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深海人魚(48000)
柔軟的小人魚臉上還帶着驚慌失措,藍色魚尾不安地擺動着,攪動着觀察柱內本來平靜的海水。
在海水裏擺動的魚尾比其他雄性人魚要小一點,藍色鱗片乖巧排列,比觀察柱發散出來的藍色幽光還要好看。
藍尾小人魚在察覺到是他進來之後就放鬆了下來,眼底的驚慌慢慢褪去。
胳膊白皙,反應過來謝忱在盯着哪兒之後,白嫩的小臉上轉瞬就透出粉來。
他不太會罵人,只能有些羞惱地盯着謝忱。
鴉透之前還覺得埃德加從小黃魚變成小紅魚有些神奇,現在看着自己的尾巴尖越來越粉,整個人恨不得趕快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你,你不要看!”
細弱的抗拒聲,在即將撲過來的猛獸聽來,這和示弱並沒有區別。
其實謝忱在進來時就已經轉移視線了,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往回偏了一點,又被少年凶了回去。
鴉透連剛剛在想什麼都忘記了,自顧自將自己的黑色長發攏到胸前,接着又惴惴不安地看着謝忱。
他其實很想問謝忱是不是來救他的,畢竟程司年剛走他就進來聽起來似乎真的有那個方面的想法,但是001已經證實謝忱已經被程司年催眠,胸前的六角徽章表明了他現在算是程司年相對來說比較信任的人。
戀愛系統之前在升級數據,所以謝忱在孤島上救自己的時候並沒有顯示出他的好感度,而現在……
鴉透有些愣愣地盯着戀愛系統的提示,好感度那一欄,謝忱的後面跟了一個非常大的0。
還是一模一樣的數值,就只是顏色變了。
之前是黑色,而現在是一個粉色的0。
鴉透把求助的視線投給了戀愛系統。
戀愛系統:【剛升級的新功能。】
在第一個副本中,戀愛系統無法檢測到利用了自己分/身的容斥的好感度,這是一個很大的bug,所以這次的數據更新就專門應對這種問題。
它也有些奇怪,【正常來說應該是黑色的才對,粉色的暫時還沒見過。】
一個粉粉嫩嫩的0,看着還有些圓。
001猜測:【難不成因為他被催眠了?】
就比如那座孤島,是科里莫羅多實驗基地的舊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催眠的原因,那個時候的謝忱狀態有些古怪。
鴉透也想到了這點,欲言又止地看向正側着臉的當事人。
如果那個時候是因為被催眠了,那就說明謝忱可能一進入副本就接觸到了程司年或者科里莫羅多實驗基地,而他之前也跟自己說他在孤島停留是因為要拿一樣東西。
檢查儀器里顯示他是15歲已成年,這放在人類身上不可能,但是放在人魚身上就很合理。
程司年還說他後悔將自己在生日那天送到海上。
將好不容易抓到的人魚重新放回大海,還專門在黑夜裏放煙花引起注意,很像是一種炫耀,又很像是放出了一個誘餌,去吸引海底更恐怖的東西上來。
所以作為人魚王的克里萊爾來了。
不管知不知道鴉透是人魚,基地的船夜晚來到海面上開生日宴會,種種行為看上去都是向海底下生物的挑釁。
於是克里萊爾召喚來了海嘯將整艘船覆滅,靜靜地看着不知死活向他挑釁的人類,卻又因為那一句“哥哥”轉身去救了在他看來是跟人類一夥的少年。
而自己一開始在房間裏醒來,也有可能是因為“鴉透”不想上船,被敲暈綁上來的。
思緒戛然而止,海洋和大陸好像被某個點串了起來,鴉透被自己的猜想驚到尾巴尖都僵了。
明明一開始異常的點就已經很明顯了:
——他生日明明期待的是草坪party,而人設是寵愛自己兒子的嚴父卻不顧他的意願,將他送到了海上。
——而歐文在經歷那麼大場海嘯之後,居然還能活着出來。
因為他們一早就想把他送到海上,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麼個結果,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但是又為什麼會把好不容易抓住的實驗體放心扔進大海,是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人魚嗎?
鴉透想不清楚,狼耳泡在水裏,毛毛全都被打濕。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紅着脖子耳朵側頭看向一邊的謝忱,問:“謝忱,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鴉透小心地收了收自己的尾巴,鱗紗在水裏盪出一個極其好看的弧度,那最末尾的一點粉就和少年手臂關節處一樣,粉粉的格外漂亮。
該白的地方白,該粉的地方粉。
變成人魚的少年頭頂着灰白色狼耳,不愧是戀愛攻略區推出的頂級npc,在水裏漂亮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在觀察柱里的人魚像是被展覽出來的最完美的作品,很好看,但是並不自由。
【我他媽我他媽!人魚呀呀真的好看啊!想超嗚嗚。】
【謝忱你小子好福氣,近距離接觸,現在可是你表現得好機會……哦不對,我忘記了,謝忱你小子被程司年控制住了。】
鴉透貼到觀察柱的邊緣,“謝忱,你會殺我嗎?”
他現在是人魚,謝忱被程司年控制,思維模式已經被固定,那個粉色的0也不知道在表達什麼。
謝忱察覺出來了小人魚聲音里的顫抖,轉過身,紅眸很安靜地盯了他一會兒,“不會。”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傷他,謝忱沒想過少年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壓下內心裏升起的情緒,輕聲道:“我記得你的,呀呀。”
鴉透一愣,貼在觀察柱里的手稍稍蜷縮了一點,試探性問道:“林標和賀錄他們呢?”
“在外面。”謝忱蹙眉,“你認識他們?”
“……”
鴉透的手緊緊捏住,知道謝忱現在已經不記得副本之外的事情,而副本里的發生的涉及副本之外的事情,也被做了模糊處理。
謝忱現在對自己的初始記憶應該就是他去海上找東西時順帶救了自己,心裏有些許難過,鴉透垂下眸,“不認識。”
小人魚肉眼可見失落下來,沒再控制着力度,慢慢地墜到觀察柱的底部。
房間裏陷入短暫的安靜。
觀察柱里有珊瑚,還有着很細很細的銀白色小魚,小人魚尾巴尖上的鱗紗隨着水流慢慢搖晃。
謝忱很高,白色制服將他襯得極其修長,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紅色的眸很像是鴉透曾經遇見的那個人。
小人魚問:“你後悔救我了嗎?”
謝忱:“有點。”
晴天霹靂!
鴉透:qaq
難過還沒浮上來,就聽見謝忱道:“因為你不應該待在這裏,也不屬於這裏。”
漂亮的小人魚就應該回到廣袤的大海去展示他的魚尾,而不是待在基地里做某個人最完美的展覽品。
如果沒帶他上來,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謝忱心裏莫名升起一種煩躁,腦中泛起陌生的疼。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鴉透這才看了他一眼,悶悶地“嗯”了一聲。
謝忱:“我忘記了什麼?”
鴉透垂下頭,“你猜。”
“我猜我們應該在我救你之前就認識對嗎?”
東南區領主不愧是東南區領主,作為頂級玩家的敏銳力,從少年的反應和少有的信息,儘管是處於被催眠的狀態下也發現了端倪。
鴉透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時不時抬頭的動作有些可愛。
“我們之前是什麼關係?”謝忱抽出了一支筆,打開文件夾,不知道在寫着什麼。
鴉透慢吞吞道:“沒有關係。”
謝忱皺眉:“真的?”
鴉透有些無辜,“我又不騙你。”
怎麼感覺還有些生氣了的樣子,好奇怪。
他們不說話,研究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銀色的鱗片在房間的正中心,儀器運作沒有發出聲音,鴉透看着謝忱在紙上寫着什麼。
“我不記得之前的事。”謝忱將文件夾拿在手裏,“但我覺得我之前應該挺喜歡你的。”
“才不是。”鴉透發出小小的抗議,他擺動着魚尾,想到了初遇時那個0上。
不止之前,現在也是個0。
鴉透仗着現在謝忱不清醒,胡言亂語道:“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才不喜歡我,你的好感度都是0。”
“好感度?”謝忱皺眉,“你能測出好感度?”
“嗯。”鴉透應了一聲。
謝忱:“那我現在的好感度呢?”
鴉透:“也是個0。”不過就是個粉色的罷了。
“你的好感度是怎麼測出來的?”
這個問題問的比較有水準,鴉透被問住,臉上露出了獃滯的表情。
他應該怎麼跟謝忱解釋這個其實來自他自帶的系統,並且這種技術也沒有辦法說清楚。
“可能是心率什麼的……”
前面都胡言亂語,現在再亂說一下應該也沒事。
謝忱:“就是檢測心臟?”
鴉透不知道,只好順着他胡亂點頭。
“哦。”謝忱頓了一會兒,平靜道:“那我的心一定不在自己身上。”
……
謝忱是過來給新來的小人魚做觀察記錄的。
他手上的文件夾里就是“鴉透”以往一年半的各項數據。
觀察記錄最先觀察的自然就是外表、尾長、鱗片和肢體這種一眼就可以觀察的地方。
但是想到那一閃而過的粉色,謝忱手貼住自己的額頭,覺得有些熱得慌。
謝忱:“……要不你自己說吧。”
“說什麼?”鴉透有些茫然。
謝忱將觀察表貼在觀察柱上,讓他自己看。
小人魚的眼神從最開始的茫然到震驚,再到最後的羞惱,耳朵顫個不停。
為什麼會有魚腹鱗片大小、顏色和凹陷程度這種問題啊!
鴉透咬着唇,“我可以不做嗎?”
“不可以。”
鴉透不太清楚接下來過了多長時間,他被迫說了那些羞恥回答之後還被撈了出來,靠在謝忱的懷裏被他量魚尾的長度。
量完之後被放進觀察柱里,謝忱拿着另外一張觀察表隨便填了些數據,隨後將那一張真實的數據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在一切結束之後謝忱就離開了。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程司年終於回來。
他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像是被利爪抓傷,但看着上面的痕迹,又更像是被誰惡狠狠撲上來撕掉了一塊肉。
程司年臉色蒼白地走進來,拿出一旁的葯給自己上藥,一言不發,然後唇邊的笑意卻越來越大。
不會是被疼瘋了吧?鴉透躲在海草後面,不安地看向那邊。
程司年注意到了他這邊,走過來,將鮮血淋漓的胳膊拿到他面前,“知道這是誰咬的嗎?”
鴉透沒說話,即使觀察柱還算大,但到底就那麼點,他也不可能跑出去。
程司年卻不等他回答,“是那隻丑魚咬的。”
他說的是塞德萊斯。
“你那隻丑小魚可是很擔心你呢?”程司年在笑,卻不再溫和,撕破了臉皮之後陰沉得可怕,“不愧是能吸引人魚的寶貝,那隻丑魚喜歡你,那個人魚王也喜歡你。”
他不管少年現在是什麼想法,也不在意少年已經被他催眠了,手臂上的疼痛讓他怒氣橫生。
“我本來以為他會跟他媽一樣,又或者跟他爸一樣,萬萬沒想到生出來會是一個這樣的丑東西。”
基地以為那條雌性銀白種人魚生出來的要麼是跟他一樣的銀尾人魚,要麼是過客型的墨黑色人魚,結果生出了黑不黑白不白的人魚。又凶,天賦能力趨近於無,這個發現讓程司年的父親差點氣暈在研究室里。
什麼用都沒有,但又是一條人魚,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將他丟到了核心基地外面,一過就是十幾年。
而剛剛在他回來的路上,那條人魚就從拐角狠狠咬了他一口。
如果不是程司年閃避及時,那隻手臂都要被咬下來。
“他比我上次大了很多,牙也尖了不少。”程司年面色扭曲,隨後又想到什麼重新笑了起來,情緒變化太快感覺他才是像瘋的那個。
“不過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可以實現我的幻想了。”
鴉透敏銳注意到,程司年從來不說“夢想”,而是“幻想”。
“什,什麼意思?”
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恰好程司年指了指門外。
鴉透看得遠,看到核心基地的那扇大門被打開,巨型觀察柱里裝着一條熟悉的銀白種人魚。
熟悉到今天早上才剛剛見過。
克里萊爾被帶進來時很平靜,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掀起眼皮環顧四周時透過了開着的門縫看見了裏面獃獃的小人魚。
本來柔軟的人類少年已經不再是人類的雙腿,而是一條漂亮的藍色魚尾。
魚腹因為距離太遠不太看得清,但因為朦朧才蒙上了更加神秘且曖昧的濾鏡。
鴉透清晰地看到了克里萊爾眼神的變化,灼灼視線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
多年的目標終於要達到,程司年神色有些癲狂,走到那枚銀色鱗片附近,曲起手敲了敲玻璃罩,“知道這枚鱗片是誰的嗎?”
自問自答一樣,程司年立即回答:“這是克里萊爾第一次被抓上來時留下的最後一枚鱗片。”
鴉透抿着唇,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五歲的克里萊爾被抓上岸,剝去了整條魚尾的鱗片,可是要他的鱗片有什麼用?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茫然,喜悅上頭的程司年沒有任何顧及,“因為他的天賦能力啊。”
克里萊爾的天賦能力是海市蜃樓,模糊現實與虛假的概念,真真假假分不清。
可以幻化出利劍,幻化出礁石,幻化出過去的場景,那自然就可能幻化出一個虛假的世界,將它們轉化成“真實”。
“我想像中的世界,我們不會生病,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上天入海,擁有星際的一切工具。”
程司年有些可惜:“這是最後一枚鱗片了,附着在上面的能力大大減弱,不然也不會被那些人發現異常。”說完還不屑地“嘖”了一聲。
鴉透明白,他嘴裏說的那些異常,就是星際時代里突兀出現的手機,和古老地教堂,還有着很多很多他發現不了的東西。
“最開始抓他上來的是我的父親,發現他有這種能力的也是他。”
起因是因為被扒鱗片的時候,小克里萊爾太疼,幻化出了那些研究員刮鱗的道具。
那個道具被程司年拿了起來,真實的觸感,在手裏沉甸甸的。
他偷偷拿走了克里萊爾的一枚鱗片,得到了他當時最想要的卡丁車。
之後是想要的模型,想要的球鞋與各種幻想里才會有的東西。
小孩是善與惡的矛盾體,並不懂得節制,欲/望被滿足后,更大的野心在內心生根發芽。
甚至因為從小被克里萊爾的能力影響,程司年自己也擁有了催眠的能力。
海市蜃樓是西部皇族的技能,那條雌性人魚也有,只是不強,全部的鱗片也只能支撐五年的時間。她生下的兒子沒有繼承她的能力,這讓程司年大失所望。
只可惜幼時的克里萊爾雖然比一般人魚強大,但還是太小了,一枚鱗片並不能撐很久,被救走之後基地就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
但長大之後的克里萊爾更加厲害,作為人魚王有召喚海嘯的能力,幾乎是每一次捕撈他的船都會被打進海底。
直到後面發現這個能力有間隔時間之後他們才開始慢慢佔據上風。
不過即使這樣,重新抓住克里萊爾仍舊很難。
將他抓上來基本不可能,那麼就只剩下了一條路:讓他自己主動上來。
而程司年也碰見了最好的誘捕人選,就是鴉透。
“所以你們把他的眼睛也毀了是嗎?”少年聲音顫抖,對這個真相有些無措。
程司年:“當然,眼睛才是能力匯聚的地方。”他舔了舔唇,“那雙眼睛可以支撐五年。”
整座基地都是建立在克里萊爾身上,用着他的天賦技能,還想將他再次抓回來重複利用。
“不過他現在上來了,新的世界只會比現在更好,我會是整個世界的王。”
程司年柔聲道:“呀呀,留下來吧。”
“我很喜歡你,你可以來當我的王后。”
下一秒,空氣凝滯。
像是地震了一樣,核心基地開始顫抖起來。
空間變得扭曲,黑色的領域開始蔓延,所到之處儀器瞬間碎裂!
鴉透將地上的珍珠扔出去,極其生氣:“誰要當你的王后!”
“你根本就不是想建立一個為人類好的新世界,你就想建造以你為王的世界而已!享受萬人擁護的待遇才是你想要的!別玷污了研究這兩個字,你就是虛偽!”
罵了這麼多話,少年的臉色通紅。
基地里分了六角,那些人那麼害怕碰見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跪下來求對方原諒
清晰的地位設定和懲罰人用的懲罰室,鴉透才不相信程司年嘴裏的話。
程司年臉色沉了下來,手上的傷口更疼,陰沉地看過去。
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觀察柱的背後站着一個擁有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平靜看着他的男人。
居高臨下仿若在看着垃圾,紅眸里是化不開的暗沉。
【天賦技能使用完畢——】
【因召喚對象等級過高,限時15分鐘。】
“你可以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路希法爾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兩道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銀尾人魚還有跟他同樣的黑髮紅眸的男人,在少年欣喜的一句“哥哥”里勾了勾唇。
隨後黑色裹住觀察柱。
“呀呀,接下來不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