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清雲殿內，一襲素白道袍的元始天尊端坐上位，白髮全部攏於金色蓮花冠內，眉宇清寒，神情孤冷，彷彿冰雪寒玉雕琢而成的一尊極美雕像。
浩然磅礴的聖人威嚴讓下首兩旁坐着的紫薇帝君和昊天大帝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
“紫薇，你已清心寡欲九萬年，如今為何執意成婚？”元始天尊微抬眼眸，望向左手方的紫薇帝君，平淡無波的淺色瞳眸讓他的目光顯得無情而冷漠。
他的神情並不嚴苛，語氣平和，彷彿閑話家常，調解天庭兩位重要掌權者的矛盾，但天生的孤冷清寒氣質和聖人威壓，依然讓清雲殿內充斥着凝重氣氛。
紫薇帝君微垂眼瞼，沒敢抬頭直視天尊，他猶豫了下道：“緣分到了，弟子擋不住。”
昊天大帝壓了很久的火，聽了紫薇帝君的話，當即冷笑一聲，怒斥道，“什麼緣分到了！明明是那小妖精迷惑你心智！”
“現在三界誰不知道堂堂紫薇帝君被一條魚迷的神魂顛倒，不惜公然抗旨，簡直丟盡天庭的顏面！”
“昊天！”元始天尊目光微沉，無形的威嚴壓向昊天大帝，“本座在問紫薇。”
元始的語調並無變化，卻嚇得昊天大帝立即噤聲，驚覺自己剛才竟然在天尊面前大聲喧嘩。
不敢在天尊面前放肆，昊天大帝只好盯住紫薇帝君，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紫薇帝君卻不以為然，抬眸掃了眼昊天大帝，又垂斂目光，謹慎回答：“天尊，弟子心意已決，望天尊允婚。”
只要元始天尊同意，昊天大帝再阻攔也沒用。
昊天大帝雖然是道祖親自點化，又曾服侍了道祖十幾萬年，但在最早入門的三清聖人面前，依舊是個仙侍的地位。
是斷不敢違逆天尊旨意的。
元始天尊微斂眸光，沉吟片刻道，“你既心意已決，本座斷沒有毀你姻緣的道理，且去準備吧。”
紫薇帝君一愣，沒想到元始天尊竟然這麼容易就同意了，他還以為要費盡口舌才能說服天尊同意呢。
不過他一貫穩重，雖然此刻心情着實驚喜又意外，但眉眼間依舊沉着內斂，只起身拱手道：“多謝天尊允婚。”
“婚期定了沒？”元始天尊又問。
“還沒，請天尊幫弟子推算個良辰吉日。”
元始天尊點頭，垂眸片刻，抬眼道：“下月十五是吉日，宜嫁娶。”
“多謝天尊賜福。”紫薇跪下要行叩拜禮。
紫薇帝君無父無母，本就是元始天尊點化，算起來天尊也算是他的師長輩，當得起他的大禮。
元始天尊一拂袖子，紫薇帝君雙膝還沒落地，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不用謝的太早，本座話還沒說完。”元始天尊看向昊天大帝，目光依舊淡漠無情。
昊天大帝還在震驚懵逼中，天尊怎能如此輕易答應紫薇帝君？
他都已經在玉虛宮磨了好幾日，就是求天尊出面阻擾紫薇帝君成婚。
自從紫薇帝君當眾拒詔，遞辭呈堅決要娶小魚妖后，昊天大帝已經成了三界眾仙的笑柄，一點威信都沒有的天帝算什麼天帝？
大家背後都笑話他是令不出府的窩囊廢傀儡，天庭的實權早都旁落紫薇大帝手裏，所以紫薇大帝才敢當眾跟他叫板。
甚至已經有閑的沒事的仙官們聚眾打賭，這次兩個大帝對着干，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大部分仙官都壓紫薇帝君勝，這讓昊天大帝極其憤怒。
如今已經不是紫薇帝君要娶親的小事，而是他昊天和天庭顏面威信的大事。
“天尊，此事不妥！”
見元始天尊看向自己，昊天大帝壓着的火再也忍不住，他站起來怒聲反駁。
“紫薇帝君尚未成婚已經被小妖精迷得神魂顛倒，等成婚後勢必色令智昏，如此沉迷女色的帝君，如何還能公正處理三界要務？”
“那本君辭職如何？”紫薇帝君冷冷道，心裏非常不喜昊天大帝一口一個小妖精小妖精的，絲毫不尊重人。
“看！天尊你看！他現在就已如此不把孤放在眼裏，以後還如何聽令？”昊天大帝憤怒指着紫薇帝君。
昊天最恨別人不聽他的話！
紫薇帝君這麼多年協助他處理三界公務，本來任勞任怨，誰知突然鬼迷心竅迷戀上一個小妖精，就突然生了反骨，竟然當著元始天尊的面也敢跟他叫板，如何讓他不憤怒。
“昊天，你且坐下。”元始天尊淡淡掃了眼昊天大帝。
滿臉憤怒的昊天大帝頓時如被冷水淋頭，瞬間冷靜下來。
元始天尊看向紫薇帝君：“紫薇，本座話未說完，你要成婚本座答允，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
“入封神榜。”
元始天尊說完，唇角微不可查的略微動了動，淡漠無情的目光中透着幾分意味不明。
昆崙山的大雪終於停了。
小錦被楚淮阻止后，乖乖的跟在楚淮身後往外走了一段，趁他不注意，又悄悄後退，飛身奔去清雲殿後面的巷子。
楚淮發現不對，立即掉頭去找，小錦已經跑進了清雲殿內。
楚淮只是外門弟子不敢亂闖天尊禁地，只能去找師尊燃燈道人。
小錦一口氣跑到了清雲殿的後面，慢慢的停下了腳步，朝着一處窗戶微開的屋子走去。
她不是亂跑，而是循着一陣熟悉的氣息找過來的。
那種清寒如朝雪的氣息讓她心中生出了強烈的渴望，好像忘掉的某種極其重要的東西出現了。
小錦想要找到這股氣息的根源，她站在窗外，隔着窗戶縫隙看向房內。
寬敞的有些空曠的房間內坐了三個人，下首白衣戴紫金冠的是她相公，而另一個白衣人端坐上位，眉目清寒，氣質孤冷，似曾相識。
就是這個人身上散發出朝雪的氣息，他是誰？
小錦隱約覺得這是個對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目光久久落在那人臉上，拚命的想，還是想不起來。
生平第一次，小錦痛恨自己的記憶如此糟糕。
房間內，元始天尊倏然轉頭看向窗外，目光如電，對上窗邊小妖的眼睛。
他早察覺到外面有人在靠近，但因為那人身上有種讓他覺得熟悉又分辨不清來源的氣息，才一直沒有動作，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讓他既熟悉又陌生。
小錦猝然對上那白衣人的目光，只覺心中一顫，彷彿被寒冰凝成的利刃從眼中刺入，刺骨的寒意直透腳底板。
好可怕！
這個人好可怕！
小錦嚇得閉上眼，茫然站着。
元始天尊的動靜驚動房內的兩人。
昊天覺察外面有人偷窺，厲喝一聲：“什麼人！”隨手抓住桌上茶杯朝着窗外小錦扔出去。
“慢着！”紫薇帝君感覺到熟悉的氣息，立即起身揚手抓回昊天大帝扔出去的茶杯，轉瞬間出現在窗外。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他的小娘子。
“緋緋？你怎麼找過來了？楚道長呢？”紫薇帝君詫異卻也不意外，四周看了看，沒見到楚淮。
小錦看到熟悉的相公，驚慌又混亂的腦袋才回過神來。
她一把抱住帝君的手臂，悄悄又朝窗內看了眼。
“相公，那個穿白衣服的人是誰？”她有相公壯膽，伸手朝元始天尊指了指，“我覺得他很熟悉。”
小錦知道自己記性不好，總覺得那可怕的白衣人身上的氣息極其熟悉，可能是她曾經認識的人。
“緋緋，不得無禮。”紫薇帝君神色一緊，一把拉住小錦亂指的手，帶她快步走到拐角處。
“那是元始天尊，不能亂指。”紫薇帝君小聲解釋，又笑道，“你是不是看他穿着白衣，和我有些相似，才覺得熟悉？”
元始天尊本是盤古大神的三魂之一，洪荒之初就已經化形，歷經兩次天地浩劫，至今已經幾十萬年過去，卻始終保持着二十齣頭的青年模樣。
論俊美程度，紫薇帝君雖然是天庭第一美男子，但跟元始天尊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
只是沒人敢把天尊的容貌掛嘴邊議論，才把這第一美仙人的名頭給了和天尊有幾分相似的紫薇帝君。
小錦搖了搖頭，咬着手指又點了點頭，一臉茫然，“可能是吧，可我還是覺得我在哪兒見過他。”
“相公，你問問天尊，他認不認識我？”小錦仰頭看向帝君，“我記性不好，可能見過天尊又把他忘了。”
“天尊不可能認識你，你肯定記錯了。”紫薇帝君搖頭，撫着小錦的腦袋道，“乖，別想天尊了，自己先玩會兒，天尊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
所以，可不敢再讓小娘子冒犯天尊，節外生枝。
燃燈道人匆匆過來，看到小錦時，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臉色明顯不太好。
“帝君，你這夫人實在有些冒失。”燃燈不輕不重的哼了聲，表示不滿。
“緋緋年紀尚幼，還請道長見諒。”紫薇帝君面帶歉意，拱手賠不是。
緋緋亂闖天尊禁地確實不對。
拐角處，昊天大帝和元始天尊一前一後走過來。
“紫薇，這就是你那小夫人？”走在前面的昊天大帝一臉不屑，居高臨下的目光挑剔的盯在小錦臉上，“如此粗野無知膽大妄為，怎堪配帝君夫人？”
紫薇帝君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出言回懟，緩步過來的元始天尊先看了眼昊天大帝。
“昊天，不可如此說話。”
元始淡漠的目光落在小錦臉上，剛才隔窗一眼，他已經看出這小妖的真身是一條五彩鯉魚，和他家那條傻魚極為相似。
大概是同源，才會氣息相似，讓他有種熟悉感。
但元始天尊絲毫沒有懷疑眼前的魚是他的魚。
一來秘境是他親手打造，除了他沒人能進出。
二來小錦吃了一瓶仙丹，不沉睡個三年五載根本醒不過來。
三，小錦是沒辦法化形的，她連話都不會說。
再說，紫薇帝君住在北極星宮，幾百年都沒來過昆崙山，根本沒機會認識小錦。
不過看在和他家傻魚同源的份上，元始天尊對這放肆的小妖還是多了幾分包容。
天尊出聲維護，昊天大帝再多的不滿也不敢發泄出來，不屑的扭頭看向一邊。
燃燈道人本來對小錦也很不滿，可看師尊都沒說什麼，還隱有維護之意，他立即收斂不滿，恭敬的迎上來行禮。
小錦抱住紫薇帝君的手臂，壯着膽子又看向白衣天尊。
雖然這個天尊眼神很可怕，可他身上的氣息實在太熟悉了，小錦忍不住問道：“天尊，你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