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終於還是吃壞肚子了。”小滿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隨後提問道，“話說，為什麼小閃會墜落在櫻落島的岸邊呢，你們又是怎麼尋到她的？”

“還不是因為這個傢伙，”正月看向小四說，“總是喜歡望向天空，甚至工作時都會透過大廳玻璃看。”

她回憶起昨天上午的情景，當時自己正在估算手中遺物的價格，只聽到旁邊一聲細小、被壓抑的驚呼，那是小四的聲音。他連下一位客人都沒理睬就沖了出去。在她的眼中小四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待客人總是最有禮貌的，因此這個舉動讓她驚訝。當然這只是表面，他私下裏會進行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的煉金實驗，不過在公眾場合從來不會做出任何出格舉動，除了這一次。

於是在處理完這筆交易后，正月和一旁的朋友交代了便也跑了出去。

正月的體格比小四要強壯不少，和小四的經歷不同，曾在孤兒院的她因為健康可愛的樣貌很早就被收養，飲食達到了一般家庭的水平。

而小四完全不同，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像看到一個被吸干血、瘦的皮包骨的木乃伊，很難想像他是以何種條件學習到遺物知識、通過交易所並不簡單的面試環節、最後獲得工作的。

不過他的那雙充滿意志的雙眼自第一次遇到后，就從來沒變過。這也是小四讓正月最印象深刻的一點——彷彿世間所有的苦難對他來說都只是兒戲。和周圍只懂得朝九晚五、無事只會閑聊的同事全然不同，他所真正關注的事物處在很遙遠的地方，他的心似乎也在另一個地方，全然不在此處。而這正是正月無法理解的。

這也是自己為什麼要去追上小四的原因。

可平時干點活就會喘氣、瘦弱的他這次不知為何跑得如此之快，正月費了好大勁才趕上。

一路疾跑，倆人來到了櫻落島的東北角，月牙的前端——最靠近潘達尼亞的一角，這裏是一處波濤洶湧的懸崖邊。

“如果估算沒錯，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小四似乎有種預謀般在礁石中尋找着什麼，嘀咕道，“絕對不能掉到海里啊。”

突然間，他的雙眼似乎捕捉到了某物，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在懸崖之下，離倆人距離十米左右的亂石嶙峋中，出現了一個趴在礁石上的小小人影。那是……人！？為什麼會在那裏出現，難道是……殉情自殺嗎？說起懸崖經常會有這種故事呢。

“正月，快點，把衣服脫了！”小四鄭重其事地朝自己喊道，“看，像這樣打成結……再不快點就要被沖走了。”

“什麼！？”正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拜託驚嚇到了，隨後看到小四已經將所有衣服脫下打成了長結，可長度似乎還差了一些。

“唉……真拿你沒辦法。”她咽了口唾沫，隨後嘆了口氣。

在懸崖上刺骨的海風中，正月脫下了外面的幾件衣物，幸好已經足夠用。

隨後，衣服長繩一端被掛在近處，小四拉着繩子下潛到懸崖下的亂石中。

與此同時，正月發現懸崖底部的礁石簇有着被一齊折斷的巨大而粗魯的痕迹，就好像受到炮彈撞擊般，而痕迹的最末端便是那個人影。

更讓正月吃驚的是，在人影的周圍，大概二十米為半徑的圓形內，幾乎涵蓋懸崖這一片的海域上，無數大大小小的白色身影浮出了水面……起初以為是海浪擊打形成的泡沫，仔細觀察才發現那全是翻着白肚皮的各類海魚。

不久后，

小四終於抱起了人影，那便是他和小閃最初的相遇。

當將他拽上來時，小四渾身都是血跡，看起來很可怕。因為想儘快救起人影，他的臉頰到腳腕都被經過的鋒利礁石割傷了。可他絲毫沒有在意，眼神卻是那麼的振奮、驚喜，那是正月從未見過的表情，彷彿他這時才活在了和自己相同的世界中。

讓她困惑的是，為什麼小四會如預知般，知道這裏會有需要救援的人呢？

“因為我在雲層中看到了一束閃光，就像墜落的星星，”此刻房間中，小四目光如炬地答道，“這只是我的直覺……潘達尼亞這麼大，憑什麼就不會賜予我們這些命運定軌的凡人一些轉機呢？所以一旦有機會，就要將它變成我的。”

“太迷信了。你怎麼知道小閃有本事，能改變大家的命運？”

“誰知道呢。我只是一直在盼望，且必須由我去找到它……”小四接著說，“不知為何，我一直等待着生活中這顆墜星的出現，改變我的命運。說實話，如果沒有它，就算我最終考上了艱難的統考，成為帝國註冊冒險家，沒有名門出身和任何積累，冒險也終究會在碌碌無為中結束、或者連潘達尼亞本體都沒達到就葬身在海底深淵中吧……。”

“果然正處於愛幻想的年紀呢，不像我，”小滿露出擔憂的神色，“錢才是最真實的夢想，只要你有足夠的錢，連冒險者戒指都能買下。”

“是啊，小滿肯定會成為我們中過上最好生活的那一個，”小四沒有反駁，反而真心為他高興。

“到時候如果你還沒考上，兄弟我肯定會接濟你的。”小滿如此承諾道，“看小閃這麼可愛，也搭上她一個吧。”

“所以，到底為什麼小閃會墜落在櫻落島的涯角處呢？”

正月對兩個男生的吹牛皮完全不感冒，將話題拉了回來。

“這件事確實很奇怪，”小滿邊琢磨邊用手指比劃，“從櫻落島的岸邊到終歸海的懸崖處，船要行駛半天的時間，這裏離潘達尼亞很遠吶。所以，就算從潘達尼亞處墜落，角度即使再斜，不也應該掉進面積巨大的深淵裏嗎？”

“並非如此，”小四拿出一張紙上，畫了起來，隨後向倆人展示，“實際上我看到的那束閃光是來自依附潘達尼亞的漩渦雲。在那雷光閃爍中出現，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拖着很淡的雲跡斜向墜落，並且方向是指向潘達尼亞。”

“指向潘達尼亞！？那不就說明小閃肯定不是來自潘達尼亞嗎？”小滿困惑。

“這也不一定。”小四解釋，“我們所見到的潘達尼亞只是它軀幹的一部分，連枝葉都沒有看到。說不定在更高的地方就覆蓋到了。”

“可是，如果潘達尼亞的一部分就在我們正上方的話，為什麼沒有生物殘骸墜落到離島的現象呢？”正月歪起頭問道。

“反駁得漂亮。”小四露出欣慰神色，“實際上，從結果來說，聖樹帝國七百多年的攀登歷史，只觀測到從潘達尼亞那綠牆一樣的本體向著深淵而去的墜落物。至於在樹皮上築巢的飛行生物，活動範圍也絕對出不了深淵。因此小閃的墜落仍然是個謎。”

“說不定，小閃是從星星升起的地方墜落下來的。”

“那也太高了吧，這樣真的有生物能活下來嗎？”

“這樣說來，七大階位之一的瞻星博士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等有機會向熟悉的冒險家問問看吧。”

等過了十分鐘，小閃才從衛生間走出來，雙手放在身後，臉上呈現着清爽的陽光笑容。

“看起來沒事，不過以後不要再亂吃了喔，”小四溫柔地警告。

“不，是這個飯糰，飯糰有毒的，我再也不吃飯糰了。”小閃嚴肅地總結，“肉都是好的。”

“其實空氣才是有毒的，也不能再呼吸空氣了。”小四一臉正經地回復。

“說不定是小四最開始給小閃喂的藥物也說不準喏。”正月指出。

“對啊，肯定是煉金的藥物，被當作實驗品好多次的我最清楚！”

小滿因回憶露出做嘔的表情。

“不說這些了，小閃又餓了，要吃肉肉！”小閃大喊。

“沒有那麼多肉給你吃啊，小閃，飯糰里也有一些肉的。”

“你騙人，小滿！”

小閃一眼看穿了小滿的敷衍。

“沒關係，小閃，我會弄到很多肉，讓你吃飽的！”小四自信地向小閃保證。

“好耶，小四最好了！”小閃突然從背後掏出藏了好久的拳頭，掌心向上張開手指向大家展示，“看啊大家，本攀登天才的另一傑作，剛剛在拉便便時拉出來了好東西。”

此刻，小閃打開緊攥的拳頭，想要將驚喜分享給大家。

眾人聽到‘拉’出來的，本能地遠離了小閃的手。直到她打開手心，才被其中的東西吸引住了。

眾人湊過去，在她有着柔軟絨毛的手心處，看到了一枚發出黑色光芒的環狀物。與其說像是指環，不如說更像是具有某種功能的物件。環狀物由外中內三圈組成，粗略看去外圈刻着複雜且精緻的暗色花紋。還未碰觸，指環的內中外三圈便開始以不同的軸線、自發地獨立自由轉動起來。

看上去，就如同縮小到指尖大小的天體儀。

“哇塞，看上去確實像個好東西。難道是遺物？”小滿向小閃豎起大拇指，“你是怎麼拉出來的？肯定值不少錢吶！”

“好精緻的戒指，小閃之前難道又亂吃了什麼嗎？真可惜，既不是白色、粉色、金色，也不是藍色或者綠色的，要是冒險者的戒指就好了，”正月露出惜色，“嗨，我只是開玩笑，冒險者的戒指如此珍貴，怎麼可能從小閃屁股里被拉出來。”

“不……這的確是冒險者的戒指，”

一個顫抖的聲音從小四那裏傳來，三人一起看過去。

小四表情已經超過了驚訝的程度，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合不起來，用激動且恐懼的聲音說道，“這……是屬於馭者的，最高等級的黑戒指。”

“馭者的戒指？怎麼可能……”小滿眼中發出金色的光，似乎沒有理解真正的含義，只是伸手想去碰，“這要是賣掉了，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不要碰，未知遺物的接觸規則你還記得嗎？”正月打斷小滿的手提醒說，“可能會帶來危險。”

“我覺得不要緊哦，既然小閃都拿了這麼久了，”小四已經收起了驚訝，轉而面露好奇，趁機將指環從小閃手心處拿了起來，對着燈光觀察着，隨後交給了二人。

“沒錯，確實是屬於馭者的黑戒指。如此複雜的花紋一看就屬於最高級的品質。但我從來不記得在任的哪位馭者擁有這種形狀的指環啊？”

“什麼！也就是說沒人認可這玩意？”小滿神色充滿惋惜，卻突然叫道，“看啊，它自己動了！”

指尖小四捏住了指環的外側，而內側的兩圈此時開始以不同的軸線轉動起來，可是沒有任何外力被施加。

“說不定它屬於以前的馭者，可是這類東西從來不會被標價出售，連來源都不清楚……”

“被發現了可是死罪，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小滿。”

“說起來，這個戒指聞起來真的……”小滿捂住了嘴。

眾人才意識過來，戒指的來源。於是爭搶着沖向洗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