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二天下午。

阿希娜提前結束今天的課程放學回家，發現阿爾弗雷德正坐在客廳里喝下午茶。

對面有第二個茶杯，但是阿希娜知道那不是為她準備的。

她盯着那個多出來的茶杯發了一會呆。

阿爾弗雷德這個習慣是幾年前才新培養起來的。

幾年前他們家所有人的狀況都很糟糕，尤其是布魯斯和兩個孩子。厭食、噩夢、失眠、幻覺，輪番找上他們，全靠着阿爾弗雷德的細心照顧，這個家庭才頑強地挺過又一個難關。

十五歲的阿希娜受過的最大挫折也不過就是阻止不了她爸撿小孩回家和被禁止去刺客聯盟過聖誕。

傑森的離開帶走阿希娜另一半的靈魂，靈魂撕裂帶來的傷害也讓阿希娜足足在庄園裏卧床修養了半年。

她基本不出門，所以她很快就發現阿爾弗雷德獨自喝下午茶的時候，會為空無一人的對面準備上一杯熱茶。

可阿爾弗雷德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習慣。

那杯茶為誰而準備？

阿希娜一直不太喜歡喝茶，迪克已經很少回家，也不需要每次為他準備。

只有某個人會特意在陽光明媚的下午乖乖陪阿爾弗雷德喝上一杯英國紅茶，帶着一本書和一個昏昏欲睡的女朋友。

那個時候，阿希娜也盯着第二個茶杯發了很久的呆。她想問阿爾弗雷德，他是否也能看見傑森*。

但她無法言語。傑森的名字像一滴毒液，毒啞了阿希娜的喉嚨。

最終她放棄了。

於是阿爾弗雷德養成了獨自喝茶時會多準備一杯的習慣。

至今仍然保持着。

阿希娜站在客廳里的身影十分明顯，阿爾弗雷德在她進來的瞬間便察覺到了，他邀請阿希娜一起喝下午茶。

“抱歉，阿福。”阿希娜苦着臉，“我得先去趕我的文學論文作業。”

阿爾弗雷德驚訝道：“在學校圖書館更適合完成您的作業。”

阿希娜知道。

但是，她恨緋聞。

滿天飛的勁爆緋聞不僅讓她暫時喪失了校內擇偶權，還喪失了在圖書館安靜寫作業的權力，同學們八卦的眼神讓阿希娜覺得自己彷彿真人騷主角。

所以她只能提前回家。幸好家裏各種資料夠多，讓她不用特意跑出去找。

寫作業是一件極其消耗時間的任務，尤其是文學作業，查閱大量的資料會消耗非常多的時間。

等阿希娜頭昏腦漲地從身邊疊高的資料邊抬起頭時，窗外的天空呈現着一片橙紅色的漂亮晚霞，而她的作業才堪堪寫完了三分之二。

“今晚我不去夜巡了。”餐桌上，阿希娜通知布魯斯，布魯斯頭也不抬，‘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養過太多小孩的後果就是，他已經習慣孩子們因為各種原因缺席夜巡了。

作業是其中最多且最常見的理由，沒有之一。

這也是今晚阿希娜能提前上床睡覺的原因。

墨綠色的被單蓋住了阿希娜的腿，她坐在床上，手指撥弄着身前的小瓶藥劑，讓它在從這一頭滾到另一頭，然後又從另一頭滾回原位。

阿爾弗雷德把它從抽屜里找出來，並悄然放在了桌子上。

“阿福總是這麼貼心。”她嘆了一口，截住即將掉下床的藥劑，扭頭和身邊的傑森說道。

傑森評價道：“阿福是這個家裏最靠譜的大人。”

就像地球有萬有引力一樣，“阿福是韋恩家最靠譜的大人。”這一條也是大家公認的道理。

這個大家包括所有認識的人。

阿希娜‘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她靠在床頭，傑森盤腿坐在旁邊，他們像年少那樣肩並肩倚靠着對方，開始漫無目的聊天。

直到時針指向12，阿希娜淺淺打個哈欠，拉了拉腿上的被單，準備關燈睡覺。

傑森攔住了她。

阿希娜疑惑抬頭。

“我困了。”

“那你快把葯喝了，然後睡覺。”傑森嚴肅道。

阿希娜皺着眉，如同一個不愛吃藥的小孩般抗拒道：“不要。”

兩人僵持住了。

忽然間，傑森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他。”

呼吸停住了幾秒，阿希娜垂下眼調整呼吸，若無其事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不喝葯？！

傑森覺得哪天自己要是活過來，一定是被她給氣活的。

他想伸手去掐阿希娜的臉，但想到他根本觸碰不到現實中的人，最終傑森半抬的手還是垂了下去。

盯着眼前虛空處，幽綠的眼珠機械地轉了轉，阿希娜驀然道：“對不起。”

“……什麼？”傑森卡住了。

阿希娜緩緩轉過頭，安靜看着他，說：

“我只是，有點太過想念你了。”

所有想說的話堵住了喉嚨，傑森看着眼神茫然的阿希娜，被她打敗了。他不再提及藥劑的事情，轉而讓阿希娜趕緊睡覺。

“睡吧，”他催促道，“明天你早上還有課程。”

這回輪到阿希娜不動了。

她歪着頭，安靜地、定定地注視着身旁的年輕男孩。

那眼光看得傑森身體僵硬，額頭都幾乎要出汗了。但幸好他根本不是實體，所以額頭上也沒有出現不該有的汗滴。

女孩收回視線，把目光轉向被夾在指間的小瓶藥劑。

瑰麗流轉的光芒將人的注意力盡數吸引，盯久了甚至會有靈魂會被拉扯進去的無端錯覺。

思考片刻，她突然將葯喝了下去。

突降驚喜的傑森不懂阿希娜為什麼想通了，但結果他很滿意。

他小心地蹭了蹭阿希娜的頭髮：“晚安？”

“晚安，吾愛。”阿希娜低聲道。

在年輕早逝的愛人懷中，她終於沉沉睡去。

-

義警的生活大多數時候都和普通人的相差無幾。

白天阿希娜坐車去哥譚大學上學，大多數時間泡在圖書館裏學習，小部分時間接手提姆交接過來的工作。

晚上阿希娜則繼續參加夜巡，調查魔法物品的案件，只是涉及到阿卡姆的時候她會主動避開，選擇遠程支援。

日復一日的正常生活讓阿希娜產生了一種錯覺：她的生活會一直這麼安穩地過下去。

但錯覺也只是錯覺。

塔利亞的電話打過來時，阿希娜正在和提姆爭奪最後一份小甜餅。提姆剛好看到阿希娜手機上顯示的來電，動作頓了一下。

這關鍵的瞬間決定了結果。

於是最後的小甜餅成功進入了阿希娜盤子裏。

她叼着一塊小甜餅，含糊問：

“怎麼了？”

提姆對奧古家的成員保持着一種過分的謹慎態度。他將手機遞給阿希娜，留給了她一個安靜的空間方便和塔利亞談話——帶上門的同時，他還順手帶上了阿希娜的盤子。

“……”

阿希娜狠狠咬碎了嘴裏的小甜餅。

可惡。

塔利亞打電話過來的目的很簡單，她問阿希娜今年十八歲生日回不回刺客聯盟過生日。

照着以往的慣例，阿希娜十歲之後的每年生日的那天都會把時間一分為二，輪流在韋恩大宅和刺客聯盟過生日。

她打算今年照舊。

“今年早點過來吧。”電話里，塔利亞的聲音帶着隱約的笑意，“我有個準備已久的驚喜要告訴你，我的孩子。”

“OKOKOK。”

雖然塔利亞看不到，但是阿希娜還是給老媽比了個ok。

刺客聯盟內。

塔利亞身邊的‘驚喜’本人抬起一張桀驁不馴的小臉看着她，臉上帶着點對阿希娜的好奇，當更多的是興奮。

這個和布魯斯有九分相似的孩子喊道：“母親。”

塔利亞半蹲下來，摸了摸這個孩子圓鼓鼓的小臉。

他看上去年紀很小，也許只有六七歲。

“達米安，我親愛的孩子。”塔利亞牽起他的手走出房間：“你很快就會見到你的姐姐了。”

他們踏上的是通往訓練場地的道路。

年幼的孩童對着他的母親高傲地說：

“我會打敗她。”

證明我才是您最優秀的孩子。

孩童的母親回答：“拭目以待。”

不知道看到“驚喜”后，到底是感到驚喜還是驚嚇的阿希娜一無所知。

她正在做在瞭望塔上過生日的準備——在外太空度過自己的成年生日還挺有意義的，而且布魯斯居然會同意她在瞭望塔上辦生日會！

她想要盡量把生日宴會準備得更完美些。

因為阿希娜的一些普通朋友不太方便上瞭望塔，所以在第二天還會有一場對外舉辦的生日宴會。

這導致她需要做非常多的準備工作，才能確保這兩場生日宴會能夠順利妥當地舉辦。

吃的方面需要做的準備尤其多。大家（尤其感謝阿福）快快樂樂地準備了許多宴會的食物，尤其是閃電家族愛吃的高熱量零食，數量加起來足夠把他們埋在裏面。

還有大家喜歡吃的各種各樣的美食和各種奇怪有趣的小遊戲。

一切都準備得如此完美。

只要這一天就這麼按照着計劃過去，那麼阿希娜將會收穫一個堪稱完美的生日。

但在阿希娜十八歲生日當天的凌晨，阿卡姆的警報響徹蝙蝠洞，驚醒住在庄園裏的所有人。

——小丑逃出了阿卡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