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向夜晚奔去20
“禮醬，你剛才為什麼凶我？”
車子發動以後，趁姐姐專心開車沒注意後面，羽生悄悄靠近了坐在身側的森川，垮下嘴角，委屈的詢問。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森川禮目不斜視的掏出手機，打開了Line軟件。雖然全程面無表情，可點擊屏幕的速度和力道卻明明白白的透着不快。
心中萌生出不妙的預感，青年的喉結不安地滾動了一下。
放在口袋裏的iPod震動起來。
『紗綾姐姐說，你在中學的時候就告訴家人我暗戀你。』
『現在你爸爸媽媽都知道我覬覦你很多年了：）』
盯着綴在句子最後的那個微笑表情，羽生感覺身邊的空氣都瀰漫著危險的意味。
“禮醬。”
他小聲的說。
“別擔心，他們都很喜歡你。”
女孩終於轉過頭來看他：“真的？”
覺察到森川的動搖，羽生乘勝追擊。他探出手，蹭了蹭她的手指，見她沒有反感的躲避，便再接再厲捉住了她的指尖。森川猶豫片刻，嘗試着掙扎了一下，沒法掙脫，也就隨他去了。
感受到女孩手指暖暖的溫度，羽生揚起了嘴角。
“真的！”
等車開到目的地停穩，羽生紗綾一抬眼，就在後視鏡里看到了兩人緊扣的十指。
嘖，真是討厭的小情侶。
她笑着想。
**
這不是森川第一次見羽生的父母，但卻是最緊張的一次。
畢竟以前都是以朋友、同學的身份見長輩，今天則是以羽生戀人的身份前來拜訪的——這種轉變，讓她難免有些拘謹。
不過羽生的爸爸媽媽態度都很和善，不僅事先佈置了溫馨的房間，還準備了一桌子她愛吃的飯菜。
“那年在學校第一次看到禮醬我就很喜歡，”羽生的媽媽大大方方表示了自己對女孩的好感，“現在能到我們家來真是太好了。”
不苟言笑的羽生爸爸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把餐后水果蜜瓜放到了森川的面前，還推了推盤子，示意她多吃點。
羽生家人友好的態度，使森川禮又感動又溫暖。
吃完午餐，森川本想幫着一起收拾，卻被勤勞的媽媽和姐姐趕出了廚房，只好跟着興緻勃勃的羽生去參觀他的房間。
大概是提前打掃過，羽生房間意外的很整潔，物品都歸置的井井有條。唯一能展現出房間主人鬆懈氣質的，就是那團凌亂的被子，和那個橫七豎八躺在床上的噗桑玩偶。
看着胡亂擺放的被子和玩偶，森川就能想像出羽生結弦睡眼朦朧，頭髮亂翹的坐在床上發獃的景象。
一定很可愛。
在房間的書架上，除了常見的各種書籍，也放了許多精緻的小盒子，羽生說這些都是他從小到大獲得的獎牌，根據獲獎年份被安置在這裏。
很奇怪的是，在書架最底層的中央區域，還放了一個與周圍盒子格格不入的藤編箱——從大小來看，不像是放獎牌的。
“這是什麼？”
森川指着它問。
“你可以打開看看。”
青年高深莫測的表情讓森川好奇心更盛。她雙手捧出了這個藤編箱，箱子表面很乾凈，沒有一絲灰塵，看樣子裏面放的應該是主人經常使用的物品。
會是什麼呢？
屏住呼吸，森川打開了它。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耳機，無窮無盡的耳機。
頭戴式、有線的、沒線的、黑的、白的、灰的……一大盒耳機就這樣展現在森川面前。
“我真的保存了很久。”
保存什麼？耳機嗎？
森川剛想吐槽，卻忽然發現那一堆耳機下漏出了一抹熟悉的藍色。
手指拂過藍色，有柔軟又熟悉的觸感。
是高中時，她織給羽生的那條粗糙圍巾。
“這是禮醬親手織的圍巾，因為你說不可以戴着它出門，”羽生在旁邊說明着，“我就放在這裏珍藏起來了。”
雖然懷疑羽生是拿圍巾做這些昂貴耳機的墊布，但不管怎麼樣，他能把這條圍巾完好的保存這麼多年，森川還是有些感動的。
“禮醬。”
站在身側的羽生把臉靠了過來，蘊着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
“今年冬天，我能擁有一條可以戴出門的圍巾嗎？”
認真思考了好一會，森川合上了箱子，扭過頭和他商量：“結弦君，我給你買一條可以嗎？”
眼看他又熟練地擺出了可憐的神色，森川緊接著說道：
“親手織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水平可能還不如高中那條。”
“畢竟那時候，我起碼還在上家政課。這些年，我沒有動過一次針線。”
偷偷瞥了一眼盒子，羽生不由得想像起了女友口中“水平不如高中”的圍巾……最終，他明智的選擇了妥協：“好吧，那就買一條。”
因為不開心，羽生的唇角沒有如往常一樣上揚，而是微微向下，還有些生氣噘嘴的感覺，輕輕垂下的睫毛則在白皙的臉上落下淺淡的陰影，看起來像是失落，又像是在撒嬌。
誰能抵擋羽生選手這樣的神情呢。
禁不住誘惑，森川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頰。
“結弦君，”她耐心的用手指抹去了他臉上，自己留下的唇印，“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走進暫住的客房，女孩打開行李箱，拿出了一本書，藍黑色系、帶些陰鬱風格的封面上寫着書名：《明朗之淚》，作者是森川繪理。
“這是我下周要發售的新書，送給你。”
之前從沒聽她提過將有新作出版，這份禮物讓羽生又驚訝又開心。
“我有簽名哦。”
森川補充道。
還記得很久之前在避難所的時候，羽生說過，如果她真的出了書，就要等着收她親簽的版本。前幾次，因為種種原因，森川都沒能送書給他。而這一次，她特地趕在正式發售之前，把這本書送到了羽生的手上。
她想完成當初少年那個小小的願望。
翻開書，羽生一眼就看到了森川寫在扉頁上的話。
「送給在冰上像神明一樣、在我心裏像天使一樣的Yuzuru
——森川繪理」
“寫得好肉麻啊，”羽生抱怨着，雙眼卻不由自主彎出了愉悅的弧度，“下次請直接簽最喜歡Yuzu的禮醬。”
“誒——那樣寫很羞恥！”
“有什麼關係，明明就是大實話。”
抓住森川的手腕，羽生結弦笑着把她摟進了懷裏。
靠在羽生的懷裏，聽着他真實有力的心跳，想起他家人親切的態度，森川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那些原本因回到仙台，觸及過去而產生的痛苦和不安，都彷彿被大家的溫柔緩緩消弭了。
“結弦君。”
“嗯？”
“我好多年沒回仙台了，可以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嗎？”
仰起頭，森川笑着對他發出邀請。
於是羽生也笑起來，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發頂。
“好啊，我們現在就去。”
戴上偽裝的鴨舌帽和眼鏡，羽生牽着森川的手出了門。
數年過去，仙台的街道和店鋪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森川高中時常去的那家書店早已關門大吉，曾經和羽生一起留下回憶的街角音響店也變成了一家711便利店。
但也有很多沒變的地方，比如學校附近的文具店，再比如那家承載了森川和羽生許多青春過往的冰場。
兩人甚至還悄悄潛入了冰場。
正值暑期，冰場裏人還挺多的，害怕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騷動，羽生忍住了沒有上冰，只是陪着森川在外圍走了一圈。森川還特地去了器材租借處，聽說現在這裏的負責人依舊是當年的小澤前輩，可惜今天她正好休假，只有一位兼職的大學生在忙。
森川向冰場的工作人員借了紙筆，寫了一張字條留給小澤前輩。
“這裏的視角真好啊，”森川趴在櫃枱上寫紙條，羽生湊到她耳邊，小聲的說，“怪不得禮醬堅持在這兼職了那麼久呢。”
這話顯然有點狹促了。她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果然看到這個傢伙眼睛彎彎，閃着狡黠的眸光。
這幅得意的樣子讓森川有點不爽。她故作生氣，把寫好的紙條委託給工作人員轉交后扭頭就走，任憑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奧運冠軍在後面怎麼喊，都沒有回一下頭——直到他上手扯了她的馬尾辮。
“你幹嘛！”
女孩鼓起臉頰，佯裝生氣的轉頭瞪過去。
“禮醬，不要生氣了，”羽生捉住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作為交換，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其實那時候，我每次進冰場之前，都會先下意識的去看器材處哦。如果你在的話，我一定會看準你不忙的時候再進去，因為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跟你打招呼啦。”
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細節的森川睜大了眼睛。
緊緊抓着她右手的羽生，儘管臉上泛起了一點紅暈，卻依舊笑得可愛又燦爛：“這個秘密很有趣吧？”
恍惚間，森川禮好像看見了當年那個站在冰場入口，懷着一點異樣情愫，小心翼翼窺視着器材處的少年。
“算了，看在這個秘密的份上，原諒你了。”
她眨眨眼，掩住了那一點點的淚意。
從冰場出來，天色已經漸暗。走了整整一個下午，森川又餓又累，想回去吃飯休息，羽生卻堅持要拉她去商店街吃牛舌。
“牛舌明天再吃也可以啊。”
懈怠的森川想回去躺下。
“不行不行，我就想今天吃。”
青年完全沒有被她的話語動搖，生拉硬扯着她去了商店街。
說實話，那家店的牛舌確實很美味，但也不至於非吃不可吧？
對於羽生的執拗，森川覺得很是費解。
直到整整一個小時后，她才終於明白，羽生為什麼今天一定要拉着她來吃牛舌。
那時候，她正專心致志的吃着店裏經典的牛舌定食，卻突然聽到了“砰”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炸裂的聲音。下意識的，森川仰起腦袋，循着聲音向窗外看去。
然後，她看見空中綻放出了一朵金色的、絢爛的花火。
轉瞬即逝，卻美到驚心動魄。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躍入空中，在深藍的夜幕里璀璨的盛開，瀟洒的墜落，點亮了整片天際。
店裏的食客們紛紛停下筷子，和她一樣將目光投向窗外，口中讚嘆不已。
“雖然下周的七夕祭會有更盛大的花火，不過我實在等不及了，今天就想讓你看到這樣美麗的場景。”
23歲的羽生結弦，有一雙跟16歲時一樣，美麗又明亮的狹長笑眼。而現在，這雙笑眼溫柔又明澈的注視着她。
“禮醬，你喜歡今天的煙花嗎？”
16歲的森川禮，曾因這個問題而心動不已，最終鬼使神差說出了告白。
23歲的森川禮，仍因這個問題而心跳加速，並且鼓起勇氣想再次告白。
“結弦君，我……”
“禮醬。”
出乎意料的，羽生結弦打斷了她的話語。
他專註的與她對視。森川看到，他的眼底里，映着漫天流火，和一個小小的她。
“我喜歡你。”
羽生認真地說。
“牙白，我心跳的好快。”
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森川笑了起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什麼在閃爍。
“要交往試試嗎，結弦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