第四十四章 至悲

第四十四章 至悲

見到她陷入了沉默,清尋的臉上也顯現出幾分得意:“不用裝了,我知道你覺得我說的有幾分道理。你們這些人就是這個樣子,嘴上說討厭那些老男人云雲,可是實際上呢?你討厭我,並不見得是因為我不自尊,更多的是覺得我打擾了別人的生活,對嗎?可你有沒有想過,這老男人之所以可以在外面這樣玩,不正是因為他的妻子好吃好喝伺候着,還有很多像你們這樣的人庇護,只是罵我而不罵他們所導致的嗎?”

清雲看着這姑娘的嘴臉,一時間想起了很多的人,特別是那個出賣朋友的湘竹。這些人不壞,也不傻,每一個步驟都是為了自己,可以說相當聰明。她們也沒有錯,這天下本就是那些人的樂園,身處其間最好的就是抓住規矩為自己所用。

只是,她總覺得她們的選擇沒有道理。

清雲思考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你說的沒問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是這真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如果你有機會,真的只想臣服在這樣的老男人之下,苟且偷安?我看你並不是喜歡成為什麼強者,只是想要找個地方歇着吧。”

她原本沒有想到要說的這樣刁鑽,但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於是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是真正想成為強者,就要有打破現有錯誤規矩的勇氣,而不是永遠在這裏營營苟苟,就像蛆蟲,挑着縫就往裏面鑽,這樣的人永遠都只能成為別人的附庸。你以為那些人會真正給你好處嗎?絕對不會的,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千千萬萬,又有誰能入得了他們的眼?你要是和他睡覺,最終會發現你的事迹傳得沸沸揚揚,但是他沒有任何的問題,他會拿你的事情大做文章,最後什麼都不會給你,這就是你的結局。”

說罷,清雲冷笑一聲,拂袖而去。這樣又蠢又壞的女子,也不值得做朋友,跟着她只會被連累。

她本以為清雲會這樣離開,卻沒成想她反倒追了上來,聲音帶着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他什麼都不會給我?可是這是交換呀!他就不怕我把這些事捅出去…”

清雲轉過頭,冷冷一笑:“交換?就像你說的,弱者有什麼資格提及交換這兩個字?從頭到尾,你都不過是一枚棋子在他手裏,你還沾沾自喜自以為自己得到了大便宜。我告訴你,這就是好玩的地方,妻妾不一樣,雖然都是可悲的,但是妻會受到那些人的保護,因為到了關鍵時候,妻子可以和他站在一起,一起來對你指指點點,他的妻子就是精神上的男人,而你不是,因為你還沒有資格呢,想要進入他們的圈子,沒有父親兄弟的支持又怎麼可能呢?”

呵,越是又窮又弱的人,就越是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越是被人利用,最終像死豬死狗一樣被人拋棄,拋棄在荒野里,在茅房裏,臭氣熏天,沒有人願意接近。說到底,這既是因為那些掌權者,也是因為弱者本身的貪婪和愚弱。

她並不恨這些人,也不怪他們,只是若是一個人不懂得反抗,只是一味的想要鑽空子,想要抱別人的大腿,最後的結局就只能由自己來承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回清尋沒有追上來,只是靜靜地站在風中,若有所思。

清雲撇下她,回到了房間。若是曾經,她可能會像對青梅一樣好好說幾句體己話,但如今,她一句話也不想說。一個人只有先學會自救才有可能從淤泥中逃脫,否則,終究只是提線木偶。

她不再想別的問題,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練着劍,身上大汗淋漓。

練完了劍,還是覺得哪裏都不舒服,她就開始肆意地奔跑,也沒有方向,只是跑着,就好像要把什麼事情扔在身後。

她覺得頭頂好像有一張網,把自己深深地籠罩在其中。明明已經離開了青樓,離開了那樣的環境,但是身邊卻一次又一次發生着同樣的事情,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很累,她想停下來,但她沒有辦法。只要稍微流露出一刻的疲憊,就會有無數雙手將她拽向深淵,她永遠也沒有停下來的機會。

跑着跑着,眼前的風景不再熟悉。這裏看着倒是開闊,但是相比於其他地方,唯一的幾間屋舍卻顯得更加破敗。

這裏應該是後山,附近什麼人都沒有,只是憑空有一座小院,但是面的牆已經倒了一半。

透過空隙,可以很明顯地看到裏面的情況。這裏的空間狹窄而陰暗,幾棵大樹拔地而起將外面的世界擋在了小院之外。院裏只有兩排屋子,這些屋子都生得歪歪扭扭,牆上更是有很多地方都被蟲子蛀出了空洞。

清雲往上一看,便能看見所有的屋頂都有一萬瓦片不見蹤影,即便是有,也長滿了雜草,讓人覺得有些混亂。可以說,只用透過這破敗不堪的建築,就能看到其中的景象:每間屋中連床他都沒有,只是一團破敗的被褥抵在牆邊,除此之外,便只是一些黑漆漆的衣服和針線。

這裏的環境像極了丐幫,也不知道平日裏究竟是誰在住。

湊近了一些,她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味道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和青樓常常瀰漫著的氣息很像,在令人作嘔中帶着幾分原始的醜惡與腐敗。順着風還傳出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肉體的擊打,又或者是女子和男子的低聲叫喊。

這樣的聲音和味道,她曾經無數次見過、聞過,心中升起熟悉的噁心,宜蓁一身狼藉忙着清理的模樣又在腦海中浮現。

畜牲啊…

就在這時,一陣凄厲的女聲驀得響起。

這一聲尖銳的吶喊讓她想起了母親生孩子時那絕望的模樣,她記得那時自己就跪在母親的床邊,緊緊拉着她的手,淚流滿面。她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很高亢,到了後面卻越來越小,直到變得讓人幾乎聽不見,母親太疼了,疼到發不出聲。

每當這時,她總是會莫名的害怕這聲音會消失,聲音彷彿就代表着生命,她希望母親可以儘可能凄厲地叫,甚至是反抗,但是最終什麼也沒有。她只是攢起力量將一個又一個妹妹送到人間,卻仍由自己的孩子死在水缸里。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母親,她毫不猶豫地循聲而去,但是抬起頭,望向那間屋舍,望向那間被月光照亮的屋舍,卻看到了此生最醜陋的畫面。

她不記得當時是如何想的,只是記得手中有把刀。她一聲不吭,只是握着那把閃着亮光的刀,微笑着,沒有任何猶豫的將刀捅入了眼前的畜牲。

她聽到瀕死的畜牲發出了悶哼,只是保持着冰冷的微笑,在另一個畜牲反應過來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刀。刀光不過閃了兩次,眼前便是一片紅色的海洋。

兩個畜牲還尚有呼吸,她依然繼續出刀:一刀、兩刀、三刀…她得刀均勻地落在兩隻牲口的身上,新鮮的血液散發著腥氣,卻又那麼絢爛。

直到地上的人變得血肉模糊,她都一人機械地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尖叫,她回過頭,看到身後來了十個比她高很多、壯很多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體力比不上他們,但還是微微一笑,對着那些人舉起劍。

她又笑了,不過這回是為了自己的幼稚,那些人寒冷的劍光也同樣對着她,這就像他們的眼睛:邪惡、放肆,如同野獸一般,就彷彿要將她們這些弱者拆骨入腹。

這樣的眼神,是那些士兵看到姐姐們時的神情、是青樓里的男人,看到女子恐懼時的神情,那不是一種人看人的神情,而是一種野獸,面對獵物時的殘忍。

若是平常,她或許會選擇自保,但是如今,她再也沒有辦法忍受。

因為在不遠處的地上,躺着的是三具嬰孩的屍體。

那是三個不過幾個拳頭大小的女嬰,看起來剛剛來到這世界,就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

三個孩子已經死了,死了,身上有血…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相信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畜牲,畜牲都不如,不如…

就算是豬狗牛羊,又怎麼會對幼崽做出這樣的事?那是孩子啊!是剛出世的、身上還濕漉漉的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

只是因為他們是畜牲,就可以隨意傷害這些孩子了嗎?

她望着這一切,腦海中空無一物,甚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她覺得心跳的太快了,甚至已經跳出了胸腔,她完全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她就像是在濃稠的黑暗之中,跌跌撞撞看不到前方。

她沒有辦法往下想,她全身都在顫抖,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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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女主有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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