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行列車
寒銀沒等多想些什麼，就被這個小孩擾亂了思路。
“恐高？這列車也不是……”
話語戛然而止。
他這個人坐在車上，卻沒有感覺到車身與鐵軌摩擦產生的顫動。更進一步仔細聽，連發動機的隆隆聲音都沒有。
會在天上？
寒銀突然想起來了那扇窗——純藍色的。
他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直起身來，目光越過那人看向窗外。
若有若無的霧狀雲彩在列車底部，籠罩着渺小如沙的城鎮農村。那天空藍得太過純凈，導致寒銀誤認為是直接糊了個紙上去。
由於距離比例問題，雲彩和地面對於列車的移動速度並不相同。一遠一近……瞬間的暈眩。
寒銀一坐下，身旁那個孩子又貼了過來，看起來真的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那個，同學，”他哽咽道，“咱倆能不能換個座位……就是說，我坐裏面……”
坐慣了過山車和跳樓機的寒銀點點頭，讓出座。那孩子連滾帶爬地逃離了要命的靠窗位。
“啊——謝謝，”他深呼了一口氣，語調平穩了許多，“真的，我完全沒有想到是在天上，差點死掉……嘿，你好，我叫季塵。”
“我叫寒銀。從你剛剛的反應來看，也是被弄下了井？”
“驚？……啊，井，”季塵擺手否認，“不，是被從樓上扔下來的。”
寒銀：？
“媽媽告訴我，通往列車的方法是需要創建出一條垂直向下的路——說白了就是讓人落啊落啊落啊落，穿過一個元力屏障，然後直接傳過來。”
寒銀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嗯，要是沒能成功地傳過來呢，會怎麼……？”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繼續落啊落啊落啊落，那樣會特別糟糕，心臟一直不舒服。”季塵比劃着手指頭，雙手輪流着向下划動。
他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講述一種什麼樣的結局。
“剛剛說，你是從井裏？”季塵調皮地眨了眨眼，“大人們都說井很危險，你該不會是一仰頭不小心掉下……”
寒銀直接打斷：“我像是那種人嗎。而且按理說，沒有元力的人不能被當做對象傳送。”
季塵得意地擺擺手。能說出來對方不知道的東西，令他感到很興奮。
“不！書上寫，曾經有過一個普通人到了古歐蘭蒂。後來不知怎麼還整了個挺不得了的頭銜，好像叫什麼，元陸蛇王來着。”
蛇王，蛇……
比翼雙飛有段時間沒出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假寐。
寒銀摸了摸下巴，好奇心上涌，話題一轉：“論元神，我的暫時出不來，不如先看看你的？”
不料季塵面色一白，身體瞬間頹廢回剛才的恐高狀態。
“啊，寒銀，好痛——我的心好痛。”
“……暈車？”
“元神啊！”對方說話音量突然變大，前座的兩個孩子被嚇得一激靈，帶動着椅子顫了一下。
季塵一副想召出來又心有所恐的樣子，半掩着臉低聲悲道：“先說好，不許笑。”
寒銀：“我笑什麼？”
季塵抿嘴，像是下了好大決心，臉憋得通紅伸出了手。
一隻深綠色的小烏龜伴隨着元力出現，手掌大小，圓圓的。
寒銀用手托起這隻小烏龜，細細觀察着它。它從殼中探出頭，眼皮開合兩下，伸出了爪子。
季塵的臉紅得冒煙。
“啥也不是，就會縮殼……你別看了，就，就是個蹭飯的……”
爪子在寒銀手心上扒拉着，尖細但不鋒利的指甲颳得心痒痒。
“它真的不是王八，”季塵嘀咕道，“你別像那群人一樣……”
“當然不是，”寒銀扒拉着小烏龜的腳掌，“烏龜可比那玩意尊貴多了——天哪，它的殼好好看。”
“龜可是有靈性的生物，我曾經養過一陣，超喜歡的。那個頭的觸感真的絕贊，不知道你碰沒碰——季塵？”
季塵像傻掉了一樣，直勾勾地盯着寒銀，眼睛眨也不眨。
活像一隻小烏龜。
“……你不討厭它？”
寒銀疑惑：“為什麼要討厭？”
“它好獃，慢乎乎的，有點動靜就縮……”
“多可愛。”
比那個傲得要命的臭蛇可愛多了。
寒銀突然感覺身體一沉，只見季塵突然猛地撲了上來，一頭埋在自己懷裏。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先把小烏龜舉了起來，估計這時候它已經因為那衝擊力摔在地上了。
“哎，不是，”寒銀被這一撲驚到了，“你別——”
“寒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哥！”季塵表情悵然得像重逢了走失多年的親人，“以後可以在古蘭里橫着走，我季塵罩着你！”
這一副久別重逢還大放厥詞的戲碼引來了不少目光。
寒銀覺得手腳放哪都不合適，手上的小烏龜探頭探腦地懵懵看着發瘋的主人。
“先別喊哥，咱倆誰大？”
季塵眨了眨眼，應聲道：“我六歲半了。”
“哎，我五歲多，比你小。”
———————————————
窗外還是一片純藍，從使身體后傾的慣性來看，列車還在行進中。
精神界裏響起比翼雙飛的聲音：“哈欠……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戲份……”
“還是錯過比較好。”
“等等，這是哪。”
寒銀真想把這個元神換成那邊的小烏龜：“你從啥時候開始睡的？”
這麼一問，對方反而不理他了。比翼在精神界裏無所事事地逛了一會兒，突然在現實中顯出身形，連個招呼都沒打。
就在現形的那一刻，寒銀一巴掌呼了上去，險些沒控制住力度把對方拍暈。
比翼雙飛被襲擊得毫無頭緒：“你有病——”
“你幹嗎出來？”寒銀嘗試用手掌遮住它的身體不讓人看見，“陸明央說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那豈不是憋死了！”
寒銀巴不得把它嘴堵上：“你再這麼下去，早晚——”
“寒哥？”
季塵看寒銀突然動作而且一個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幹什麼，探頭往這邊瞅，問道。
比翼：“噢，要滅口嗎？”
寒銀這次是毫不留情拍了過去。小蛇往旁邊一躲，反而在季塵面前更加明晃晃地擺着了。
“蛇！”季塵驚道，“寒哥，這是你的元神嗎？”
“啊對對對，”寒銀乾笑兩聲，抓起對方的身子，“一條蛇而已……”
比翼想掙扎，但奈何有人在看着，不方便做出不符常理的行為。
“放手！”它在精神界裏怒道。
寒銀下意識想照做，但他反應過來現狀。季塵在這，比翼雙飛不敢多動。
他笑了一下。
“季塵，它可好玩了，”寒銀搖了搖握着比翼的那隻手，“要不要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