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罪業與重生
……
安吉拉跟着男人走進禮品店，四下打量。
店內和店外一樣，極其骯髒，且陳設雜亂。
室內空間還算寬敞，散落着幾個貨架，零散擺放着近百件禮品，從公仔玩偶到模型玩具，還有不知什麼牌子的手錶、小包……雜亂無章。
她看着這些“小禮品”，緩緩點頭。
“看來你在這沒有虛度時光。”
“當然。”男人帶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拉過一個破舊的凳子坐下，並示意眼前這個商務范十足的美女做到對面的凳子上。
安吉拉看了一眼那骯髒的小凳，沒理會男人的示意，而是直接從行李箱裏抽出傘，淡漠地對他說：“安南，老闆要見你。”
被叫做安南的男人咽了口口水，從凳子上站起來：“現在？”
“現在。”安吉拉直接打開了傘，然後抬起一隻手，彈了一下耳畔那隻巨大的金耳環。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獵鹿帽，暗自嘆息。
室內打傘，招鬼前來啊……
但他不敢多言，只是看着那柄巨大的黑傘。
禮品店的櫥窗不算小，現在是上午九十點鐘，室內光線明亮。
但隨着安吉拉彈響耳環的金屬脆響聲傳來，那柄傘下，一道暗沉的陰影直接墜落在地，陽光不能驅散。
那黑暗中，一個身着輕紗的婀娜身影，呈側坐姿態，突兀出現在他眼前。
男人摘下帽子，深深俯身：“老闆，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黑傘下的黑暗中，金綺蓉將完好的臉孔對着安南，漫不經心道：
“準確來講，我沒光臨。”
東南亞的莊園二樓。
金綺蓉依舊側卧在床邊，平靜地說道：“一位優秀員工，柴靈契——你也認識，昨晚來滄明狩獵，然後死了。”
安南猛地抬頭。
“死了？！”
“對，”金綺蓉的聲音頓了頓，問道：“昨晚你在這座城市裏感覺到了什麼？”
男人的身體慢慢直起，他的手無意識捏了捏手中的獵鹿帽，一邊思索一邊說：
“昨晚我跟往常一樣，在雕琢一件即將脫手的‘禮品’，但在深夜，我感覺到新區那邊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爆發，”他頓了頓，揚了揚手裏的帽子，補充到：“準確地說，是通過‘帽子’感受到的。
“起初，我認為是‘門’被打開了，有人覺醒失敗。‘地下’的消息也都說北方基地出動了軍事力量去新區。
“但詭異的是，似乎沒有發生什麼戰鬥，確實有兩棟建築受損，但沒聽說有任何交火發生。
“更早的時候，從前天夜裏開始，他們似乎就在市裡搜索什麼人。
“具體發生什麼，我還沒查出消息。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黑傘下，金綺蓉微微皺眉，沉默不語。
眼前這個叫安南的男人，是她留在滄明市，乃至整個帝國北方的重要暗棋，他的能力獨一無二，可以不受限制地在三階隨意使用。
而在過去一年，他一直在這裏執行着她的計劃中最隱秘，最重要的一環。
良久，金綺蓉說道：“提前開始計劃，明天就開始。”
安南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說道：“可以，就依您的吩咐。剛好有一個現成的血食完成了污染儀式，我會暗示她今晚過來取‘奇物’。
“她是第一個，現在，滄明市一共有十五個奇物已經散出到全市，從她開始，十五天內，
它們會被陸續‘激活’，到時候，這座城市可就熱鬧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又撓了撓骯髒的亂髮，問道：“那您看，計劃開始后，我呢？”
他可不想做用后即棄的棄子。
“明天你就撤離，去南方。”
安南會意。
過去一年，他一直在為眼前這位蛇蠍美人執行針對北方基地的某個計劃，那麼接下里，目標就是南方基地了。
他知道，在南方基地，老闆一定也早已有安排，他要做的，就是點燃那早已就緒的引線。
他忽然想到另一個人。一個比他更早紮根在滄明市內，為老闆工作的人。
“那趙金值呢？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沒必要，他有別的事要做。”黑傘下，金綺蓉勾起一個艷麗的笑靨，“滄明將成為第一個‘降臨區’，到時，就要看他是否真的有用了。”
讓趙金值掌控即將成為降臨區的滄明？
安南啞然。
他撓了撓自己毫無知覺的臉皮，暗自為那姓趙的土老闆默哀。
希望他能活着接住這張大餅。
但安南並不看好他。
原因既不是妒忌，也不是輕視，而是更赤裸、更關鍵的一點：資源。
接下里的十五天內，在他能力的作用下，這座城市將一步步淪為噩夢領土，凡人的性命會像稻子般被噩夢生物收割，北方基地將會在十幾道穩定的噩夢之門的衝擊下潰不成軍。
而趙金值，則被選中在這片土地上建立屬於公司的新秩序。
但，儘管公司幫助這個男人從一窮二白到全市有名的首富，可他是否有足夠的資源做到這一點？
“讓我們拭目以待。”安南再次躬身。
金綺蓉不再理會他，而是輕聲對安吉拉說：“帶我走走。”
安吉拉微微躬身，然後就這麼打着傘離開了禮品店。
經過門口，她緩緩收起傘，好從略窄的門框中過去，安南看到，金綺蓉的身影也在傘收起時微微摺疊，如一張奇異的紙畫。
他一直躬着背，直到拿着傘的女人走得足夠遠，才緩緩起身。
他看向櫥窗外，此時陽光正好，店門口的馬路上不時有車輛經過，行道樹投下綠蔭，有嬉鬧的孩子從門口跑過，身後是提着菜籃子的老人在柔聲呼喚。
安南一時間有些惆悵。
從明天開始，這一切普通卻溫馨的日常，都將不復存在。
這座城市將在十幾天內，一步步被噩夢吞噬。
接着，是下一座城市，再下一座城市。
直到人類文明，被整個篦上一遍。
然後重生。
安南並不是感染者，也不是變異者，所以他的腦子非常清醒，價值觀也與覺醒之前沒有太大區別。
他獨特的能力生效方式，讓他得以逃過公司員工的“獵捕”，甚至受到對方重用，但不代表他真心擁抱公司的安排，願意看到人類文明從自己發動能力開始毀滅。
可他沒得選。
不只是被金綺蓉的威壓震懾，更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從三年前，十年前，甚至未知的歲月之前開始，人類文明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南北基地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清楚噩夢的本質是什麼。
那是全人類的罪業，自亘古貫穿至未來。
普天之下，無人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