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蕭鶴轉過頭,就看見齊暄宜蹲在角落裏,他那一雙烏黑的眼珠轉個不聽。

他走過去,彎下腰,在齊暄宜額頭上點了一下,等他回過神兒來,問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齊暄宜趕緊搖頭,矢口否認道:“沒有沒有。”

蕭鶴一眼就看出他在心虛,心道真是完了,齊暄宜當皇帝當到大胤亡國,都能理直氣壯的,現在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他如此?

他都不是皇帝了,還能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真的沒有。”齊暄宜邊說還邊點了頭,用來佐證自己說的是實話。

他越是這樣,蕭鶴越覺得他有事情在瞞着自己,而且還是不小的事。

他在齊暄宜面前蹲下身,平視他的眼睛,同他道:“撒謊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這話齊暄宜覺得耳熟,從前他師父肯定說過,他瞬間擺出一張苦瓜臉來,蕭鶴伸手掐了掐他臉頰上的肉,他的表情更加苦澀了。

好熟悉的感覺,好討厭啊。

他之前怎麼就沒把蕭鶴會是他師父這件事深想下去?

這事怎麼就那麼巧?天底下那麼多人,他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他的師父。

齊暄宜把眼前的蕭鶴又仔細端詳了一通,好像還是能從他的身上看出南柯境外一點的影子來,都怪他師父長得太好看,讓自己迷了心竅。

煩死了煩死了。

他能不能一直留在南柯境裏,再也不出去。

齊暄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誰能知道他心中的苦悶。

清冷的月光傾灑下向這片九州大地,無數燈火亮起,又有無數燈火熄滅。

薛青臨說到做到,在這一年的年尾,他赦了那些不曾草菅人命的王公貴族,收繳了他們的家財,這些人半生的富貴轉眼之間如煙雲散去,從此以後都要和曾經他們瞧不起的百姓一起生活,不過眼下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齊暄宜終於能出天牢,只是他的身份還很敏感,蕭鶴思來想去,決定先和他留在皇宮裏面,等這天下再穩定些,就和他換個身份,從此天涯海角,長相廝守。

近來齊暄宜格外聽話懂事,還總喜歡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蕭鶴身後,自己無論做什麼他都要在旁邊盯着。

蕭鶴一面開心自己對他來說更重要了些,一面又忐忑他是不是真的背着自己惹出什麼禍事來。

晚上到了床上,齊暄宜更是乖巧了,完全沒有從前那股嬌蠻勁兒,輕了重了他也不抱怨,蕭鶴簡直受寵若驚。

結束后,齊暄宜臉上的潮紅還沒完全褪去,他趴在蕭鶴的胸膛上,小心觀察蕭鶴的神色,結果什麼也沒太看出來,最後試探問道:“今晚不是我逼你的吧?”

蕭鶴垂眸看他,他那雙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又在打着什麼小算盤。

蕭鶴想故意逗他,便說:“怎麼不是?”

齊暄宜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個答案來,瞬間瞪大眼睛,據理力爭道:“明明是你自己爬上來的!”

蕭鶴倒打一耙道:“不是你先引誘我的嗎?”

齊暄宜皺着眉頭,回憶上床前的經過,他疑惑道:“我哪有?”

“怎麼沒有?”蕭鶴認真道,“你想想,當時你在床上是什麼動作?”

齊暄宜開始疑惑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引誘了蕭鶴嗎?但他這個人是很牙尖嘴利的,平日裏無理也能攪出三分來,只想到眼前這人是他的師父,他可不能再惹他師父生氣了,那些話還沒到嘴邊就又被他給憋了回去,現在這個情況,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行吧,”齊暄宜委委屈屈道,只是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向蕭鶴問道,“那你舒服嗎?”

蕭鶴無言。

齊暄宜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很不老實地在蕭鶴身上亂蹭,嘴裏不停問他:“舒服嗎舒服嗎?”

蕭鶴心中無奈,他們兩個睡了快有四年了,現在才想起問他舒不舒服,他這小腦袋瓜每天都在琢磨些什麼。

蕭鶴被齊暄宜纏得不行,最後沒辦法了,才矜持地點了一下頭。

看到蕭鶴點頭,齊暄宜瞬間覺得自己又可以了,更來勁兒,他趕忙追問:“之前也舒服嗎?”

蕭鶴抬起手落在齊暄宜的額頭上,齊暄宜下意識想伸手把他的手打掉,只抬到半空就悻悻放下,事已至此,不能再犯錯了,他不滿道:“你幹嘛啊?”

蕭鶴答道:“看看你有沒有生病。”

蕭鶴這話倒是提醒他了,齊暄宜忙順着他的話問道:“要是我生病了,你就能什麼都原諒我嗎?”

蕭鶴仍舊沒有正面回答齊暄宜的問題,他說:“我總要知道你是犯了什麼錯。”

齊暄宜有些氣餒,蕭鶴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看樣子他是沒法從他口中先套出一個保證來了。

蕭鶴的手移到他的後腦勺上,說:“行了,都這麼晚了,該睡覺了。”

齊暄宜哦了一聲,乖乖閉上眼睛,心裏卻在琢磨把他師父帶出南柯境的事。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從前是冷宮,從齊暄宜登基后就一直荒廢着,現在被簡單收拾了一下,日常居住倒也挺好。

蕭鶴回來的時候見他提着小水壺給小園子裏的菜澆水,笑着問他:“最近怎麼這麼乖啊?”

齊暄宜聽到他的聲音,立刻轉過身來,他嘴裏塞了好多的糖,兩邊的腮幫子都鼓起來,像只小松鼠。

蕭鶴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有點想收回他剛才說出去的那句話了,等齊暄宜澆完水,他招招手:“過來。”

“幹什麼啊?”齊暄宜的嘴裏塞滿了糖,說話吐字含糊不清,他怕出了南柯境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再也吃不了糖,所以趁現在沒人能管他要先吃個夠。

蕭鶴道:“張嘴,讓我看看你的牙。”

齊暄宜一聽到這話,猛地往後蹦了好幾步,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蕭鶴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對他道:“這麼害怕幹什麼?我能吃了你不成?”

齊暄宜更害怕了,一瞬間甚至覺得他師父是恢復了記憶,但再聽他說了幾句,又好像沒有。

如果他不知道蕭鶴的身份就好了,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讓蕭鶴趕緊停下他那可怕的發言,現在不行了,他只敢老實聽着。

所以說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種負擔。

到了四五月份,園子裏的菜都冒出來了,長勢喜人,在陽光下綠油油的一片,齊暄宜澆完水,驕傲地挺起胸膛,他師父今天回來一定會好好誇誇他吧。

只是這一天他沒能在菜園裏等到蕭鶴回來,他派人暗殺崔明秋的事情的暴露,又一次被下進天牢裏面。

直到傍晚時,蕭鶴才來看他,卻是鬧得不歡而散。

蕭鶴從天牢離開后直奔皇宮,薛青臨一身黑色的長袍坐在長桌後面,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比蕭鶴初次見他的時候變了許多,沒了往日的自卑,也有了當權者的威嚴。

見蕭鶴來了,薛青臨開門見山道:“你已經知道了吧,齊暄宜要殺崔明秋。”

蕭鶴頷首:“是。”

薛青臨沒有說出要怎麼處置齊暄宜,他抬頭望向蕭鶴,語氣中帶着濃濃的疑惑,他問蕭鶴:“我是真不懂你,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我也不懂我自己,”蕭鶴苦笑,“或許原本我就是個容易被色相迷惑的俗人。”

在關雎宮裏第一次看他,他就被他惑了心神去。

薛青臨皺眉,他不是很喜歡蕭鶴為了齊暄宜說這種貶低自己的話,他嘆道:“你說說,天底下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你就非要弔死在他的身上?”

蕭鶴搖頭:“除他以外,我看不到其他的美人。”

薛青臨發出一串呵呵的冷笑,譏諷道:“你還真是個情種,齊暄宜知道嗎?”

檐下的四角宮燈隨夜風飛快轉動起來,上面畫得鳥獸如活了一般,那些影子映在殿中紅柱上,不停地跑動。蕭鶴沉默着,殿內一片寂然,落針可聞,他回答不了薛青臨的這個問題。

就在不久前,他得知齊暄宜派人暗殺崔明秋,立馬跑去天牢裏見了齊暄宜,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皇帝站在牢房裏,臉上不見半點悔意,只見他來了,才知道害怕,小心翼翼地問他:“你生氣了?”

蕭鶴站在牢外,問他:“為什麼要殺崔明秋?”

“因為你喜歡崔明秋啊。”齊暄宜理所當然地答道。

他喜歡崔明秋?

蕭鶴看向齊暄宜,他仰着小臉,一派無辜,還有些許討好之意。

蕭鶴想安撫他對他笑一笑,然嘴角僵硬,根本笑不出來,他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悲哀,將他整個人都裹挾進冰冷的深淵,他一時間無法去思考齊暄宜話中的這段因果關係是如何成立的,他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齊暄宜居然覺得他喜歡崔明秋?

他為他別了華亭鶴,誤了瓊林宴,換了白衣身,現在他卻能說出他喜歡崔明秋,這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喜歡誰,你感受不出來嗎?”他直直看向齊暄宜的眼睛。

齊暄宜愣愣地回望向他,眼睛眨巴眨巴,透着困惑,他的嘴唇微微張開,最後竟什麼也沒說出。

這一刻蕭鶴只覺得心如刀絞,這些年來自己在他的眼中到底算是什麼,他深深地凝望着齊暄宜,忍不住問他:“齊暄宜,你有心嗎?”

天牢昏暗,高高的窗戶吝嗇地灑下一小捧橙紅的晚霞,落在齊暄宜的背上。小皇帝咬着唇,眼睛裏淚光閃爍,他大概都不知道蕭鶴要問的是什麼,而蕭鶴自己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蕭鶴不想看他,他轉身離開,在他眼睛的餘光里,齊暄宜茫然無措地扒着牢門,有些可憐。

他好像仍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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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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