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天
“真的?”諸伏高明還是不敢相信,再確認了一遍。
諸伏景光將他的手拿過來放到自己的肚皮上:“真的。”
諸伏高明獃獃地感受着掌下的觸感,溫熱的,很紮實,很圓潤,一摸就不是假的,而是真實的人類皮肉。
突然,掌下的肚皮有一小塊地方蠕動了一下,他驚得趕忙抽開手。
他表情依然嚴肅,但他瞳孔緊縮閃過驚悚,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馬上要崩潰的心。
天知道他在長野縣警察署遇到過各種奇怪詭異的案子,他都沒有這麼被驚嚇過。
大驚小怪。諸伏景光無奈:“是胎動,別擔心。”
他當然知道是胎動,要是放在一般孕婦身上他根本不會這樣吃驚,但、但、但弟弟是男人啊,這簡直太可怕了。
諸伏高明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了思考能力,頭腦基本上恢復了冷靜:“景光,你、你確定是懷孕?不是長了什麼腫瘤?”
罪過,他居然覺得長良性腫瘤總比男人懷孕好吧。
前者切除之後大部分人就能治癒,但後者是直接炸裂式震碎世界觀了。
“那天做b超的時候已經確定了,我們不是跑了家醫院嘛,那個不同的醫生都說我懷孕了,孩子當時已經有四個月了。”
“而且前幾天我還去做了產檢,孩子發育得很好,確認無誤。”
“那你現在是男人……還是女人?”諸伏高明表情嚴肅,視線上下打量弟弟。
照理來說有女性的生理器官會分泌出相應多的激素才對,但弟弟明顯沒有受到雌激素的影響,不管是外表還是舉止都依然充滿了陽剛之氣。
“男人,只不過長了子宮和卵巢。”諸伏景光很平靜地說出令人震驚的話語。
他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懷孕的事實,甚至早在發現的那天就做好了生下孩子的決定,所以平靜也是很正常的。
“可你生下來的時候明明一切正常,爸媽給你做過體檢的,怎麼可能?”
諸伏高明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我也講不清楚是什麼原理,不過我懷孕了確實是事實。”
之前入學、入職前也都做過詳細的體檢,諸伏景光清楚地知道自己體內沒有這兩個器官,所以肯定是奈奈不知道用了什麼神奇的力量改造了他的身體,但他並不准備把這件事告訴高明哥。
組織的相關信息、卧底的具體經歷都不方便和與之無關的人訴說,不僅僅是因為保密協議,還因為他不想把高明哥牽扯進來太多,高明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孩子的爸爸,或者說是媽媽,是男的還是女的?”諸伏高明現在像一個虛心求教的學生,在向開創男生子先河的弟弟請教。
就是有點尷尬,探究弟弟的性取向什麼的……
“女的。”
諸伏高明還是不明白:“那既然是女的,怎麼可能讓你懷孕?”
瘋狂科學家的人體改造實驗?弟弟消失去當卧底的這段時間不會是被拉去做什麼實驗體了吧?
“嗯……我真的不知道。”諸伏景光面露難色。
“要不一邊吃飯一邊說?菜都快涼了。”看哥哥現在應該已經緩過神來了,能吃下飯了吧。
但主要還是因為——吃涼菜對孩子不好。
“行。”看着面前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豐盛菜肴,諸伏高明卻沒胃口,但他想着弟弟現在可是兩個人,可不能餓着了,於是配合地拿起筷子。
“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吧?醫生知道你懷孕是什麼反應?”諸伏高明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凝重了起來。
他怕弟弟被抓去做解剖了。男人懷孕在日本甚至是全球估計都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大新聞吧。
諸伏景光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我都跟醫生說我是變性人的,他們接受得挺良好沒懷疑什麼,畢竟國外有相似的案例,而且男人懷孕確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你還是要謹慎小心,不要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嗯,知道真實情況的只有哥哥你一個。而且我之後都只在一個醫生那兒諮詢,他是私人醫生,也簽了保密合同,不會泄露**。”
諸伏景光低下頭吃了一口飯慢慢咀嚼,垂下的眼眸閃過一道狹長的暗光。
那位私人醫生是他千挑萬選找到的,年齡六十多歲,醫術在那個街區遠近聞名,妻女在二十年前車禍身亡,寡居了二十年,私生活簡單,平時獨來獨往,除了在自己的診所坐診外,基本沒有其他活動。雖然這樣做很不好,但他跟蹤過這位私人醫生一段時間,確實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是個簡單到極致的人。
心思縝密的他必須確保孩子萬無一失,也必須確保這位醫生不會過多探究病人的**。雖然醫院的醫生大多數都極具職業操守,但那裏人多眼雜,去了多了不免會引起騷動,畢竟變性人懷孕也是一個大新聞不是么。
“那你那天拿的那一堆葯是幹什麼的?”
“用來保胎的。”
“這段時間一直穿寬鬆的衣服就是為了遮掩肚子?”
“嗯。”
“那你這段時間偷偷摸摸出門是幹什麼,總不能次次去產檢吧。”
“報了一些課程,去聽聽看。”
比如孕產期運動、孕期營養保健、產後護理、母乳餵養之類的。
對這方面知識一竅不通的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進修一下,他甚至拿起了高中時候的拼勁,拿了個小本子在那很認真地記筆記,課後還和老師探討。
雖然老師有些疑惑為什麼他老婆沒來,但被他用別的理由搪塞過去了,還一臉欣慰地誇讚他肯定是一個好爸爸好丈夫。
一個大男人獨自杵在那裏很是鶴立雞群,別的准媽媽要麼是一個人來要麼是有丈夫陪同,而他只有一個。
更別說還帶着口罩和帽子打扮得像個做賊心虛的壞人,要不是他身姿挺拔自帶一種正義陽光的溫柔氣質,估計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
課程結束后,一群准媽媽在那分享孕期經歷,別的男士都坐在一旁或是談天說地或是沉默地打遊戲等老婆聊天結束,而他想多學習一點知識就混進了她們裏面。
那些熱情的准媽媽都紛紛湧上來,耐心解答他的各種疑問,解答完還一臉抱怨地說自己丈夫多麼多麼不稱職,自己懷孕了什麼都不了解。不像他,老婆在家裏休養,老公就自己來上課,記了筆記回去帶給老婆看。
誇得諸伏景光那叫一個不好意思,總不能說其實懷孕的是他吧。
在講到母乳餵養那一期課程,諸伏景光坐在教室里已經無心聽老師講課了,獃獃地看着自己平坦的胸膛,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大的問題。
哦不對,也不平坦,他的胸肌很大,比許多普通女性還要大,他知道奈奈特別喜歡捏,也特別喜歡用頭蹭他的胸肌。
他在生完孩子后不會要自己餵奶吧,他的胸能產奶嗎……?
想像了一下他抱着孩子給孩子餵奶的場景,諸伏景光趕忙搖搖頭把那個明明很溫馨卻又令人感到驚悚的畫面給甩了出去,甩開后仍然心有餘悸,不得不說,有點恐怖。
不過懷孕這件事都接受了,餵奶算什麼。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又顫顫巍巍嘆了出來,覺得自己接下來這段時間還是要好好給自己做做心理建設。
然後,好學生諸伏景光又繼續拿起筆杆子聽老師講餵奶的注意事項了。
課程?聰明的諸伏高明不用弟弟具體解釋就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什麼課程,看到弟弟此時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的樣子,他眼神一眯,不由回憶起了這段時間的蹊蹺之處。
弟弟他很看重這個孩子吧,或者說,他很看重孩子的媽媽,居然能為她接受男人懷孕,沒有去打掉。還去報了各種班,還在家裏練什麼孕婦瑜伽,之前還強忍噁心強逼自己吃下那些食物給自己補充營養。
“孩子的媽媽呢?什麼身份?在哪裏?”
話語剛落,諸伏景光筷子一頓,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緊,青筋暴起,但很快,他憑藉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在瞬息之間控制住自己,翻湧的情緒化為平靜,先把夾着菜的筷子落到碗裏,面無異色。
“卧底期間認識的,不方便跟哥哥透露。她現在……在國外,暫時無法回國。”
說完他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口飯慢慢咀嚼,垂下眼眸,心情卻已然跌落到谷底,淡淡的苦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味同嚼蠟,如同行屍走肉。
“她知道你懷孕了嗎?”
“她知道。放心,她會回來的。”
諸伏景光抬起頭朝哥哥笑笑,試圖讓哥哥放心,只是他或許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麼難看多麼苦澀,於是在笑完之後就立馬低頭埋頭吃飯。
一大片陰影遮掩住他的表情,也就自然看不清他眼中氤氳出來的難過。
諸伏高明看到弟弟這樣的表現,無奈地暗自嘆了一口氣。
當初弟弟他表現得那樣頹廢絕望就是因為那個女人離開他了是嗎,在知道自己懷孕后就振作了起來,也是因為覺得那個女人會因為孩子會回到他身邊來吧。
弟弟一定很愛她吧……
“那到時候該怎麼生出來呢?”他轉移話題。
諸伏景光抬起頭,把他的設想和計劃告訴哥哥。
“嗯,好的,那你到時候跟你的同學聯繫好,確定好日期后我請假陪你去。”
“哥哥,謝謝你。”
“哥哥應該做的。”諸伏高明此時已經恢復了淡定的神色,淡淡笑了笑。
但他還是有點懷疑,這是一場夢。
*
自從跟哥哥坦白后,諸伏景光也就不在家裏避諱什麼了。
諸伏景光把藏在房間裏的寶貝都拿出來了,客廳里的書架上逐漸擺上了各種五顏六色的育兒書和胎教書,諸伏高明經常看到弟弟坐在沙發上岔開兩腿挺着肚子,手上拿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嘴裏還念念有詞,似乎是在給肚子裏的寶寶做胎教,聲音低沉溫柔。
陽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淺淺灑在男人身上,再經由別的物品折射出七彩的流光,空氣中流動着融融暖意。
有一次他陪同弟弟去私人醫生那裏做孕檢,昏暗的小房間裏,影像上出現孩子圓圓的頭和已經長成的手腳,耳畔還能聽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是他的小侄子啊。站在一旁被醫生誤認為是孩子爸爸的諸伏高明一時間有些感慨。
而病床上的男人怔怔地看着屏幕上出現的孩子的模樣,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眶微紅,他坐起身拉低帽檐,跟醫生低低說了一聲謝謝,聲音凝滯沙啞。
春意明媚的四月底,諸伏景光收拾好行李,拒絕了哥哥的陪同,挺着已經大到令人感到恐怖的七月孕肚踏上了前往神奈川的旅行。
他要去赴那一年之約。
而另一邊,爆處組一班和二班的成員剛剛結束了一樁大案,趁着難得的集體假期準備來到神奈川一家溫泉旅社放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