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天
秀恩愛的舉動,會讓情敵波本氣死吧?——奈奈的日記
小情侶窩在一起嬉笑打鬧,可打鬧着打鬧着就莫名其妙雙眸對視擁在一起親了起來。
望月奈奈已經被蘇格蘭先生溫柔的懷抱安慰好了,把之前那些尷尬的丟臉瞬間都拋之腦後,元氣滿滿,笑眼彎彎,瑩白的臉上病懨懨的氣息一掃而空,被明媚燦爛的快樂代替,像是掛在深空的皎月閃耀着柔和的光芒。
兩人脫下溫泉時要用的浴衣,換上常服,準備去這家旅社的餐廳吃飯。
諸伏景光點的都是奈奈喜歡吃的食物,天婦羅、牛肉蓋飯、壽司拼盤等等,桌上還擺着他拜託這裏的店員從外面的甜品店幫忙採購的、她最愛的牛奶巧克力味的千層蛋糕。
這家旅社的餐廳沒包廂,於是他們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兩人並排坐在一起。
因為要吃飯,望月奈奈只能摘下口罩,但她還是戴着帽子,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窺視。
少女一手挽着蘇格蘭先生的手臂,頭微微往他那側,時不時靠在他肩膀上撒嬌着央求他投喂,聲音很輕,但又甜美軟糯,像齒間需要微微用力咬破的爆汁軟糖,咬開來全是沁甜的滋味,甜到人心裏去。
“我也想吃鰻魚壽司。”
諸伏景光知道她不喜歡吃鰻魚,就沒問她要不要吃,直接夾起來送入口中。
只是他剛咬了一半正在咀嚼,就聽掛在他臂彎上的少女可憐巴巴地抬起頭,用那種亮晶晶水盈盈的期待眼神盯着他——的唇,視線再逐漸下移到筷子上的剩下半塊鰻魚壽司上。
“奈奈,你不是不喜歡吃鰻魚嗎?”他快速嚼了幾口咽了下去,遲疑道。
“但我現在想吃了。”少女眨巴眨巴眼,琥珀色的杏眼閃着星星,讓人無法拒絕。
諸伏景光同樣眨眨眼,很聽話地把剩下半塊鰻魚壽司送到她口中。
望月奈奈吃到了鰻魚壽司,雖然嘴裏的味道她並不喜歡,但卻是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渾身蕩漾着幸福的氣息。
她的小眼神瞟到遠處的兩個正在點餐的高大男人上,柔軟的身軀往身旁的男人貼得更緊了。
哼哼哼,讓不知真假的臭情敵波本嫉妒吧,現在蘇格蘭先生可是她的,在一起分享美食共吃同一塊壽司的也是她。
就算是在隱蔽的角落,兩人親密的舉動還是惹來了周邊不少陌生人好奇的目光,雖然只是一眼瞥過就過去了,但望月奈奈還是像做賊一樣心虛地拉低帽檐,也不央求他喂她了,微微拉開和蘇格蘭先生的距離,只是小手還掛在他的手臂上。
諸伏景光像是沒關注到周圍人的目光似的,低聲問她:“怎麼了?”
他放下筷子,輕輕撩動她的碎發,將頭髮從臉龐撩到耳後,動作親密,嘴角向上揚起,微微上挑的海藍色眼眸里是淡淡的笑意。
望月奈奈咬緊下唇,內心冒起幸福的泡泡,瑩白如玉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粉色,手指卻在桌上糾結地扭捏起來。
“別人看,我害羞。”她聲若蚊吶,因為他親密的舉動,剛剛隔壁桌剛坐下的一家子客人們又把視線瞥過來了。
諸伏景光看她快變成小鵪鶉了,於是“好心”地決定不逗她了,喉間發出笑聲,把她的胳膊拉下來,再把筷子塞進她手裏。
“那就好好吃飯,想吃什麼自己夾。”
“會打擾到你們嗎?”一個低沉淡薄的男聲從斜上方響了起來,語氣禮貌誠懇。
背着光的波本身上附着着一大片陰影,身姿修長提拔,俊美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像是覆著一層薄薄的面具,讓人猜不透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諸伏景光微微一愣,側頭給少女一個眼神,在徵求她的意見。
她能怎麼辦?如果不讓他們坐下來,那以後遇見的氣氛肯定會很尷尬吧,況且也得照顧到蘇格蘭先生的情況,畢竟他們三個曾經是在一起訓練過的同期新人。
望月奈奈泄氣地點點頭,身體萎縮成一小團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在蘇格蘭先生面前對他們表現出什麼敵意或是討厭的情緒。
諸伏景光把分散擺開的盤子聚攏到自己這一邊,把對面空出來,然後指了指對面兩張椅子,溫和道:“坐吧。”
波本和萊伊拉開椅子坐下,把餐盤放在桌子上,相比於對面擺得滿滿當當的桌面,他們兩人的晚飯顯得有些過於寒酸了。
因為沒提前點餐,現在餐廳里人又多了出來,只剩下常備的咖喱豬排飯了。
波本微微一笑,帶着歉意:“桌子坐滿了,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坐,就來打擾你們了,非常抱歉。”
諸伏景光筷子一頓,對上他灰紫色的眼眸,表情不變:“沒事。”
萊伊看着正對面的少女,她正埋頭小口吃着碗裏的牛肉蓋飯,明明只是吃進去一小口,腮幫子卻是一鼓一鼓的,嚼得認真仔細,就像是在做一件很需要專註力的事情一樣。
望月奈奈狐疑地對上面前男人表情淡淡的冷峻白皙面容,看他墨綠色的寶石眼眸里正盯着她的勺子,而勺子裏澆汁的飯上還蓋了一片牛肉,是很誘人的色澤,看起來就很美味,於是護食的她頓時警惕起來。
“放心,我不饞你的牛肉蓋飯。”萊伊沉靜地說道,一下次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轉移視線,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咖喱飯吃進去,動作優雅矜貴。
諸伏景光靜靜看着這一幕,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為什麼不是zero坐在奈奈對面呢?
望月奈奈看到對面這兩人就想起來之前在溫泉里的狗血事件,又回憶起那種尷尬又丟臉的感覺了,於是耳尖通紅地握緊放在膝上的左手拳頭,埋頭吃飯。
波本淺淺勾起唇角,手指輕勾,拈起勺子開始填飽肚子。
餐桌上甜蜜的氛圍頓時冷卻了起來,變得冷凝壓抑,除了萊伊,對於其他三人來說這頓飯真是吃得沒滋沒味的。
*
夜涼如水,靜謐而美好,令諸伏景光很欣慰的是,少女果然跟她傍晚答應的那樣,一直乖乖地依偎在他懷裏,手腳不亂動,靈動的眼神也不像昨天那樣咕嚕咕嚕轉動像是醞釀著什麼壞心思似的。
少女洗完澡就乖乖窩在被窩裏,冒出一顆毛茸茸的頭,眼巴巴等着他洗完后,兩人就抱在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靠在男人肩膀上的腦袋就晃悠悠地垂了下來,垂到了男人的胸膛上。
將她小心翼翼放平,聞着少女身上香甜的氣息,柔軟的身軀靠在他身上,諸伏景光摟住她幫她揉着腰,大掌輕柔地用力,用着不會把她吵醒的力度,耳邊聽她在睡夢中舒服的嚶嚀,唇角淺淺一笑,貓眼傾瀉出柔軟的愛意。
抱着她,他只覺得心裏的一角被填滿了,在孤獨又危險的卧底時期由衷地感到一種被陪伴的滿足感。
在組織里,除了zero,或許只有在她面前,他可以短暫地摘下蘇格蘭的面具,得到喘息的片刻,做回一會兒曾經的諸伏景光。
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那個狠辣、冷血、淡漠、用狙擊槍殺人的蘇格蘭,可他不得不成為“他”。
第二天一大早,諸伏景光帶着望月奈奈去周邊玩,知道她不想讓zero和萊伊來打擾他們兩個,他還特地跟zero和萊伊發簡訊說了這幾個地方,讓他們別跟來。
萊伊微笑:只想利用難得不用殺人的幾天好好休息,並不想看他們秀恩愛呢。
降谷零微笑:重色輕友的hiro要不得,幸好有溫泉空了出來可以打發時間。
玩了一天的兩人回到旅社泡溫泉,在望月奈奈依依不捨的可憐眼神下,諸伏景光“冷血無情”地掰開她的手,把她推進去,在門口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等下別偷偷跑過來,不然自己會生氣的,這才讓少女蠢蠢欲動的心思安分下來。
佯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諸伏景光轉過身時卻是勾起唇角,在滾燙的溫泉里泡着也是洋溢着笑容,舒服地喟嘆出聲。
夜晚鬧了一通,諸伏景光把重新洗了一遍澡的少女放到床上,她已經睏倦得要睜不開眼睛了,呢喃了幾聲就沉沉睡去,嘴巴還很可愛地砸吧了幾下。
他蹲在旁邊靜靜凝視着她的睡顏,用指腹輕輕點過她嫣紅的臉頰,又輕輕拂過她的耳朵和髮絲。
她不舒服地喃喃了兩句,聽不清在說什麼,於是他不再動了,眼神柔軟得像如水的月色,溫軟、純粹、清澈、幽靜。
昨天少女窩在他懷裏,諸伏景光沒辦法去和zero匯合,只能抱歉地給他發簡訊說再找時機,現在少女累得睡熟了,他可以輕悄悄地離開一會兒。
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蛋,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現在已是深夜,前台的小哥趴在桌上睡著了,拉開門帘,涼意撲面而來,石子小路上空無一人。
旅社門口的路燈昏黃搖晃,樹影婆娑,夜風輕吹,在牆壁上搖曳出曼妙的身姿,有時卻又幻現出恐怖陰森的鬼影。
諸伏景光轉過彎,繞過偌大的旅社,繼續轉過牆角,來到旅社幽僻的後院。
無人打理的草木野蠻生長着,肆意地伸展自己的枝葉,鬱鬱蔥蔥,是一片深沉暗黑的墨綠,因為月光被厚重的雲隱藏,這裏唯有依靠遠處的點滴亮光看清視線。
他踩過地上雜亂掉落的枯枝落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樹林中隱蔽的男人從暗影的深處走出,金髮黑皮,勁瘦高大。
是他的幼馴染降谷零。
“沒有人跟蹤你吧。”降谷零手插口袋,腳步帶着優雅的輕緩,一步一步走到諸伏景光面前,從胸腔中發出低沉的氣聲。
他的視線繞過諸伏景光的臉,往背後幽深的昏暗探究而去,帶着警惕和嚴肅。
乍一望去,降谷零的面色晦暗不明,在難見光亮的樹叢中他的表情幾乎難以辨認,靜謐的空氣中似乎有一種凝滯的緊張在緩慢蠕動。
諸伏景光知道他這句話指的是誰,搖搖頭:“我是趁她睡着的時候來的。”
“你確定她真的睡著了?想必你比我更了解博若萊的本領吧。”降谷零眯起眼睛,灰紫色的眼眸里似乎有暗流涌動,陰沉危險。
他想起了前幾天和博若萊搭檔的時候,他站在她身側,驚異地發現她的呼吸和腳步聲居然能做到微不可聞的地步,要不是他能看見她,若是閉上眼睛,他可能根本無法發現她的存在。
博若萊是個天生的殺手,可以將自己的存在感隱蔽到極低的程度,是個很恐怖的存在。
僅一次任務,降谷零就深深領教過了她的能力。
“放心,我特地關注過了,絕對沒人跟過來。”對於zero的質疑,諸伏景光只是溫和笑笑。
降谷零扯扯嘴角,往身旁一側身,單腿微曲將背部靠在枝幹粗壯的樹上,耀眼的金髮在暗夜的映襯下變得灰撲撲的,就如他的心情一樣,被注入進了滾燙的岩漿,又在極凍寒冰中被冷凍,燙得刺痛,冷得刺骨,五味雜陳。
陰鬱、難過、不解、壓抑着的憤怒。
hiro在第二天就立馬改變了想法選擇和博若萊在一起,這讓降谷零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博若萊玩弄人心的手段如此高超,讓神秘薄情的波本都驚詫不已。
壓抑了整整三天的情緒,在與hiro兩人的對峙中,有將要崩潰瓦解、徹底傾瀉的趨勢。
只是降谷零並不想讓這種情緒控制住自己,警校時期少年意氣風發的衝動、莽撞早被卧底驚險壓抑的經歷磨得一乾二淨,冷靜、剋制、自持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未到一年的卧底經歷,已經把他和hiro兩個人變得面目全非,把他們從陽光開朗、無憂無慮的青年蛻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成長,是有代價的。
為了減少被組織發現卧底身份的可能性,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並不會有過多的聯繫,他們一個在行動組,一個在情報組,雖然彼此相互扶持、相互支持,卻也有各自的路要走,因此這是降谷零在知道hiro和博若萊在一起后兩人的第一次單獨的談話。
“有煙嗎?”降谷零垂着眸,插在褲兜里的手重重摩挲着指尖,直到把冰涼的指尖弄到發燙才罷休。
胸口中壓抑的沉鬱讓他想要用什麼克制的途徑發泄一下。
煙,或許是排遣苦悶很好的方法。
諸伏景光緊蹙眉頭:“我沒帶出來,zero,你從來不抽煙的。”
他上前走一步,一眼望過去,zero的背脊肌肉無比緊張,弓得緊緊的,不由心臟縮緊握緊拳頭,扯起嘴角苦笑一聲。
zero他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對不起,zero,我食言了。”諸伏景光走到他面前,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讓他直視自己,微微上挑的海藍色眼眸哀傷而又小心翼翼,語氣歉疚、誠懇,卻沒有後悔。
“說說理由吧。”降谷零原本壓抑緊繃的聲音鬆弛了下來,似是帶着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他眼眸深沉,視線在hiro臉上輕觸了一下,又迅速垂下眼眸輕嘆了一口氣,撇過頭不再看他。
降谷零相信hiro他有自己的理由,相信他不會背叛他們二人共同的信仰。
在這裏,他只相信他。
諸伏景光喉間發澀,緩緩道出那天的整個過程。
降谷零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在對面最後一個音落下的時候,他凝神沉思,一言不發。
見zero遲遲不說話,諸伏景光放下握緊他肩膀的手,面色不見慌亂反而無比冷靜:“你不信?”
當然,他指的不信不是說覺得zero不信他,而是指zero會不信任望月奈奈。
降谷零此時無比冷靜,冷靜到神經冷卻、背脊發涼,他現在倒沒有什麼憤怒的感覺,只是正在事無巨細地抽絲剝繭hiro經歷的整個過程。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們二人都懂。
“你怎麼確定貝爾摩德和博若萊告訴你的,一定是真的?”降谷零將背從樹上離開,在原地緩慢左右踱步,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
諸伏景光同樣在思索,沒有幫望月奈奈立刻辯解。
他並沒有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作為卧底,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是必須的,就算是被組織成員發現了馬腳,他們卧底也不能慌了陣腳,必須繼續假意周旋、虛與委蛇,若是一旦被拆穿了真實身份,他們也不能被崩潰、絕望佔據了心神,這隻會讓之前所有的卧底任務功虧一簣,他們要以最大化卧底利益的方式了結一切。
他和奈奈在一起確實是出於真心,在知道她的生命只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后,他坐在她床邊看着她純潔溫柔的睡顏,胸腔中的心臟鈍鈍地痛,但他也是在深思熟慮之下做出這一行為的。
諸伏景光頓了一下,俊秀的眉眼間是銳利的冷靜,開口道:“那她這樣欺騙我的目的是什麼?”
降谷零深深看了他一眼,很默契地接上他未盡的話:“和你在一起?”
除此之外,降谷零想不到別的理由。
有些麻煩了啊……他有些疲憊地揉揉額角。
諸伏景光勾起唇角,眉目舒展開來,像是一朵花在斑駁的黑暗中悄悄綻開,他的臉愉悅到散發著瑩瑩的光。
降谷零眯眼無語:這可惡的戀愛酸臭味。
諸伏景光努力控制住自己上揚的面部肌肉,恢復了沉着冷靜的面無表情,只是貓眼裏泛着的微光還是顯示出主人的雀躍。
好吧,看幼馴染現在還挺開心幸福的,降谷零也挺……欣慰的,最多再加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有點像是要嫁兒子的那種感覺。
hiro在卧底期間能找到一個讓自己過得不那麼壓抑的平衡點,挺好的。
可惜,如果博若萊只有兩年不到的壽命這件事是真的話,對於hiro來說恐怕是更大的傷害吧。
氣氛隨着諸伏景光轉瞬即逝的燦爛笑容而變得輕鬆起來,降谷零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紅痕,清了清嗓子揶揄道,就像是警校時期對兄弟的調侃一樣。
“hiro,悠着點,可別搞出孩子來啊。”
萬萬沒想到,他們兩人之間居然是hiro率先脫離處男之身。
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紅:“放心,我有分寸。”
雖然他們今天沒用——但他相信奈奈說的話,奈奈可不擅長撒謊,之前她想撒謊的時候他總能一眼看穿她心虛的表情。
不過,跟zero談這種事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