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遇魔王怎麼辦 (上)
天地蒼莽,烈風呼嘯。
這個世界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天上只有一片暗沉的紅。
大地上,一片灰色的荒漠邊緣,一個手提雙刀的男人,正站在包圍圈中。
包圍他的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動物”——如果這種身長超過兩米,六足長尾的東西,能被稱作動物的話。
男人嘆了口氣,他先是悄無聲息地移動,再小心翼翼地潛行、最後卯足勁狂奔,還是被這群“鱷犬”追上了。
他並不是第一次與這些怪物交手。實際上,他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殺掉過多少這種東西。
只是他深知,戰鬥並不是什麼享受,任何廝殺都伴隨着風險,收益卻並不確定,除非為了生存萬不得已,否則戰鬥能避則避。
不過,既然不得不打,那就必須贏,而且要速戰速決。尤其要在對方發動襲擊前出手,造成最大殺傷,打散這群野獸的氣勢,打得它們落荒而逃!
說時遲那時快,男人瞬間拔出長刀,以非人的速度,直直劈向離自己最近的一頭野獸。
說近,距離也有十米。
但拔刀那一刻,恐怖的力量從男人的手臂爆發,刀刃離鞘的瞬間,甚至迸出怒雷般的轟鳴,一串火花從刀鞘中濺起,而他自己直接被這一斬的力量帶離原地,整個人如一枚利斧,劈向那頭怪物!
十米距離,一步而過。
周圍的一切彷彿忽然慢放,男人滿意地看着那把閃爍着紅光的長刀即將斬斷那頭野獸的脖子,極近的距離下,他甚至好整以暇地觀察着野獸的醜陋外貌:整體灰白,全身披甲,卻有着犬類一樣修長的六肢,身上長滿了細密的鐵塊,嘴巴類似鱷魚,卻有一條狹長捲曲的舌,無目,長尾如鋼鞭。
男人估計,這種體型巨大、護甲堅硬的怪物,力量足以生撕虎豹。但男人有信心在一斬之內殺掉這頭野獸,然後突出包圍,回頭反殺!
刀鋒落下,重重砍在怪物頭部。
可是,想像中刀落頭飛的畫面並沒有出現,閃爍着藍光的刀鋒在怪物的頭顱上停頓了一瞬,然後,碎了。
在男人的高速視覺中,他清晰地看到那柄刀從斬擊處開始出現裂痕、裂紋放射,最終如微型爆炸般炸裂,整把刀崩碎成無數碎片。
“X(一種植物)!”男人大驚失色,忍不住怒喝出聲。
但鱷犬也未能倖存。
斬擊的力量依舊結結實實砸在了它的頭頂,那如裝甲車般堅固的鱗甲,乃至鱗甲保護下堅硬的頭骨,全都如泥般瞬間凹陷、軟化,巨大力量在0.1秒內將着力點之下包括大腦組織在內的一切化為肉泥!一部分刀鋒的碎片更像子彈一般嵌進了它的頭顱。
“砰!”的一聲,鱷犬的頭顱彷彿被炮彈轟入,瞬間炸開,死屍倒斃。
男人迅速跳開,但他的手臂、上身,也被嵌上了不少刀刃的碎片。
他來不及處理,立刻拔出另一把砍刀,調整呼吸,三兩步躍出數米,想要拉開距離,扯碎包圍圈。
下一刻,腥臭的風猛烈欺近,他回過頭,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就在他擊殺那條鱷犬的瞬間,另有一頭怪物已高速襲來。
男人咬緊牙關,手臂肌肉鼓脹,砍刀上挑,一斬劈開怪物的下顎,改變了它撲擊的軌跡,另一隻手抽出折刀,瞬間甩開,狠狠捅進了它腹腔!
在怪物的哀嚎聲中,男人一記正蹬,將負傷的怪物踹飛十幾米,然後,整個人以比野獸更加兇悍的氣勢,
猛撲向眼前的獸群。
這是野獸與野獸之間最原始、最兇悍的搏殺。
勝者生,敗者死!
----
海濱省,滄明市。下午五點半,某編輯部。
牆上鐘錶的秒針碰到六點鐘方向的一瞬間,陸肖從工位上蹦了起來。
他開始麻利地關閉電腦,收拾工位,用一種帶着三分禮貌,三分平靜,三分堅決,一分賤兮兮的笑容,看着坐在編輯部最裏面、靠窗戶位置的主編。
“劉哥,那我撤了。”
劉哥的是個大腹便便,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寬大的沙發椅上,無奈地看着對自己微笑的年輕人,而陸肖依舊保持着微笑看着他,但雙手收拾不停,那叫一個手速飛快。
“我說小陸啊,你說你咋就這麼不知道上進呢。兩年了,我就沒見過你多加一分鐘的班。”
陸肖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哎,您又不是不知道,實在有事兒,那我先走了啊劉哥明兒見了您內!”
說著,他已經收拾好手頭的東西,背起黑色挎包,快步走出辦公室。
看着陸肖消失的背影,劉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暗自嘆息。
這個陸肖看起來文質彬彬、很好拿捏,實則滑不溜手、綿里藏針,做事說話滴水不漏,總是恰到好處地維護住自己的利益,很難PUA一下。
但劉能又實在捨不得找借口將其開掉,這小子是編輯部的全能手,從采編到成稿,從設計到盯印廠,幾乎能夠一手包辦,關鍵是薪酬要的很低,同樣的價格,在市場上只能雇傭到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他看過陸肖的簡歷,對方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廣告行業的一員老將,在甲方的高壓下進行多年的高強度服務,本市好幾個著名地產項目的推廣,都是這個年輕人操刀。
可不知為何,兩年前的一天,陸肖忽然放棄極高的行業薪酬,來到這家給業內巨頭做內刊的小編輯部,拿着微薄的薪水,做着毫無價值的品宣工作。
他問過陸肖轉行的原因,對方給出的答案近乎兒戲——“想換一份保證睡眠時間的工作。”
那時劉能幾乎要認定對方在消遣他,但看着陸肖認真的眼神,他又不知如何辯駁。
總有人在應該拼搏年紀選擇躺平,對此劉能樂見其成。畢竟,陸肖的選擇給了他壓榨這麼一個優質勞動力的好機會。
想到這裏,劉能暗自得意,然而,一個女孩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劉……劉哥,那……那我也走了>_<。”
劉能皺了皺眉,看到陸肖工位旁冒出一個小腦袋,一個面容清秀靚麗的女孩探出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一面舉起手,做道歉狀,然後像一隻受驚的小兔一般蹦起來,苗條的身姿逃向門口。
“誒!誒,小蔚,你的稿子……”話還沒說完,小蔚已經逃也似地竄出了門。
“……唉。”劉能又嘆息一聲。“人心壞了,隊伍不好帶了啊!”
內容組的人走完了,編輯部剩下的三兩個設計、財務人員也有些躍躍欲試。但在接觸到劉能掃視過來、暗含審視的目光后,紛紛低下了頭。
---
拐出編輯部的門,小蔚拍着胸脯長出一口氣,雖然沾陸哥的光早下班不是一兩天了,但每次她都難免惴惴不安。
身為剛出校門的學生,小蔚總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應該怎麼做,像她的大多數同學那樣,在畢業很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莫名的惶恐與焦慮中,被別人任意揉扁捏圓,不敢反抗。
幸好,自己遇到陸哥這樣的上司。小蔚暗自想着。
她急走兩步,走向電梯,果然看到陸肖正站在電梯裏,一隻手按着電梯門不讓它合攏,另一隻手拿着手機,默默刷着什麼。
“謝謝陸哥!”
小蔚快步走進電梯,雙手合十,調皮地對陸肖吐了吐舌頭。
陸肖鬆開按着電梯門的手,按下一樓鍵,向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繼續低頭,認真看着手機上的內容。
電梯開始下行,速度並不快,小蔚也拿出手機,心不在焉地打開短視頻,飛速滑動。沒什麼新鮮內容,依舊是些娛樂信息、明星八卦,海內外要聞,上個月本地工業區發生的那起大爆炸,以及這場持續了20年的全球大蕭條。
但她的注意力沒在視頻內容上,她偷偷看了一眼陸肖,對方正聚精會神地低頭看着手機。
小蔚迅速收回目光,雖然只看了一眼,卻把對方的側臉牢牢印在腦海。
真可靠啊……
無論是工作,還是日常相處,陸肖都給小蔚一種極其沉穩、老練的感覺,這不只是因為對方比她年長,有更豐富的社會經驗與工作經驗,還因為陸肖身上有一種氣質,那是與她在學校遇到的同齡男生截然不同的氣質,也和劉能那種油膩中年人截然不同。
一定要形容的話,就是沉靜,甚至是近乎冷漠的沉着。
來這家小公司以來,她無數次看到陸肖沉着地面對甲方的刁難,應對劉能的“管理”,化解內刊採訪中遇到的困難,處理印廠審核的事宜。
以及在有意無意中保護初入社會、懵懂惶恐的自己。
在六個月的試用期中,小蔚了解到,這家小作坊一樣的公司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主編兼老闆的劉能與那家服務的甲方巨頭企業的宣傳負責人沾親帶故,而相應的,這種不遠不及的關係也需要維護。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差點成了拿來維護關係的器具。
她曾迷迷糊糊地被劉能拉到某個飯局陪酒,在各色人等不懷好意的目光中,被灌了個七葷八素。等她從昏睡中醒來,自己已經回到了那件小出租屋,蓋着被子,身上衣物整齊。
後來她從其他同事那裏得知,那天陸肖結束下午的外采工作后,得知小蔚被劉能拽走,一路找到飯局地點,以工作為由,硬把已經神志不清的她拽了出來,送回了住處。
對自己如何進屋,又如何被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小蔚毫無記憶。但她回想起大學時,同寢室那個面容嬌好的學會成員,陪校外投資人吃飯夜歸,那副衣衫不整、眼角含淚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陣后怕。
自此,她便把一份對陸肖的感激與好感深深藏在了心裏。
電梯還在下行,小蔚收回思緒,盤算着自己的實習時間。
再過一個月,自己就能轉正,工資能有1500,到時候給陸哥買個禮物吧,就當答謝他這段時間對自己的照顧。
但是陸哥喜歡什麼呢?從沒見他對什麼東西表現出喜愛……要麼請他吃個飯?他愛吃什麼?好像平時他對吃也不挑剔,外采時都是隨口對付過去,自己帶的飯倒是營養均衡,也談不上什麼色香味……
女孩的小腦瓜一時出神,思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胡亂飄飛。
“小蔚,到了。”
“啊?哦哦哦!”
小蔚一驚,才發現電梯已經到了一樓,陸肖依舊按着電梯門,笑着看了她一眼。
她的心裏沒來由地一慌,彷彿自己被這一眼看穿了。她連忙快步逃出電梯,走向樓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