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華蓮之影
伯克利站在老師的門前，沉思了很久。
回想當初，他會不假思索地推開這扇門，伯納老師早在桌前備好了自己鍾愛的南陸紅茶，與老師看着窗外的景色，談笑風生。或是在書架前，討論着魔法世界最深奧的話題。
而這一切只因為與伯納在政治觀點上的不一致，結果導致自己離開皇家學院。
伯納是一位豁達且仁愛的老學者，對此他並沒有說什麼。離開前把自己此生研究的筆記交給了他。
“伯克利大人”肖恩小聲提醒了一下。
伯克利回過神來，微微抬了一下眉毛，面帶笑容地說道。
“噢”
右手緩緩地抬起，向門上輕輕的敲擊了兩下。
語氣平和的說道“學生伯克利求見”
話音剛落，大門便緩緩打開
幽幽的古樸氣息輕柔地沁入身心，昏暗的房間本就不寬裕的空間聳立着高大且老舊的書架，那些厚重書卷，像是很久不曾有人翻閱。
粗布制的窗帘偶爾隨風輕威擺動幾下。那充滿活力的陽光好不容易溜了進來，卻發現這瀰漫著魔法與時光滯慢的空間中也變得微弱暗淡。
佔據半個房間的星球儀在空中飄動，那蘊含著遠古能量的恆星緩緩旋轉，煥發著幽暗的黃光，幾個星體圍繞着主星相互交織環繞，組成一套小型星體系統。
門口的那深褐色的老鍾已不知道擺放多少年。光陰總是偏向自己的歸宿，除了老鍾依然是那個樣，不知道多歷史的變遷在的歲月的長河中蒼老逝去。
“咔噠咔噠”機械聲卻依然如故…
一個蒼老的聲音撥開了房間的寂靜，緩慢又沙啞。
“最終你還是來了，我親愛的伯克利”
幽暗的窗前，一位老者安祥地坐在輪椅上注視着伯克利，那輪椅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似的，緩緩的移動到那擺滿各種書籍古卷的桌前。
光禿禿的頭頂，周圍僅有的幾根白髮如蜘蛛絲掛在頭上，彷彿風一吹，便會一掃而凈。
老者的臉上乾枯的沒有一點肉感，遍佈大塊黑斑，如同脫水的乾屍毫無血色，那凹進去的眼眶裏一片黑暗。
老者微微抬起無名指在輪椅扶手上點了兩下，早已煮好的紅茶壺便從老舊的壁爐旁悠悠飄來，緩緩的倒入桌前的茶杯里。
老者用空洞的眼神觀賞着茶杯中飄出的水汽，常年不吃不喝的習慣，早已讓他遺忘了品茶是一種很清雅的事。
如今，簡單的倒茶卻變了如此繁瑣的工作，倒是賞茶這一過程都要比喝茶來的更享受。
伯克利輕輕的走到伯納的桌前鞠了一躬，輕聲念道“老師，多年不見您的身體越來越…”
話沒說完，臉上便浮現一絲哀愁。
“都怪學生沒有在您身邊盡心照料”
老者緩緩說道“唉～哪裏的話，誰都有這麼一天，你又何必自責呢”
時鐘不斷地發出滴答聲，伯克利的心情彷彿停滯在這沉寂的節奏中。
思考一番后，想說的話卡在喉嚨卻吐不出來，面對着曾經的恩師和眼前熟悉的一切，他似乎不願在提及此前來這裏的目的，
面對着桌前的恩師，他變得沉默不語。
伯納早已明白伯克利的心思，用念力推動着桌上的紅茶，移到伯克利的桌前。
“你想說，既然你都離開學院這麼些年，為什麼還要把自己拉下這漩渦之中呢”
伯克利端起紅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說道“正是如此”
伯納欣慰的笑了笑。
“恕學生妄言，既然您深知學生的心思，為何還要讓我深陷其中呢，況且學院有比我能力更強的人，為什麼選擇我呢？”
伯納從容地笑道“不，是你理解錯了，不是我選擇你，是命運選擇了你…”
他伸出枯木枝般的手指了指桌前的精緻的紅木盒子。
“從始至終，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從未改變”
看着眼前的紅木盒子，伯克利內心一陣疑惑。
“那是什麼？”
“是去，是留，選擇權都一直在你手中，我也不會勉強你半分”說罷，老師靠在輪椅上，仰頭看着伯克利。
此刻眼前的神秘木盒對他充滿了好奇和疑惑，伯克利明白老師的為人，平白無故的不會讓離開十幾年的自己又再次回來，很顯然盒子裏的東西對自己而言有着至關重要的存在。
他變得焦慮，甚至有些害怕，不敢開啟“潘多拉”盒子，他試想如果現在轉身離去自己會不會留下遺憾，或是真的打開盒子之後會不會更加後悔。
顫抖的手緩緩伸向盒子，擰開上面的開關后，裏面發出一道柔和的光。
看着盒子裏的東西，他變得獃滯，瞳孔一陣擴大，嘴角也開始微微顫抖。
眼睛突然濕潤，一股熱流順着他佈滿蒼老的皺紋滑下。
“華蓮…”
瞬間所有關於華蓮這個女人的回憶浮現在伯克利全部浮現在腦海里，她那甜美的微笑，如銀鈴般的聲音，歡快地像個小鹿似的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第一次學會了武技后的雀躍，第一次做好曾經最愛吃的鮮味魚湯。
她生病倒下，卧在床上堅強的說著“爺爺，華蓮很厲害的，華蓮才不怕生病呢……”
他捧着華蓮的發卡，哭的如此悲傷，湧出眼淚侵濕了發卡，嘴唇不禁的顫抖，像是對華蓮說著什麼。
許久……
“這是身為老師，為你做的最後的努力。
我知道，華蓮已經離開十多年，我知道你無時無刻都在想着她，這心情我能體會”
伯克利恢復了平靜，將孫女的發卡放回盒子裏，小心翼翼地合上了蓋子。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沙啞地向伯納說道“對不起，老師，都這把年紀了，讓您見笑了”
老師平靜地說道“呵呵，你在我眼裏依然是個孩子”
“請問老師，您怎麼會有華蓮的發卡呢，從哪裏來的，請您務必告訴我”
伯納淡淡的笑道“我第一次見到華蓮，還是在你的公會裏吧，當時那孩子才不大點兒”
伯克利點了一下頭，“是呀，那時候她才四五歲”
“如果沒有那場事故，那孩子也是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伯納說道。
伯克利來到老師的身旁，顯得很急切。
“老師，咱們現在不是懷念的時候，我想說，這個發卡是怎麼回事兒，難道華蓮那孩子還…”他沒有說完那句話，甚至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默默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既又希望華蓮活着的僥倖心理，又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伯納說道“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在此之前，費卡內已經把天使之羽和燒焦屍體的事兒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贅述了”
他用手指划動着紅茶杯，那朽木的老臉上對如黑洞眼眶凝視着伯克利。
“我來補充一下，費卡內不知道的情報，這也許對你很重要”
伯克利神情一怔。
“經過肖恩的秘密調查，他無意間在一個屍體的手中發現了華蓮的發卡”
“難道那個屍體是華蓮的”伯克利驚恐的說道。
老師淡定地說道“你先別急着下定論，據後來的分析表明，戰場的屍體皆為男性，從發卡的表面來看絲毫沒有被點燃的痕迹，也就是手發卡是後來被放進去的，是不是華蓮放得暫且不說，至少得到了她的線索”
說罷，伯納喝了一口紅茶。
伯克利說道“難道是某人刻意放在屍體手裏的！”
“可以這麼說！更像是某人給我們留下的證據…”他停頓了一下，看着神情未定伯克利。
“您的意思是，華蓮做的！”
老師默許的點一下頭，“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華蓮的真身，但這些證據足以直接說明，這十多年以來，你孫女很有可能沒有死”
伯克利急忙插話，“那麼…”
“對，我們想到一起去了”伯納說道。
伯克利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伯納接著說道“那麼，這場神秘的戰鬥中，假定華蓮活着，而且參與戰鬥，那麼華蓮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敵人還是朋友。很顯然屍體上手中發卡，不僅僅是暗示着她在世的證據，如果是她，她一頂想告訴我我們什麼”
事情說到這，伯克利的心情是跌宕起伏，從驚訝變為驚喜，又從驚喜變為驚恐。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讓他身處冰與火的兩重世界不知所措。
此刻，伯納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伯克利，老師問你一句話，這十多年裏，華蓮有沒有跟你聯繫過，或者說你早就有所察覺呢”
在伯納看來，伯克利這番話並不具有說服力。
他那如深淵的眼眶散發出黑暗，那種氣息如同死神般的質問。
伯克利並沒有在意此刻的氣氛，而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
“老師，您多慮了，實不相瞞，如果今天沒來您這裏，我甚至以為華蓮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說完這話，伯納的表情略顯放鬆，“很好，很好…”
“咳咳，咳咳”，說罷，他捂着嘴猛烈的咳嗽幾下。
“老師，您還好吧？”伯克利上前輕撫着老師的後背。
“咳咳，老毛病了”
他輕輕地推開伯克利的手，“不打緊，都活着幾百歲了，該有的毛病也都有了。呵呵，我想我活不了幾天了”
“老師，言重了，您不會有事的。還有學院的工作就先放一放，讓年輕人為你分擔一下。以後你就好好調養身體，不是挺好的嘛”
“是啊，我何嘗不想呀，為帝國忙碌了一半輩子養成的習慣，發生點什麼事兒，都放在心上，這久而久之也就把這副身體搞垮了，呵呵……”
伯納端起桌上的紅茶，品了一口說道，“東西送到梅林那去了嗎”
伯克利低聲回應“中途出現一些變故，不過不要緊，可能會晚一些時候送到，您大可放心”
他點了點頭“嗯，那就好”。伯克利看了一眼桌上木盒“老師，學生有個不情之請，那個發卡您是否給…”
“呵呵，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我只是暫時給你保管而已”推了一下木盒“你隨時都可以帶走”
他側臉說道“如果有關於這件事的情況，希望你還是跟我溝通一下”
“多謝老師，學生謹記”他向伯納淺淺地鞠了一躬。
兩人幾句簡單的告別後，伯克利輕輕關上老師房間的門，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外，回想剛才老師咳嗽的場景，用手觸摸他的後背時，手掌傳來一股莫名的陰冷感。
抬起手觀察，手掌上矇著一層看不清的灰白色，搓了搓手指，便化成一層薄霧消失了。
瞟了一眼老師的房門，像是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