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疊的視角
陸明央照常是中午回的家。寒銀正思考着如何開口談上學的事兒，卻見對方急匆匆地進了房間，都沒顧得上打招呼。
他的懷裏鼓鼓囊囊的，貌似揣了什麼東西。
“估計剛乾了一場架。”小蛇——或者叫比翼雙飛，冷不丁開口道。
“怎麼，打架……？”
比翼朝牆角歪了歪脖子。
寒銀這才注意到陸明央方才放在那裏的木弓。它從中間斷成了兩截，現在只靠着弦和木頭的纖維連着，搖搖晃晃的。
雖說是木頭做的，但堅硬度可不一般。寒銀親眼見識過。
這是什麼強度的野獸？
寒銀正想去他房間裏看看情況，剛好撞到對方從裏頭出來。
陸明央的頭髮和衣服都亂蓬蓬的，像是剛經歷過一段奔波。而他的手中，拿着一個金屬鳥籠，裏面關着一隻橙黃色的鳥。
精神界裏的比翼雙飛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
“來吧，飯前遊戲捉迷藏，”陸明央語速很快，“有群人一會兒就找過來……”
寒銀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捉迷藏找到家裏？”
“他們入戲太深，呃，其實是個追逐遊戲……行吧，來抓我的。”對方閉了閉眼，“編故事不太擅長。”
抓人？寒銀愣了一下。陸明央不太像能去主動搶劫的，那對方是……
“在山裏碰見一個販賣元獸的群體——元獸就是一種動物，喏，就它。”他指了指這個籠子。
寒銀湊上去看了看，黃鳥歪了歪頭與他對視，輕輕咕叫了一聲。它的左翅明顯變了形，被扯掉羽毛的部位露出粉紅的血肉。
“我把它弄出來了，可惜動靜有點大。小黃是個可憐孩子，你帶它藏起來，我出去跟那幫傢伙聊天談個判。”
“小黃？”
“新起的名。”陸明央朝籠子努了努嘴，“酷吧。”
———————————————
“我喜歡大逃殺，”比翼雙飛的語調聽起來有些興奮，“藏高一點方便逃跑，周圍最好不要有草叢，跑的時候擦過去容易發出聲音……”
寒銀沒有回答。其實他加籠子這個總體大小，往村子裏隨便一蹲都得找半天。
往房頂上一坐，寒銀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個鳥……小黃……突然叫喚怎麼辦。”
“你覺得元獸沒有腦子？她能分清現在什麼狀況。”
看着仍是發矇的寒銀，比翼有些不耐煩地喘了口氣：“擁有元力的動物就叫元獸，自然界中所形成的大多都是智慧體。要不是元力被耗盡了，那幫人類下輩子也抓不到她。”
“……元獸很值錢？”
“倒不是珍惜物種，具體得看在什麼地方。”
寒銀還想發問，話語卻被愈來愈清晰的吵鬧聲給堵在了嘴裏。
他在樹冠的遮掩下探頭往下望去，看見一群手持各式各樣武器的人走進了村子。村民們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兒，站在原地，無措地看着他們。
隊伍中一個領頭模樣的人暴躁地吼了一聲：“他進這裏了，搜！”
寒銀驚道：“陸明央不是說是打算談判……？”
“他說著玩的，你沒聽出來？”
“……”
“智障。”
那幫野蠻人開始不顧阻攔暴力拆柵欄。木頭被硬生生地從釘子上卸下來，刺耳的劈叉聲聽得人心驚膽戰。
平日只與小野獸打交道的村民們哪能和這幫傢伙匹敵，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外來人士闖進自己家中，摔爛精心護理的傢具。
經費啊！
寒銀在無聲嘶吼。
陸明央跑哪去了！
比翼雙飛沉默半晌，突然開口道：“想不想試試你的元力？”
“元力？哎……”寒銀差點忘了這碼事兒，“元力能用來打架嗎，我現在很想揍人。”
“打架是它最直白的特性。”
寒銀一聽這個就精神了，他險些激動得站起身來，意識到自己旁邊還有個鳥籠子后又趴了回去。
避開了對方直射過來的星星眼，比翼雙飛合上眼睛道：“那幫賤貨是需要給點苦頭來吃的。”
“來吧小子，讓我來給你做個示範——閉上眼睛。”
寒銀：“這是幹什麼？”
比翼的話語放輕緩了，聽起來像是在催眠一樣：“嗯，讓我替代你的意識來操作你的身體……嘗試接受我的存在……”
寒銀按照對方說的話去做了。他合上眼，在精神界中看到了那條翠蛇。
小蛇游過來，靠得離他近了些——寒銀的額頭觸碰到了冰涼的鱗片。
“就是這樣……將意識放緩……”
寒銀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
“很好。”比翼的聲音又變回了以往的尖銳。它的聲線有些發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愉悅：“接下來，你可要看清楚了。”
寒銀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和以往有什麼不同，直到他開始嘗試離開精神界。
“我怎麼回不去了？”
以往只要他一睜眼，就會像夢醒一樣回到現實，但現在不管他多努力，眼前只有無邊的空白。
“我佔着身體，你怎麼回去。”
寒銀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的事情：“等等，喂！你要是一直這樣，那我怎麼——”
“安靜點，”比翼皺了皺眉，“你這種態度還真是令人煩躁。”
寒銀及時閉上了嘴。
他掂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憋出半句話：“我想觀戰……”
“那觀唄。”
“怎麼看，眼前全是白的……”
儘管看不到對方，-寒銀還是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鄙視目光。
“……別告訴我你連腦子都不想動了。這是精神界，它只是另一方面的夢境。”
呃，夢境，做夢一樣——
視角回到了熟悉的房頂，底下那幫人還是毫無章法地破壞着東西。只是眼前的這雙手，不再由他控制。
“你果然沒動腦子。”
“欸，不是，”寒銀反覆確認才認清了身體不屬於自己的現實，“這次我啥都沒幹……”
比翼雙飛活動了幾下手指，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等不及了，手癢。”
在第一視角的觀戰的寒銀望了望下面，道：“直接衝下去？”
“這個樣子，下去怕不是會直接摔死在房底。”對方連白眼都不屑於給他了，“開始了，現場教學……”
比翼——或者說比翼操縱着寒銀的手，緩緩抬起，伸出食指。
旁邊籠子裏的黃鳥察覺到了變化，看向寒銀，抻長了脖子。
品味，運轉。
指尖突然生出了一小縷紫色的氣流。它沒有任何預兆，就是從無到有，憑空出現。
“黑紫色，暗影系。”比翼眯了眯眼，像是在審核，“符合正常元力強度標準，支持多樣化……”
壓縮，凝聚。
原先在空氣中飄渺的氣狀物高濃度聚集起來，單方向上被無形的力擠壓，變成了一個近似實體的鋒利小針。
鎖定，瞄準。
小針和手指的方向一致，沖向了不遠處背對他們的闖入者……
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