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玄真府的主人名喚秦正茂,號銘陽君,不久前剛剛突破分神境,如今的禹州之內,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冬月十一,眾多道友攜厚禮來玄真府向秦正茂賀喜,可惜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連玄真府的大門都沒進去,直接被管家攔在門外,只有少數與秦正茂交好的道友才進了院門。

沿着白色卵石鋪成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約半盞茶的工夫,便能看到花木掩映中有一座三層高的小樓,樓上掛了兩串紅色燈籠,四周茂林修竹,泉水淙淙,足有七八尺高的太湖石后架起五彩飛虹,流光飄零。

幾位道友均已落座,相互打趣,談笑風生,推杯換盞間,謝慈與許多大大小小的美人一起被帶到人群的中央,霎時間,歌舞絲竹之聲驟然停歇,無數的目光交集在他的身上。

他今日穿着一身雪白華服,身披大紅的斗篷,燦日搖金,撲簌簌地落了他一臉,又似有霜雪化作白霧輕輕將他籠住,眼角眉梢都是不染世事的天真。

今日底下送來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如今站在這個孩子的身邊,竟是都被襯得有些寡淡了。

他這個年紀便有這樣的姿容,日後不知要出落成何等的絕色。

而瓷罐兒本人知道自己容貌出眾,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他站在眾人中間毫不怯場,微抬下巴,像個矜貴驕傲的小少爺。

他這副樣子實在不像個正經的孌童,然他越是這樣,越讓人心癢難忍。

秦正茂面色沉着,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在桌下搓了一下,隨後抬手,吩咐身側的管家:“帶到後院去吧。”

他話一說完,席間的好友跟着起鬨,叫嚷着等秦正茂玩膩了,就把這個小美人借來玩玩,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這個想法的好友不在少數,甚至還有好友大膽發言,今晚可以同秦正茂一起陪小美人耍一耍。

席間頓時響起一片充滿惡意的鬨笑,若不是顧忌秦正茂這個主人家坐在這裏,怕是有人要當場扒光那小美人的衣服。

秦正茂沒點頭,卻也沒有拒絕他們。

瓷罐兒彷彿對此毫無察覺,他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坦然接受所有的目光。

管事聽見這些人的說笑,心中替他暗暗叫苦,這些人都是混不吝的,向來不把人命放在眼裏,就算這小孩能安穩過了今晚,日後怕是也少不得要吃點苦頭,他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最後叮囑瓷罐兒說:“好生伺候仙師,要是惹惱了仙師,到時誰也救不了你。”

瓷罐兒眨了眨眼睛,點點頭,看起來無辜又懵懂。

管事看他這副表情,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他到了床上不會也跟個傻子似的吧。

轉念一想,自己操心這麼多做什麼,銘陽君收下了這個孩子,就絕不會虧待他們,瓷罐兒這細胳膊細腿的,難不成還能傷到銘陽君?既然傷不到銘陽君,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管事拍拍瓷罐兒的肩膀:“討好了仙師,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瓷罐兒聽了這話眼睛一亮,表情難掩雀躍,跟着管事的這一年對他來說已經很快活了,還有比這更快活的日子嗎?

玄真府的管家過來帶他去往後院沐浴更衣,他脫了衣服坐在水裏,水面上鋪滿紅白花瓣,散發出某種淡淡的清香,很快就將瓷罐兒也染成了這個味道。

他不是很喜歡這些膩人的味道,但聽說銘陽君在這方面很有追求,為了自己以後的好日子,瓷罐兒決定在水裏多泡上一會兒。

之後的衣服是瓷罐兒自己挑選的,大紅色的拖地長袍上儘是用金銀絲線綉出下祥雲仙鶴,看起來十分富貴。瓷罐兒很喜歡紅色,紅色會讓他想起從前吃過的紅果,傍晚時被晚霞渲染的天空,還有冬日裏溫暖的火焰……

玄真府的管家將瓷罐兒引到水池西邊的暖房,便關門退下。

昏然的房間裏只剩下瓷罐兒一人,紙糊的窗戶映出一片慘淡光影,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精美的玉器、絢麗的綢緞、與名貴香料留下的綺麗氣味,這裏果真和那管事的說的一樣,繁華似夢,錦繡成堆。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桌上的琉璃燈閃了一下,明亮的光瞬間充盈了整個房間,瓷罐兒有被嚇到,他一下子坐直,像是只受驚地小兔子緊張地張望左右,但並沒有人來。

他收回目光,張嘴打了個哈欠,隨後閉上眼睛魂游天外去了。門外的樹影搖動,月華如水,漫上白玉似的石階,無聲轉動的琉璃燈里彷彿藏着個拇指大的小人,隨火焰舞動。

吱嘎一聲,房門被推動,秦正茂帶着些微醉意站在門口,他扶着門,漫不經心地審視着床上的小美人。

小小的少年安靜地坐在那裏,腦袋低垂,烏黑的髮絲垂落在身後,還有幾縷搭在肩膀上,這身大紅色的衣服襯得他的皮膚格外的白,像是冬夜裏的一捧雪,卻又映出三分的明媚春光。

燭光搖曳,寬大的衣擺迤邐鋪開,似春末的荼蘼,一直開到天盡頭去。

秦正茂猛然覺得自己在席間可能喝得真有點多,又或許是他閉關的時間太長,太久沒有見到這麼合心意的美人了,一時間竟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驚心動魄的味道。

他扶着門框的手無意識地收緊,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不過這也沒什麼,等他玩過幾次,也就膩了。

瓷罐兒腦子裏正想着白日裏在院子裏看到的顏色鮮艷的鳥兒,也不知那鳥兒叫什麼名字,吃起來味道怎麼樣,應該紅燒還是清蒸,他想的口水都要流下來,剛要抬手擦擦嘴角,突然意識到房間裏好像多了一個人。

眼下人真的來了,瓷罐兒也不顯得慌張,他依舊是跪在床上,微微揚起下巴,露出雪白脖頸與肩頭,大紅的衣服襯得他如白玉一般。

如果管事的在場,一定要感嘆瓷罐兒簡直是做男寵的萬中無一的好苗子,就算是他們精心□□了多年的花魁,第一次接客也難免會心生退意,瓷罐兒卻好似完全沒有羞恥心,正將自己平日裏的所學原原本本應用到實際中來。

秦正茂看得心裏泛起癢來,這些年來他也睡過不少的美人了,沒有一個能像眼前這個少年讓他這樣心動,他身上帶着一股充滿矛盾的風情,讓人特別想要探究清楚,秦正茂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唇,關上身後的門,向屋裏走去。

瓷罐兒垂下頭,抬手將胸前的衣服又拉開了些,秦正茂頓時覺得口中更加乾渴,迫切地需要什麼來紓解胸中的燥氣,他一個跨步走上前來,捏住瓷罐兒的下巴。

這果真是那難得的小美人,秦正茂俯下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要將他壓倒時,吱嘎一聲,身後的房門被人推開,冰冷的風雪灌入屋內,吹散滿屋的旖旎,秦正茂回頭,只見一青袍男子提刀站在門口,長風掠過他的衣袍,他神色冰冷,來者不善。

他並不認識這人,也探不出此人的修為,秦正茂還想再問問此人的來路,男人舉刀便砍。

秦正茂忙祭出法器,與之交手,只過了兩招不到,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來人的對手,此人究竟是誰?他為何而來?

然他幾次出言相激,對方都不言語,眼見對方手中彎刀直取自己命門,秦正茂無路躲避,抬手抓起床上的瓷罐兒丟了出去。

瓷罐兒一臉茫然,沒人跟他說伺候人還有這麼大風險,彎刀映着搖曳的燈火,像是一輪雪亮的新月,瓷罐兒看清了男人的臉,那是很好看的一張臉,鬢若刀裁,眸若寒星,像一把剛淬過火的兵刃,刀光浮在他的半邊臉上,顯得格外他冷冽嚇人,瓷罐兒下意識閉上眼睛,只希望這一刀下來不要太疼。

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那人收住刀,還接住了他,待他站穩后,那人甚至還空出一隻手覆在他的眼睛上面。瓷罐兒垂下眸,睫羽撩過溫熱的掌心。

不久后他聽到利器沒入血肉的聲音,秦正茂發出慘叫,緊接着是撲通一聲,再沒了聲息。

瓷罐兒還想看看人是不是死透了,卻不得機會,直接被拎出房間。

庭院的落了薄薄的一層初雪,覆在他眼睛上的那隻手終於移開,瓷罐兒低下頭看向地面自己的影子,秦正茂多半是死了,他想要的榮華富貴化為雲煙,如果他不用死的話,那能不能再給自己找個下家。

北風夾着雪粒呼嘯而來,瓷罐兒打了個哆嗦,仰頭看向天空,皎潔月光掠過男人青色的長袍,似畫筆般輕輕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影,瓷罐兒吸了吸鼻子,往男人身後躲了躲。

男人察覺到他的動作,低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瓷罐兒不知道男人對自己是個什麼想法,難道也想被他伺候嗎?但這大冷天的在外面不太好脫衣服吧,他鼻頭凍得通紅,想想要在這裏把衣服都脫去,他連忙將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小小的雪粒落在他的彎彎睫毛上,黑色的眼睛映着燈火像是昂貴的寶石。

“師父——”牆外傳來少年清脆的叫聲。

瓷罐兒抬起頭,遠遠地看到一藍衣的少年提着劍向這邊跑來,在男人面前停下身,他瞧了眼瓷罐兒身上的衣服,氣還沒有喘勻,便好奇問道:“師父,您這是要收新徒弟了嗎?”

男人沒看瓷罐兒,只對少年淡淡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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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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