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視

……

食堂的食物異常豐盛。

明明只是早餐，陸肖卻看到一排櫥窗后，廚師們熱火朝天地忙活，食物架上任人取用的“早餐”從小籠包、豆漿油條、餚肉等各地早餐美食外，還有包子、各種炒菜，甚至牛排、火雞……

“你們的伙食一直這麼豐盛嗎？”

陸肖取了三兩包子，一碗雞蛋湯，便端在托盤中走向座位。

“是，基地從不虧待戰士們。而且，我們的進食時間並不固定，有時半夜三更執行任務回來，才吃上一天中的第一餐。”

他身邊，李莫名慢條斯理地解釋着，她的托盤裏只有一根油條，一個饅頭，一碗豆漿。

兩人落座，陸肖看了一眼她的托盤，沒多說什麼。

他不太確定這個女孩是減肥成癮，還是有什麼厭食症。

兩人就這麼沉默對坐，吃着早餐。

陸肖正把一口包子送進嘴裏，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其實他早有所感，走近的兩人腳步聲都不輕，其中一人步伐極重。

是昨晚見過面的“狼獾”和“白”，狼獾毫不見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他身邊，如熊的身軀把食堂的椅子塞得滿滿的。

他的托盤裏裝滿了各種肉類，幾乎摞成小山，還有幾個饅頭，一杯橙汁。

白的餐盤正常得多，豆漿油條，一碗豆腐腦。

幾個人的話都不多，只是坐在一起吃着東西。

陸肖環視着食堂，這個空間佔地面積也不小，裝潢簡潔乾淨，以白色為主色調，這個時間來用餐的人不少，有穿着武官服的戰士，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

陸肖無法分辨食堂里有多少覺醒者，但所有穿着武官服的人經過他們這一桌時，都會主動對李莫名等人打個招呼。

這三人的人緣很好，還是基地的人相處都很融洽？

陸肖嘬了一口雞蛋湯，暗自尋思。

或許兩者皆是。

“一會兒吃完，你還要回房間休息嗎？”李莫名已經吃光了自己那點可憐的食物，拿紙巾擦了擦嘴，看向陸肖。

“不需要了，接下來是能力測試？”陸肖也喝掉了最後一口湯，回答道。

“對，那我們直接過去。覺醒者對食物的吸收速度很快，你也應該可以直接進行能力強度測試。”

陸肖點了點頭：“需要我進行戰鬥嗎？我做做準備。”

“不算戰鬥！就是打一些固定靶，不過防禦測試比較粗暴，可能要小心些。”陸肖身旁，剛剛咽下一大口牛肉的狼獾插話了，他喝了一口啤酒，問道：“你需要做什麼準備？”

問完這句話，他似乎愣了一下，想要解釋什麼。這時，吃得腦門見汗的白接過話茬說：“你可以不透露，現在你還沒加入我們，在能力方面可以保密。”

他喝了一口豆腐腦，繼續說道：“覺醒者的世界裏，能力是一個人最重要的秘密，是保命的手段，只要你遵紀守法，在帝國境內，連南北基地的人也不會輕易打探你的能力，當然，自己願意說是另一回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但如果作姦犯科，那相應信息就會公開給南北基地的一線戰鬥人員，一查便知，以做應對。”

陸肖點了點頭，這很合理。

他又看了一眼這個代號“白”的男人。

在李莫名三人組中，他最不起眼，微微發福的體態，戴着金絲眼鏡的普通面龐，以及和事老一般的神色和語氣，

都完全是普通中年人的模樣。

就連吃早餐的樣子，都像一個在早點鋪一面吃飯一面準備去上班的社畜。

但他又是三人組中最細心的那個，他昨晚率先覺察了陸肖的不快，現在又看似埋汰地隨口為狼獾解圍。

狼獾有些尷尬的聲音響起：“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幫點忙，畢竟我一會兒可能在對練環節上場，以他的等級，我估計我肯定要穿全裝甲，那他需要準備什麼，我也好幫他去問問後勤處……”

對練環節？全裝甲？

陸肖瞥了一眼狼獾那堪比狗熊的身板，面無表情地活動了一下手指。

這再套上什麼裝甲，那還不得是個人形坦克？

測試還有這種環節的嗎？

他想了想，直接說道：“我可能需要兩把刀，一長一短，要趁手。”

這就夠了。

實際上，對付噩夢中的重型魔怪時，陸肖曾經用過弓，但效果並不算太好，因為那種殺傷性極強的紅色光芒無法脫手而出，久而久之，他發現更能依靠的還是不離手的雙刀。

而如今，那紅光不依靠載體也能飛遠，弓對他而言也就沒有意義了。

“好！過會兒進測試場我就送過去，基地里有冷兵器，軍用規格，你隨便挑。”狼獾很是痛快地回道，彷彿根本想不到，一會兒對練環節，那刀可能要劈在自己身上。

李莫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陸肖，一會兒的測試只是測試，你……別下死手。”

剛把一口橙汁送進嘴裏的狼獾猛地咳嗽起來，他對面的白則努力把壞笑憋回去。

副隊長是擔心這狗熊真的會被新人打死……

陸肖點頭，正色道：“放心，我還想活着離開這。”

旁邊的狼獾小聲嘀咕：“我也沒這麼弱吧……雖然他看起來就很厲害……”

李莫名沒搭理狼獾，而是拉了拉兜帽，直接起身，示意陸肖跟上。

白和狼獾也一起前往。

出了食堂，一行四人轉角就遇到了商彥君。

“嗨~”這個美艷的女人換了一件白色修身小西裝，深色長褲包裹着修長的雙腿，踩着黑色高跟鞋啪嗒啪嗒走到他們面前。

李莫名點了點頭：“同去？”

“同去。”商彥君笑道：“不出意外，我今後就是他的聯絡人。”

“定了？”李莫名挑了挑眉。

所謂聯絡人，是基地與合作者之間的溝通者，一般由相應技術人員負責，無論是補貼發放，還是任務發佈，都通過聯絡人進行，一個聯絡人往往對應多個合作者。

有聯絡人，就代表着陸肖不會加入基地。

這種管理方式經過三年考驗，十分成熟高效。

但商彥君並不是普通技術人員。

她是基地內的首席心理醫生、高級戰略顧問，她的能力雖然只有二階，但其智力、學識與能力在北方基地人盡皆知，這個看似花瓶的女人，在基地的建設和組織結構搭建過程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更不用提她堪稱神秘的背景與來歷。

她確實曾擔任過聯絡人，但那只是臨時任職，而她聯絡的對象，正是如今名聲赫赫的“全視者”李莫名。

這也是為什麼這兩個看起來天差地別的人，實則十分親密的原因。

“沒定啊。”商彥君一臉詫異，說道：“他昨晚剛來，測試都沒做，哪定了？”

李莫名默然。

熟識這麼久，這女人怎麼還這麼欠……

“那你聯絡個什麼員。”她嫌棄地白了商彥君一眼。

“我猜的，但你知道……”商彥君略帶沙啞的聲音有些勾人：“我的猜測一向很准。就像我猜你已經帶他見過將軍，而他當著將軍並沒有答應留下。我說的對嗎？”

李莫名嘆了口氣：“流程就這麼個流程，這有什麼好猜的。”

但她在心底，也認同商彥君的看法。

這個男人並不好擺佈，也不像那位如今常駐“鐵牢”的少年那樣一腔熱血，他大概率不願接受基地的管理。

但無論如何，不是敵人就好。

幾人步履不停，繼續走向測試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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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測試場，陸肖的腳步一頓。

他眯起眼睛。

真是……壯觀。

他曾想過能力測試的場地是什麼模樣，或許有眾多工作人員，或許只有一些自動化儀器，卻沒想到能在地下看到如此巨大的空間。

整個測試場高近百米，佔地面積接近兩個足球場，測試場地內燈火通明，許多研究人員在遠處擺弄着各種不同的儀器，一些穿着外骨骼的武官正把一些巨大的裝備推過來。

更遠處的看台上，白明志正站在幾個研究人員身旁，遙遙看向這裏。

“將軍親自來了？”狼獾眨了眨眼，然後直接跑向那些武官，雙方溝通了一句，兩位武官專身離去。

“陸肖——！”

一聲清脆的呼喊從遠處傳來，陸肖回頭，看到王依依正拎着電鋸向他跑來。

“……你慢點。”陸肖面色僵硬地讓過對方差點懟到他臉上的三刃電鋸，看了看這個缺根弦的姑娘。

此刻的王依依已經換掉那身惹眼的緊身衣，怪異的妝容也已洗去，秀髮下是清水出芙蓉般的秀麗面龐。

她穿着一身米黃色小連衣裙，踩着白色的小球鞋，如果不看手上巨大的利刃，完全是個鄰家少女的青春模樣。

“你好小啊……”陸肖不禁說道，這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五六歲，初中畢業、剛上高中的年紀。

想到昨晚她掄着電鋸跟肚子裏長出巨型蜈蚣的男人打得火星四射的樣子，陸肖就感到一絲不真實。

不到24小時，他的世界觀已經像進了滾筒洗衣機一般，滾了無數個圈。

“哪裏小了！”王依依不滿地挺起了胸。

陸肖刻意扭過視線忽略不該看的地方，輕聲問道：“你怎麼在這？傷怎麼樣了？”

“來看你的測試啊！”這個姑娘似乎特別容易興高采烈，她大聲說著：“我好差不多啦，基地的治療者也很厲害，治療手段也很不錯，內臟都修好了！”她看了一眼商彥君。

那麼嚴重的貫穿傷，一夜就好了？

陸肖揚了揚眉，無論是因為“治療者”的手段高超，還是由於王依依體能強悍，亦或是兩者共同作用，這都再次刷新了陸肖對覺醒者世界的認識。

簡直是一群超人……

他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周圍的人，視為了超人中的超人。

王依依繼續說：“一會兒好好表現啊！你表現得越厲害，基地給你的待遇就越好！‘阿姨’也在看着這裏呢！”

聽到這句話，李莫名和商彥君都把目光投向少女，而對方則回以肯定的目光，小臉上滿是驕傲。

李莫名的表情有些驚訝，而商彥君的嘴角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先是將軍親自來到測試場，又是那位“院長”遠程關注？

她看了一眼陸肖。

這個男人的價值，遠比他自己認為的更高。

“阿姨？”

陸肖不止一次從王依依口中聽到這個稱呼，那應該是對她很重要的人。

但什麼叫“在看着這裏”？

他四處張望，但並沒有看到符合“阿姨”這個稱謂的人。

此時此刻，蜀中，天府。

一個被改造成學府模樣的小區內，某個二樓的房間，朝向東面的窗戶被一雙素手打開。

一個身材妖嬈，卻滿是書卷氣的女人正站在窗前，遙望遠方。

她的“目光”越過蜀中的長空，越過壯闊的秦嶺，如雷霆般穿過太行山脈，又像一把梳子，輕柔地梳過壯闊的北方平原。

最終落在滄明市郊，直入大地，落在山腹中的測試場裏。

看向那個疑惑抬起頭的男人。

隔着一千五百公里的距離，二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