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得到沈玉耀的肯定后,曲貴妃沉默了很久,她像是終於認清了兒子與她已然不在同一條道上的事實。
或許她早就已經明白這一點了,只是不敢承認。
“母妃?”沈玉耀看曲貴妃一直在沉默,有些擔心。
“沒事,其實我早就已經猜到了,只是沒想到啊,終是來到這一天。你回來后就被太后叫去,太后可告訴你好消息了?”
沈玉耀仔細看着曲貴妃,沒有從她臉上看出其他異樣,只有一種奇怪的平靜。
沈玉耀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摸不清楚,只好順着曲貴妃的話往下說:“恩,祖母說,要讓母妃位份再晉陞一位。”
“原來是這件事,好事一樁。”曲貴妃並不意外,其實如果她願意,在皇后剛死的時候,她就能當上皇后了。
只是她一直沒有點頭。
之前她覺得自己當上皇后沒什麼好,沈清瑾已經夠狂了,再讓他有個嫡子出身,皇帝難免會警惕他,但是沈清瑾的態度讓曲貴妃明白,這個兒子根本就靠不住。
如果只能靠女兒的話,成為皇后就很有必要了,畢竟女兒若是唯一嫡出的公主,那她的路會更好走。
“母妃這是同意了?”沈玉耀記得之前曲貴妃一直不太想當皇后的。
“同意了,雙喜臨門的好事,沒必要往外推。”
“雙喜臨門?是三哥要娶王妃了嗎?我記得劉瑩兒早已住進申王府了。”
大婚肯定要有,但不會特別張揚,而且說是給沈清瑾與劉瑩兒的大婚,實際上是給石曉曉的大婚。
讓石曉曉以側妃之位,享受王妃的尊榮,這是給石家的補償。
“不是,你走之前不是已經和陛下說明白了,怎麼現在還糊塗了呢。”曲貴妃輕笑,“我的女兒,可要成為這古今第一人了。”
沈玉耀驚訝的抬了抬眉,難不成之前皇帝說的都是真的,他真打算讓她去當太女啊!
“當真?”
“千真萬確,好了,你快去休息吧,等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把人叫來的是曲貴妃,現在將人攆走的也是她。
沈玉耀雖然很激動,但還能控制住,她向曲貴妃行了一禮,乖乖下去洗漱,等到了晚上也安然入睡。
深夜的時候,沈玉耀睜開眼睛,眼神清明的在床上翻了下身。
她已經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場夢,夢中她回到了現代。
手機里短視頻正在發出聲音,空調正在工作,微波爐里熱着飯,電腦屏幕亮着,上面是遊戲的載入界面。
她坐在電腦前,穿着睡衣。
明明是最舒服的模樣,卻讓沈玉耀無法適應,她在那一刻終於意識到,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古人。
人的適應力真的太強了,才過去幾個月,她就已經完全適應了古代,甚至對古代產生了歸屬感,回到自己的家,都放鬆不下來。
於是夢醒了,她回到了從陌生到熟悉的寢殿。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哪兒曾想過自己還能當什麼太女,只想着能到處吃吃瓜就挺好,順便渾水摸魚,做一個大權在握的公主,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是在對這個時代的了解中,沈玉耀才漸漸明白,光大權在握是沒有用的,她需要更高的地位,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太女也並不是最後的目標,尊貴如太子,不同樣會成為世家與皇帝的鬥爭之下的犧牲品?
她要成為更強的人,女帝。
她要去做女帝!
大庄,安定二十一年冬,十一月初三,帝昭告天下,封七皇女沈玉耀為太女,賜住東宮。
同年同日,立貴妃曲氏為新后。
自
此,大庄翻開了新的篇章。
安定二十二年春,換年號為新陽。
新陽元年冬末,新港落成,大庄自此開啟了如同開掛一樣的昌盛時期。
太女的消息,隨着開春后四處遊走的行商,越傳越遠,甚至西域外國都聽到了這則消息,薩洛特國內,也就是被沈玉耀起名為佛國的小國國都之中,有一間佛寺,以大庄字翻譯,即為“佛國寺”。
佛國寺乃是聖寺,裏面全都是修行上乘佛法的大師,其中又以普樂聖師最為出名,他自小生長在佛寺之中,乃是天生佛子。
而普樂大師有一個徒弟,佛號為普深。
普深穿了一身西域商人的衣服,長長的鬍子遮住了他的臉,只透出一雙清亮的眼睛,沒有頭髮的頭頂包裹着厚重的布,橢圓形的布帽讓他在依舊有冷意的春天,出了一腦門的汗。
登上高大的黃金台階,三個人高的巨大金門被從裏面的僧侶拽開,踏入金碧輝煌的裏間,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金像佛祖,還有佛祖頭頂一顆顆舍利子。
“弟子普深,見過師父,師父,弟子歸來晚了。”
普深摘下頭頂的帽子,露出光滑的頭頂,虔誠的叩首,向盤膝坐在佛祖之下的中年僧侶請罪。
“你的中原話,說的已經比師父要好了。”普樂開口,聲音在巨大的屋子裏回蕩,自帶寶相莊嚴。
普深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自己開口竟然說的是中原話,他趕忙說回薩洛特語。
被編著入佛經的語言,在緩緩說出時,有一種神秘莫測的美感。
“在中原遊歷的四年,弟子無時無刻都在想念師父與佛寺,如今終於歸來,沒想到竟忘了鄉音,實在是罪過。”
“佛祖會寬恕他虔誠的信徒,你替為師回故土,是全了為師的夙願,多謝你。”
“不敢,只是可惜,沒能完成師父另一個夙願。”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普樂念了一句佛法,輕聲笑:“是貧僧參不透紅塵之解,才被困於此。”
“弟子受教。”
普深沒聽太明白,他不知道普樂究竟是放棄了還是沒有放棄。
但說受教准沒錯。
普深想起他得知的消息,同普樂說道:“師父,大庄皇帝冊封其七女公主玉陽為太女,已然昭告天下。”
“冊封公主為太女?”
普樂自認已經看透人世,明白了很多大道理,但是他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聽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讓一個女子,繼承大庄的皇位嗎?
“哈哈哈哈!女子為皇?滑天下之大稽!看來大庄註定會亡啊!”
普樂驟然笑出聲,高興的不得了。
他被送到佛寺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嬰兒,主持說他瘦弱不堪,是山林里的狼將他哺育長大,他生來便有佛性加深,卻因與狼有一段母子之情,導致他體內惡毒的一面遲遲無法根除。
普樂想了很久,將他困於此的,或許就是那份執念。
若是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他永遠是佛國寺的普樂,就不會心生怨懟。
上天既然讓他知道了一切,他就必須為自己,為素昧蒙面的父母報仇!不,是只為父親報仇,母親?他的母親早就已經拋棄了他。
時至今日,普樂對母親早就沒了怨恨,對他來說,讓沈氏皇族與鄭家得到教訓,是他唯一的執念,他對這些千里之外的人沒有任何感情,他只是想要報復。
想要了結一段因果。
普深想到那日漸興盛的西北互市,再想一想民間給太女冠上的“琉璃”封號,覺得這個太女不一定會讓大庄變弱,甚至可能會變強!
他想要跟師父說一句,但是他
看到了擺放在師父手邊,顯然極受師父喜愛的琉璃杯。
還是別說了。
普深想,就讓師父這麼以為吧,他可不想再去外面遊盪,做坑蒙拐騙無所不及的神棍了。
那個太女連自己的親哥親叔叔都能下手剷除,若是栽在她手裏,自己絕對討不着好,普深只是想為師父做事,並不想給師父賣命。
“你繼續去西北盯着去,阿依邱三國曾被大庄打敗,甚至屈辱的丟了王室,大庄愚蠢的開通了互市,為阿依邱送去他們需要的糧食,遲早會將他們養的兵肥馬壯,屆時阿依邱會向大庄發起複仇,那是我們的機會。”
“師父,還要去挑撥?”
普深沒忍住,流露出了一絲不情願。
普樂抬頭,幽幽看了他一眼,普深嚇一跳,趕忙低下頭說道:“弟子遵命。”
西北互市是真的熱鬧極了。
如果給普深選擇,他也希望自己多去逛逛,可前提是去逛逛,而不是去做任務。
只希望那位太女不要將眼睛放在西北互市,忽視掉阿依邱那三個廢物小國,千萬別注意到他啊!
沈玉耀有可能不注意西北互市嗎?
怎麼可能!
她肯定要注意啊,她可是要靠着西北互市去找棉花啊!
換成她原本世界的地圖,棉花和高產量糧食,可都得從西北互市得來呢,西域和北域的好東西太多了。
大庄生活在平原,這一塊土地經過上千年農人辛勤的耕種,養活了幾千萬的人口,廣闊的土地上,卻不是那麼和平。
這片土地經歷了太多災難,祖先們依靠自強不息的韌性生活在此,天塌了自己補,洪水來了自己治,若是天有十日,便射下九日。
他們不依靠神,而神也不曾眷顧此地。
能輕鬆養活無數人的高產量糧食,並未從這片土地長出來,這裏隨便一鏟子也不能挖出寶藏,倒是有可能挖出墓室。
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百姓還在勤勤懇懇的勞作,期待那貧瘠的土地能給他們帶來填飽肚子的糧食,沈玉耀怎能不盯着高產量的糧食?
本來說好開春之後,沈玉耀就該去左州逛逛了,可如今沈玉耀被事情絆住了腳,愣是怎麼也走不開。
無奈之下,只能去信,讓別人幫忙跑一趟。
因為去左州是拜見江朱韜的父親,那是名士,不是尋常人想見就能見的,沈玉耀不能去,必須找一個能和江朱韜之父搭上話的人。
其實人選就在眼前,石采文啊。
石采文的母親乃是小江氏,也就是江朱韜的姐姐,那江家名士,乃是石采文的親外祖父,她想要見還不是輕而易舉?
無論一個名士有多厲害,他終究是個凡人,有自己的親屬,超然世外可以讓他不見皇權,卻不能讓他不見骨肉。
於是在新春伊始的三月初,沈玉耀將石采文叫到東宮內詳談。
石采文很快就應召入宮,自從上次年宴后,沈玉耀一直忙着處理政務,還真是沒時間和這些小夥伴們見見面,兩個月沒見面,乍一看,石采文竟是憔悴了許多。
“臣女見過太女,太女千歲。”
“免禮,賜座。”
待石采文坐下,沈玉耀連忙不解問道:“采文,你最近可是晚上睡不好,怎麼神情如此憔悴?”
石采文驚訝的摸了摸臉,“竟如此明顯,叫太女看出來了?看來我這上妝的手藝,太過粗糙了些。”
為了掩蓋自己憔悴的神色,石采文還上了一層妝,其實若不湊近看,是看不太出來的,可沈玉耀是什麼眼睛啊,現在幾乎已經完全練成火眼金睛了。
“是有些明顯了,近來石家似乎沒有什麼要緊事。”
沈玉耀實在想不
到有什麼能讓石采文日夜難眠的事情。
石采文抬眼看了沈玉耀一下,目光觸及沈玉耀身上秀有金龍圖案的衣服后,心中定了一定。
如果沈玉耀還是原來的公主,為了不讓她為難,石采文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事情的,況且仔細說來,此事還算是家醜。
但現在沈玉耀的身份有了改變,她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公主了。
“太女,說來話長,臣女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此事與太女的三皇兄申王有關。”
申王?沈玉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過這個稱號了。
自她生辰宴過後,皇帝就讓其他幾位皇子不必再上朝,朝堂上,就只剩下她這一個太女。
之前有太子的時候,皇帝也是如此行事,皇帝很不喜歡皇權紛爭,所以他一旦確定了繼承人是誰,就不會再給其他人絲毫希望。
而且沈清瑾在她剛剛回京的時候,送了她一份大禮,沈玉耀豈能不回一份讓他滿意的禮物?
所以,沈玉耀趕在年前,就催促着禮部將申王與申王妃大婚一事辦妥了。
因為當時一切太過匆忙,估計到現在為止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沈清瑾已經大婚了。
又或者是裝不知道,畢竟沈劉二人的姦情不是什麼秘密,連石采文當初都能查出來,更不要說那些高官大臣。
大概是被沈玉耀成為太女的消息嚇到,又或者是城門真是一直沒人追究,大鎚遲遲不落地,申王又驚又怕,所以這段時間申王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王府中。
就跟太子活着是一樣,申王安安分分的搞他的文章,當一個文藝青年。
沈玉耀本以為沈清瑾這輩子就這麼寂寂無名的混下去了,沒想到石采文這邊還知道更多內幕。
石采文見沈玉耀感興趣,就像當初她們在玉渡客棧時說八卦那樣,將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當初沈玉耀讓沈清瑾同時娶劉瑩兒與石曉曉兩人,本意是想解救楊可卿,但她愣是將三個奇葩困在了一個院子裏。
這段時間,申王府過的是雞飛狗跳。
劉瑩兒其實並不喜歡沈清瑾,她當初只是想找一個依靠,能讓她暫時脫離楊棟,有一個喘息的角落。
可是沈清瑾彼時是真的上了頭,即便在被楊可卿捉姦時,劉瑩兒推開了他,幾乎與他一刀兩斷,他依舊覺得劉瑩兒心有苦衷,劉瑩兒愛着他的。
石曉曉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因為她出身低,又突逢家中遭難,一時之間家破人亡,只能寄人籬下。
一個自卑到極點的人,又因為有一副聰明的腦子而自負。
她不相信人們給她的承諾,她覺得想要坐穩未來申王妃的位置,還需要抓住申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