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搜查一課在調查坂道金一的社會關係時,理所當然地也調查到了他的前妻,小山晴水。但是在詢問小山晴水、那位性格非常強勢的女性時,對方卻很不耐煩地說:“你們不是已經詢問過了嗎?怎麼,警視廳也分派系?問了一遍還要問。”
搜查一課的警官們面面相覷,彼此眼中都是茫然。
“那個,之前詢問過你的警官……?”
“警官證上寫的是‘松田’和‘萩原’。”小山晴水推開了擋在她面前的警官,“我還要工作,不要擋着我的路。有什麼問題就去詢問那兩個警察好了。”
在搜查一課還在說服小山晴水合作的時候,比他們快上一步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已經找到了德春順三郎。
但是他們的問話進展得並不是很順利。
德春順三郎將他們約在了一個公共會議室中,不是租用的隔間,而是公共區域某個編號的一張桌子。會議室里大部分都是來進行小組討論的學生,穿着西裝的人在其中異常引人注目。
這或許就是德春順三郎他們的目的,讓他們的談話暴露在公眾場所。
德春順三郎雖然沒有繼承他父親的衣缽,但依託他父親的關係網,他和幾位議員保持着良好的人際交往。這之中或許有德春議員在地下世界中的“合作夥伴”,比如說現在這位正在義憤填膺地指責着他們的石森審議官。
“關於德春審議官的去世我們都非常惋惜。德春審議官一直都是一位心繫於民眾的優秀議員,那些在他的幫助下從戰區返回日本的民眾一定深有感觸。他的兒子順三郎君在學校中也成績優秀、為人和善,就算父親因公職犧牲,他也沒有放棄成為政治家的夢想。而就是這樣優秀的議員,竟然被你們警方懷疑其與跨國犯罪集團相勾連,順三郎君已經因為父親的去世而鬱鬱寡歡了,他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畢業生而已,你們這樣做只會對他帶去一層又一層的心理創傷。”
他雙手交叉地放在桌上,向著坐在桌對面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傾過身。表情舒展開,憤怒又威嚴的感覺就變成了和藹,他的眼角帶着擠出的皺紋。
“身為警察,應該明白證據的重要性。如果我將這些告訴媒體,而你們拿不出證據,公眾會怎麼想呢?或許你們這些‘正義警察’不在意公眾的眼光,但對於一些人來說,‘口碑’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他們無法拿出德春議員和違法組織勾結的證據,不是沒有,是無法公佈。
松田陣平將右腿架在了左腿的膝蓋上,坐姿囂張得讓石森議員皺了眉毛。“這是你的代言人嗎,德春小弟弟。無法獨立和我們對話所以找了個新的保護傘是嗎?”他語氣諷刺。
德春順三郎向後靠在椅背上,手緊緊地貼在身側,放在大腿的旁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將視線投向石森議員。
於是石森議員提醒道:“說話不要太不客氣了。”
松田陣平漫不經心:“不要搞錯了,石森審議官。雖然你說得輕鬆,但對於你而言,將事情展露到大眾面前也不是什麼好的選擇。語言技巧對我不起作用。”
石森議員還是不動聲色地笑着,似乎十分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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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森議員親自出場,這在松田陣平以及降谷零的意料之外,但對於他們來說卻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之前,為了不將無辜的人捲入危險中,我們沒有把目光放在德春順三郎身上。但如果他自己踏入了這片海域,那麼他就是我們的目標。”降谷零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似乎德春順三郎並沒有在他心中產生太多波瀾,“希望他只是被石森議員利用了。”
“美好的希望。”松田陣平評價,“但就算他暫時是被利用了,用不了多久也會成為他們的
一員。”
“不過,就這次見面的情況看來,佔據主導地位的確實是石森議員。順三郎君完全依賴於石森議員,一直在徵求石森的意見。”萩原研二模仿德春順三郎的舉動,向後靠在了椅子背上。他轉頭問麻生三墓,“這個動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表達了‘不安’吧?”
麻生三墓正在看他們帶來的檔案,分神“嗯”地應了一聲。“是警惕和不安。”
“但是石森議員,”萩原研二又將手放在了桌子上,“是這個姿勢。”
“自信與掌控。”
“所以石森議員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們面前,可能不僅僅是想要警告我們,而且是想要監視順三郎君。”
“他根本不知道我們對於德春議員背後的那個組織了解多少,這是因為自大而犯下的致命錯誤。”松田陣平自信滿滿,“既然他自己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至少也要感謝他替我們省下了不少事。”
在他們結束和降谷零的通話之後,麻生三墓示意着桌上德春順三郎、小山晴水和坂道金一的三份檔案問:“看起來他們之間沒有太多聯繫,所以是因為什麼才殺了坂道先生?是因為綠川先生嗎?”
“可能沒那麼簡單。綠川和坂道產生接觸是偶然事件,但種種跡象——坂道穿着拖鞋就出門、死亡的地點是出售中的空樓房,這些都說明坂道很有可能和兇嫌相識。和綠川產生接觸或許只是加速劑,一定有最本質的原因我們沒有找到。”
“他們暴力毆打了坂道先生但是沒有搜查坂道先生的房間,因為他們已經從坂道先生的嘴裏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消息,又或者說打聽消息並不是他們最主要的目的,他們的目的是讓坂道先生閉嘴。”
雖然好像不明朗的線索指向著四面八方,但起碼不是一頭霧水。只要有方向,他們兩個就有無限的動力。
“目前還沒有想到合適的方式,但調查下去總會找到線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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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那之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卻被迫終止了調查。不僅僅是調查被終止了……
“停職是什麼意思啊!”松田陣平一隻手插在口袋裏,一隻手拍在隊長面前的桌上,“這樣就想讓我妥協嗎?”
“我是說如果再調查下去會有被停職的可能,上面的人也很有壓力……”
“嗤。”
“我也是為了松田你考慮,如果說因為一時的意氣而失去了晉陞的機會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松田陣平卻因為這一句話而平靜了下來。他收回手,站直了身體,用堅定的眼神望了一眼機動隊隊長。“我不是因為一時意氣而決定這麼做。從來都不是。”
他平淡地轉頭離開了辦公室,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你們會為我的行為負責,所以我不會用警察的身份做有可能讓警視廳蒙灰的事——雖然已經算不上乾淨了。”
“真是不客氣啊……”隊長苦笑着對萩原研二聳了聳肩,“希望他能夠想明白吧。你呢,萩原?”
“我會儘力不讓隊長困擾的。”
“儘力……”
“嘛,”萩原研二笑容燦爛得好像一切事都不在話下,“隊長還是不要對我抱有太大希望的好,我和小陣平的想法是一樣的。”
隊長又嘆了口氣,但看起來並沒有太驚訝。“我知道你們的性格,能有自己的堅持、能義無反顧地為了自己的信念而奮勇直前,熱血的年輕人總是讓人羨慕。但是啊,我並不是擔心你們會給警視廳帶來什麼麻煩,我擔心的是……萩原,你也明白,那些人想要清除你們這些障礙,就像踢走路邊的一塊小石子一樣簡單,而你們一旦滾進路邊的河裏,不管是誰都很難再將你們撈上岸了。”
“沒關係。”萩原研二剛才燦爛到有些虛假的笑容凝實了下來,他的臉上是獨
屬於他們的意氣風發和自信,“隊長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就算被踢到了河裏,我們也絕對要讓那人的腳痛上幾天。”
隊長扶住了額頭,第三次嘆氣。“還有一件事……”他艱難地將後半句話說出了口,“你們……這段時間不能再請假了。”
“誒,假期已經透支了嗎?”
“不……嘛,也算是吧。”
不是假期透支了,是因為“上面的人”囑咐了,要將他們兩個留在駐所里,不能讓他們再去給石森議員還有德春順三郎帶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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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用警察的身份做有可能讓警視廳蒙灰的事’,小陣平說了這樣的話呢,讓我稍微有些在意。”萩原研二打電話將“這段時間要長久地上班”的消息轉告給麻生三墓時,順便也將松田陣平的反應描述了一下,“很生氣呢,小陣平。即使他原本對警視廳就沒有抱多大的幻想,但這一次,會不會激發他的逆反心理呢?如果一意孤行地想要去做什麼的話,那可就太難辦了。”
萩原研二正在幫忙修理隔壁分駐所的特科配備車,手機被他放在手邊的工具箱上面。
“萩原先生的語氣聽起來並沒有在責怪或者抱怨。”
“其實啊,如果小陣平和我說他想把那些人沉屍東京灣,我也會去幫忙的。但是小陣平不會那麼做的。”
“所以現在要怎麼做呢?”
“偷偷找到足以定罪的證據,在他們做出反應之前,”萩原研二“砰”地一聲把車前蓋合上,“堵住他們的所有退路。”
萩原研二用着輕鬆的語氣,但是他們都知道“堵住他們的所有退路”並不是簡單的事,一定困難又漫長。
“就算找到證據,定罪也要通過警視廳。可是,用停職來威脅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的警視廳,真的值得信任嗎?”
“不要那麼喪氣啦小麻生。”
“沒有喪氣。”麻生三墓一板一眼,“如果是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解決不了的問題的話,萩原先生是不會告訴我的。正是因為萩原先生告訴了我,所以我知道這件事還沒有嚴重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被小麻生完——全看透了。”
“但是很危險吧,萩原先生。萩原先生的語氣里有着興奮的感覺。”
只有在面對感興趣的事、或者說是有挑戰的事時,他們才會顯露出“興奮”。
“打倒壞人,不是超讓人期待的嗎?”
“萩原先生喜歡的是結局還是過程呢?”麻生三墓追問道。
直覺告訴萩原研二,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沉思了半晌后找了一個絕對不會出錯的答案:“都很喜歡,過程中期待着結局,結局時回味着過程。”
“那麼……”是不是二者有其一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