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鏡子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走在向上的道路上。

兩個身量都不算高大的少年之間隔着足足兩個他們的距離,行走間除了衣料摩擦發出的聲音之外,兩人並沒有任何交流。

中島敦潛意識裏是有些警惕的,但更多的還是尷尬和茫然:他到現在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怎麼他就被安排着和這個芥川(重讀)一起探索船的頂部了啊?還有詩織小姐——沒錯,這是詩織執意讓他改的稱呼,因為她現在在眾人的記憶中姓江戶川了……詩織小姐說的什麼他和小鏡花都是一個偵探社的新人,國木田先生也是,偵探社所有人都可以是亂步先生的跑腿小弟……

小老虎迷茫,小老虎宇宙貓貓升華.jpg

好在,至少詩織是是將幾人的任務說清楚了的,他們只需要往船的上方走,然後將路上遇到的房間都探查一遍就好了。

但中島敦個人覺得,這任務雖然聽起來輕鬆,但是,和芥川在一起行動,他永遠也沒辦法輕鬆得起來。

每次路過一個房間,芥川龍之介就會搶先打開門,自己閃身進去探查一番。他也不理會中島敦猶疑的呼喚,自顧自飛速完成着詩織的囑託。

……就很有競爭意識。

中島敦覺得這樣不行。再又進到一個空蕩蕩的艙室是,他終於抓住機會,趁着芥川掃視整個房間時出聲了:“芥川,停一下,我們得商量一下到底怎麼行動。”

如願看到芥川被自己的話吸引了視線,敦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說:“亂步先生和詩織小姐給出的信息很少,要求也很低,只要求我們、還有小鏡花她們探索這艘船就可以了。”

這麼說著,敦露出個疑惑又略帶思考的表情,“所以我猜測,他們需要的不是我們真的查到什麼東西,而是——”

“僅僅需要我們做出‘搜查’的樣子。”敦說話的聲音很輕,彷彿是怕被什麼人察覺到似的。

在這裏再強調一次:芥川龍之介只是頭鐵,不是蠢。

他先前是被心裏種種莫名的情緒支配,做出了不夠理智的行為。現在被冷靜分析的中島敦一刺激(?),他迅速反應了過來。接着,針對中島敦這個人擁有強烈競爭意識的芥川龍之介當機立斷:“那就放慢速度。”

中島敦長舒一口氣——好難得,那個芥川(再次重音),竟然真的能聽進去我說的話誒!

暗自腹誹芥川的敦,接着就被吐槽對象芥川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沒有動手,這一眼的殺傷力也就不痛不癢,敦逐漸適應良好。

白髮少年好奇地打量着走廊上的裝飾,無論是船塞給他的記憶、還是他本人的經歷,都不能告訴他這些裝飾究竟屬於什麼流派、又來自哪個時期。他只是覺得,這裏……

“是不是掛了太多的鏡子?”

彷彿被鏡子中的人影所包圍,中島敦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撫平了那些應激而起的小疙瘩。

中島敦的直覺在叫囂着有哪裏不對勁,但目光所見之處,卻處處正常。

走快他一步的芥川龍之介比他還要先一步進入警備狀態。芥川所擁有的常識告訴他,這些鏡子有的是古董、有的是新造的,但統一的是,它們的鏡面都很乾凈平整,反射出來的畫面也相當清晰。

——這恰恰就是不對勁的地方,哪有古董鏡子能做到清晰照物的?連人眼中的景象都能照得一清二楚,這絕不尋常。

芥川龍之介渾身緊繃著,隨時準備出手。

無獨有偶,被安排在一起的國木田鏡花“父女”二人,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妥。

他們的任務是去到一眾船員所在的艙室去探查,主要是看看船長和大副的房間。本來還沒想好該怎麼引開兩個人,但等過去了之後,兩人才發現——

這一層的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如果是單純的人離開了,國木田和鏡花也不會認為這有什麼問題。畢竟今天晚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有人被殺死了(雖說死者家屬的兩人還出門閑逛也有些問題就是了),船長說什麼也得提心弔膽一回。所以,船長出門去安撫乘客、聯絡目的地的警方都是有可能的。而船員們的去向就更好猜了,就算是換班下來的,估計也得到了新的任務,巡邏或者看管兇手去了。

真正讓兩人覺得有問題的,是船長房間裏還熱騰騰的咖啡、小桌上寫了一半的信箋、以及那根剛點燃還沒吸上幾口的雪茄。

分工探查了一遍船長房間后,兩人一無所獲。

“看起來就像是寫信寫到一半,人突然消失了一樣。”國木田獨步皺眉沉思。根據之前和船長交談時候聞到的氣味判斷,船長應當是個老煙槍了,剛點上的上好雪茄,怎麼說他也不會就這樣放在這裏。

鏡花冷靜地補充了一個小細節,船長的鬍子上有被火撩過的痕迹。

一個有酒癮煙癮的男人,改喝咖啡可能是為了提神——雖然國木田覺得今晚上發生的一切就足夠提神了,但幾乎不可能放着點燃的雪茄不管。

兩人於是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這一次,國木田獨步在床頭櫃的抽屜把手附近,發現了一點血跡。初步判斷,那應該是有人手受傷了,血跡留在了把手上。打開抽屜一看,是一個造型精美的雪茄盒,裏面少了一隻雪茄,正是咖啡桌上的那一隻。雪茄盒旁邊是配套的雪茄剪。

國木田在雪茄剪上看到了預料之中的一點還未被擦乾淨的血跡。

是什麼讓老煙槍手抖至此,連剪雪茄都能傷到手呢?國木田想。他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絲毫未覺自己一個“政//府小職員”為什麼在推理這件事上如此熟練。

“在這裏。”許久沒有出聲的鏡花突然說話,將陷入自己思緒的國木田拉了出來。在鏡花開口之前,國木田差點誤以為整個房間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金髮男人快步走到發出聲音的地方——那是船長房間自帶的洗漱室。整個洗漱室不大,卻已經是超出絕大多數船員房間的配置了。裏面有一個馬桶、淋浴器和一個洗漱台。在洗漱台上方的牆面上,則掛着一面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鏡子。

鏡子旁的牆壁上還有一個小葯櫃,裏面是一些常見的藥品。洗漱台上則放着洗漱用品和刮鬍刀。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在鏡花手指着的地方,鏡子的左下角,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也有一抹血痕。

國木田又湊近過去看了看,鏡花則後退一步。少女淡淡地說:“是……鏡子。”

聞言,國木田獨步猛地抬頭,視線直直撞進了眼前的鏡子之中。

清晰的鏡面中,反射着兩個人的身影。在前面的高大金髮男人面容嚴肅、眼神還帶着因為鏡花的話而升起的驚訝和戒備;在後面的小姑娘面容沉靜,清秀的小臉上同樣寫着嚴肅認真,看着倒有點小孩子強裝大人的模樣。

一切都很平常,只除了——

在鏡子中,國木田帶着一副方框眼鏡,穿着合身的襯衫馬甲,手裏還拿着一本封面寫着“理想”二字的書……不、不是書,國木田迅速判斷,那該是本筆記本才對。

而鏡子中的泉鏡花,則穿着一身女僕裝……鏡花搖搖腦袋,再一看,滿意了:嗯,很好,這次是穿着紅色的和服,在吃湯豆腐了。

鏡花下意識摸向胸前,手卻撲了個空。她死死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看着“自己”脖子上掛着的老舊翻蓋手機。

又過了一會兒,國木田獨步率先移開了視線。雖然對鏡子中呈現的那個自己非常滿意,但國木田獨步強大的意志力還是告訴他:該干正事了。

他呼喚了一聲鏡花的名字,對方就很快也不去看那張鏡子了。

國木田張了張口,想針對目前的情況說些什麼。但他接着又是神色一變,被鏡子內容侵佔的大腦恢復運轉,他一把撈起泉鏡花就往盥洗室外跑。

被夾在國木田胳膊下的泉鏡花:“……”夾得好緊,有點疼。

但女孩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就沒有抱怨些什麼。等到被放下后,雙腳剛一落地,她就無比疑惑、但乖巧地提問:“請問……剛剛那個是厄里斯魔鏡么?”*

嗯……她同時,還有點興奮。

——夢想成真什麼的。那她是不是也能收到貓頭鷹寄來的信啊?隱隱約約記得有那麼一所魔法學校,小時候也幻想過自己是個騎掃帚的小女巫的泉鏡花,如此想到:來得晚了幾年也沒關係,她會是個好學生的!

國木田:哈?

給疑惑不解沒有童年的國木田解釋了一下這個魔鏡究竟是個啥,鏡花依然顯得高高興興——那種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渾身上下冒小花的高興。

國木田獨步難得沉默了。

哇,那鏡花都這個樣子了,人家小姑娘的夢想誒,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去破壞呢?

但他還在猶豫,自然有人……有東西幫忙擊碎小女孩的幻想。

盥洗室里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而刺眼的光。等到強光過後,原本還在船長房間中的兩人都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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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的天降幼馴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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