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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邸會客廳-

“哈哈哈,月彥先生說笑了,能和您繼續合作也是川上公司的幸運啊。”

在一樓會客的川上直人朗聲而笑,將手裏已經簽好的續約合同遞給面前戴着白色禮帽的黑髮男人。

他目露欣賞,感慨此人的確手段了得。

自從麗小姐的丈夫意外去世后,與她家有諸多貿易往來的商人都很擔心生意會出差錯,更有甚者還趁此機會直接落井下石,切斷了大部分商品的供給反手跟外國佬搭橋牽線,差點讓這個帶着女兒的單身母親家破人亡。

但鶴見月彥的出現拯救了她,這位年輕人並不在乎麗小姐已和別人育有一女,不僅大膽向她求婚,還將女人危如累卵的公司產業全數撐起。

如此溫雅俊美又才能兼備的追求者,誰見了不會心動?

這麼想着,川上直人便開了個玩笑:“要是我家姑娘未來的丈夫也能像您這樣優秀就好了。”

鶴見月彥輕笑一聲,禮帽下的溫柔紅眸微微彎起。

“令愛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雖然肺疾目前還沒有特效藥能夠治癒,但假以時日一定能找到方法——對了,我經常與歐洲商人往來,或許可以幫川上先生留意一下這方面的消息。”

“真的嗎?那實在是太感謝您了!”

川上直人非常驚喜,他沒想到自己只跟這個年輕人合作了幾個月就能得到對方如此明顯的交好意味。

要知道麗小姐的家族可是東京都最有人脈的老牌富豪之一,祖先似乎還和皇帝有淵源,能與她的丈夫交好,意味着川上公司接下來的項目多半能在內閣那邊一路綠燈。

而之前買不到的珍貴藥材也可以通過鶴見月彥拿貨了。

這讓川上直人對他的信任又深了幾分。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友好背後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久經商場的老狐狸呵呵一笑,接下了青年遞來的橄欖枝。

“以後若有什麼需要,月彥先生儘管開口。”

青年唇邊的笑意隱隱加深,合同已經簽好,他也無意繼續留下,客套了兩句便準備離開,只是還沒起身,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

一隻白皙而纖長的手輕輕搭在門邊,藍白相間的素雅和服將那隻皓腕襯得更加瑩潤。

他略一抬眼,恰好與那雙紫眸對上視線。

鶴見月彥不由挑眉,有些意外傳聞里熱衷於“流連花叢”的川上千金居然是這副模樣。

雖然年僅十八,但那身氣質看上去卻遠比她的年齡更加成熟,無論是肩頭隨意散落的黑髮,還是左頰引人注目的淚痣。

又或許……其實是那雙慵懶而漠然的眼?

鶴見月彥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停了兩秒,明顯是沒有興趣,但出於禮節,少女還是向他點了點頭。

看到女兒現在才回家,川上直人顯得有些不悅:“阿遙,怎麼又這麼晚才回來?這是鶴見月彥先生,以後你的藥材還需要人家幫忙,快問個好。”

門口被叫做“遙”的少女眉頭微蹙,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氣,隨後向他展開一抹淺笑。

“您好,鶴見先生,有勞您關照父親的生意。”

“都是朋友。”青年頷首回禮。

她閉口不談自己的肺疾,神色之中也沒有半分在意,只是感謝鶴見月彥關照自己的父親。

這樣奇怪的態度,讓青年不禁對她生出幾分興趣。

據他所知,這位在貴女圈裏“聞名遐邇”的川上千金得的可不是一般的肺疾。

連掌握着頂尖醫療資源的川上製藥公司都束手無策,那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治癒她了。

最多……再活六七年吧。

真可惜。

鶴見月彥淡然起身,維持着臉上溫雅的表情向父女二人道別。

一聽客人要走,川上直人也站了起來,將青年送到門口,“月彥先生路上小心,順便代我向夫人問個好。”

“嗯,夜深了,川上先生也請回吧,如果遙小姐這邊需要什麼藥材,您直接告訴我就行。”

兩人又是一陣客套。

敏銳的五感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鶴見月彥穿過男人的肩膀向後看去,再次與那雙紫眸視線相交,但少女很快就收了回去,漠然轉身走上二樓。

猩紅的雙眼閃過幽光,他與男人道別,背對着身後低調但奢華的洋房邁步離開,身影逐漸融入黑暗。

川上遙站在二樓窗邊看着那個青年坐車遠去,沒什麼表情地吹了吹手裏端着的葯碗。

漆黑而又苦澀的液體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隨着騰升的熱意在房間內徐徐散開。

即使每天都要替這位大小姐熬制湯藥,但侍女依舊沒法習慣這股味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低聲提醒:“遙小姐,還是趁熱喝吧。”

川上遙往身側瞥了一眼,抬手將瓷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

“看你這麼討厭這味道,以後就不用熬了。”

侍女聞言微微一愣,表情也透出幾分疑惑。

她看着少女走到床邊掀開被角,幽紫的眼眸無端生出一股迫力,明明臉上還是那副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懶散模樣,此刻卻莫名讓她脊背生寒。

“明天,自己辭職吧。”

隨着那道低沉而清柔的嗓音緩緩落下,侍女的命運也被她一同奠定了基調。

驚慌失措的女人這才知道她惹了這位千金不高興,撲通一聲跪下哀求少女不要解僱自己,然而下一秒就被黑暗中刺向她的銳利視線卡住了脖子。

侍女背後的衣物瞬間被冷汗浸透,她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看着少女豎起食指放在唇邊,悄聲輕語:

“——噓,安靜。”

……

翌日。

川上直人收到了一封來自侍女的辭職信,信上說她有些急事需要返回鄉下老家,可能會待很長時間,因此和川上遙領了剩餘的薪水后就趕着清晨離開了。

這種事情在他家太過常見,男人沒再留意,將信丟到桌上穿戴整齊后便下了樓。

妻子和女兒已經坐在餐桌旁等他,川上直人看了眼自家閨女的臉色,又細細把了脈才放下心,他拿起旁邊的報紙,無奈搖了搖頭。

“我說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姑娘家家的,老是跑去吉原做什麼?”

聽見當家的這麼說,川上幸奈也附和道:“是啊阿遙,小時候到處亂跑還能說不懂事,可你現在都十八了,正常人家的姑娘早都嫁人了。你身體差不想耗費精力戀愛也沒關係,但不能一閑下來就往花街跑啊?”

“跟着你的侍女都不知道換了幾批,今天早上又有一個辭職的,唉。”

夫妻二人滿臉愁雲,他們為了不影響女兒的心情穩定她的病況,從小到大什麼都由着她,可誰知這孩子對琴棋書畫毫無興趣,反倒很喜歡去外面逛街看風景。

散心有助於治療這一點兩人當然明白,可川上遙盡往那些人煙罕至的地方跑,安排的侍女壓根追不上她,問題要是換個男人夫妻倆就更放心不下了,無奈只能限制她待在東京範圍內。

這下可好,因為有電車和列車這種方便的交通工具,川上遙幾乎踏遍了東京及周圍城鎮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大名鼎鼎的花柳街吉原,直接成為少女最常出入的地方。

一開始她還被人當成藝伎調戲過,但後來不知做了什麼突然就在吉原出名了,還是認識的富家太太告訴川上直人,“你女兒一擲千金,包了某個花魁一晚上”。

氣得川上直人大清早就殺到吉原,把他這個和花魁“共度良宵”的女兒給抓了回來。

“我沒幹什麼啊,再說我也幹不了什麼,就是純聊天而已。”一臉淡定的川上遙毫無愧意,甚至還振振有詞地反駁他,“反正也沒幾年能活,為什麼不趁活着的時候好好享受呢?”

一聽這話,川上直人的血壓噌一下就起來了。

這個臭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爹娘為了她的病每天都能愁掉一大把頭髮啊,啊?

他們夫妻倆天天擱這兒着急,四處想辦法尋找治療方案,你這個當事人倒過得悠閑,還有心思去吉原包花魁是吧!?

川上幸奈更是直接被氣哭了。

嘴裏不停念叨着不許死、一定能治好之類的話,淚眼婆娑地看着女兒。

到底還是不敵親娘的眼淚,川上遙誠懇地道了歉,但並不准備改。

“母親,這個病您和父親已經忙碌了十幾年都毫無進展,也不急在這一會兒。我們都放平心態,該幹嘛幹嘛,能找到治癒方法就找,找不到我也會努力活到最後一刻。”

“所以別太焦慮,你們不開心,我也不會開心,川上家的家訓不就是‘樂’嗎?你倆看上去一點都不快樂。”

她開導了半天總算將家屬情緒安撫好,之後幾日也沒再去過吉原。

但川上遙怎麼可能放過那麼有趣的地方?沒過多久,《川上大小姐再擲千金只為博取紅顏一笑》的新聞上了頭條。

那一天,夫妻二人沉默地看了一早上報紙。

算了,只是和花魁純聊天而已,起碼比去深山老林里探索寶藏這種事情安全得多,花點錢就花吧。

——川上父母,完敗。

類似的話題每天都在上演,但這次卻讓川上遙感到一絲異樣,雖然天生肺疾導致她的身體素質很差,但意外在感知方面獲得了極高的靈敏度。

她攪了攪杯里的牛奶,眼中帶着些許探究:“是不是昨天那個人說了什麼,才讓您和父親突然有此感慨?”

“我是看到優秀的小夥子都結婚了,在為你的將來發愁。”男人發出一聲冷哼。

但這種程度的家庭對話完全不能讓厚臉皮的川上遙產生反應,她叉起煎蛋送進口中,非常熟練地無視掉了父親的埋怨。

舉着報紙的男人眯起眼睛,給對面的妻子遞了個眼神。

……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很久沒去吉原的川上遙突然有點想念那些姐姐,一等到花街開張便立刻叫上侍女準備出門逛逛。

然而還沒等她下樓,本該在公司忙碌的父親卻突然提前回來了。

他身後跟着一個男孩,臉上的皺紋都笑了出來,發現女兒還在家,川上直人立刻喊道:

“阿遙!快過來見一下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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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滅]她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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