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連鎖酒店04
“我說過了——”
服務員看着面前像是未成年高中生的少女,一字一頓地強調,
“我、們、這、里、沒、有、這、道、菜、品!”
她的嘴巴咧開,露出像電鋸齒輪一樣鋒利的牙齒,口中涎水翻湧——
酸臭的味道從她的口腔里蔓延開來。
她彷彿要一口咬斷玩家的脖子。
面對服務員的恐嚇,封辛連一絲畏懼都沒有,她只是面容平靜地對服務員說:
“你污染空氣了。”
說完,她靠近一步,抬起手握住服務員的下巴,輕輕地向上一抬——
“咔嚓。”
服務員的嘴巴闔上了。
服務員捂着下巴,眼中含着淚,因為疼痛無法張開嘴慘叫,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凄厲哀絕的嗚咽聲。
封辛從容地在裙子側兜里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手,低頭嗅了嗅手腕。
還留存着泡澡時沾上的玫瑰花香。
她把用過的手帕丟進了垃圾桶。
服務員:……你媽的!
封辛回過頭,看向服務員。
服務員一驚——
又有什麼事?
封辛又問了之前的問題:
“有沙姜白切雞嗎?”
服務員:“……”
她雙眼含淚,咬牙切齒,半晌才憋出一個字:“……有。”
同為新人玩家的病弱少年看呆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又看了看起身離去、背影凄慘的服務員,連忙道:
“等等——”
服務員回過頭來,神情扭曲陰暗。
病弱少年提出了要求:
“我想吃阿根廷紅蝦,要煮熟的。”
服務員:“……”
他奶奶的!你們這期新人玩家是不是有病?頭裏面是不是缺個腦子?
服務員忍了又忍,轉過頭去后廚準備白切雞和阿根廷紅蝦去了。
封辛問病弱少年:
“阿根廷紅蝦好吃嗎?”
“在我看來是好吃的。”
少年端着選好的菜,走到用餐區就坐,一邊夾菜一邊說,
“我以前很喜歡吃阿根廷紅蝦,不過,生病之後就再也沒吃過了。治療中我的身體很虛弱,不能吃海鮮和牛羊肉,就連水果都要用熱水燙過才能吃。”
封辛平靜地“哦”了一聲。
她對這個少年的個人經歷毫無興趣,她只在乎阿根廷紅蝦好不好吃。
時間漸漸流逝。
終於,有其他玩家來到了自助用餐區。
是職場精英打扮的高個子女性,還有已經開始發福的中年男人。
他們眼底都帶着烏青,看也知道,昨晚他們一定沒能休息好。
也對,遇到這樣的事情,誰有心情好好睡覺呢?
有的玩家甚至連飯都不願意吃。
相較於這些玩家,他們已經算是心態非常良好了。
沙姜白切雞和阿根廷紅蝦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服務員臉上捆着厚厚的繃帶,繃帶吊住了脫臼的下頜,在頭頂打了個蝴蝶結。
她推着送餐車走到封辛和病弱少年那一桌,上餐時想對這兩人翻個白眼,但她擔心封辛會把她的眼球摳出來,硬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
病弱少年將裝有阿根廷紅蝦的盤子朝封辛那邊推了推。
封辛看了一眼,喚道:
“服務員。”
服務員沒有應聲,推着送餐車,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她叫你呢。”
選菜的中年男人在服務員經過身邊時,指了指坐在就餐區的封辛。
“是嗎?我沒聽見。”
服務員臉色陰沉,她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對中年男人說道,
“別多管閑事。”
封辛夾了一筷子白切雞,小聲嘀咕道:
“這個服務員的耳朵好像不太好用,要換……”
服務員:“……?”
“好用、好用的!”
服務員連忙推着餐車返回,對封辛說,
“請問客人,您有什麼要求呢?”
封辛把裝着阿根廷紅蝦的盤子往服務員面前一推,說道:
“剝蝦。”
你媽的!
你他媽的!
服務員傾盡生前死後的所有涵養,才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
服務員:“……您自己不會剝嗎?”
“不會。”
封辛坦然地回答道,
“我不怎麼吃蝦,吃的時候,都是追隨者和寵物給我剝好的。”
沒親手剝過,所以不會剝。
服務員滿頭霧水。
追隨者?
什麼東西?
是追求者嗎?
追求者剝蝦還能理解?
寵物算什麼?寵物也能剝蝦了?這是養了個猴子還是紅毛猩猩?
服務員:“……”
你是把我當你的追求者了?還是當你的寵物了?
服務員一邊剝蝦,一邊呵呵呵地笑着:
“您好像很受歡迎?”
“還好吧。”
封辛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討厭我的人也很多。”
服務員心說:
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坐在對面的病弱少年沉默無言地用餐,他總覺得封辛和服務員的對話很古怪,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怪在哪裏。
早上九點四十分的時候,在自助餐廳中用餐的新人玩家們搭上了前往一樓的電梯。
新人玩家們在一樓休息區聚齊。
人數總計十人。
酒店的大堂經理也在休息區,他笑眯眯地看着玩家們,關切地問道:
“大家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其中有幾名玩家忍不住翻了白眼。
大堂經理問道:
“距離白晝回合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各位還有什麼疑問嗎?”
病弱少年說道:“有。”
他那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開合,對副本提出了質疑:
“在這場遊戲中,十名玩家中,有九名平民與一名背叛者。雖然背叛者擁有在黑夜回合中自由選擇一名玩家死亡的權力,但因為人數的差距,其獲勝概率依舊遠遠小於平民陣營。”
“這場遊戲不公平。”
玩家們不約而同地望向病弱少年,他們多少有些驚訝——
他為什麼要質問公平性?
他是背叛者嗎?
病弱少年繼續問:
“所以,我想知道,你們對缺失的公平性是不是有什麼彌補措施?”
“您對副本適應得很快呢,已經開始鑽研規則了。”
大堂經理笑了,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彌補——完成這場遊戲后,獎勵積分的總數是固定的,也就是說,通關玩家的人數越少,玩家獲得的積分數額越高。”
“積分?”
“積分是[鬼域]對玩家進行排名的依據之一,也是最具認可的貨幣。”
大堂經理說道,
“當你們通關[離淵連鎖酒店],就會進入[鬼域]。到時候,你們會深刻地理解[積分]的意義的。”
【當前時間,第一天10:00:00。】
【第一次白晝回合開始。】
【白晝回合時間為10:00:00-17:00:00。】
【白晝回合開始與結束的半小時內,即10:00:00-10:30:00和16:30:00-17:00:00,玩家必須在休息大廳集合,其餘時間可自由行動。】
【在白晝回合結束前,所有玩家須進行投票,投出背叛者。得票最多的玩家將被淘汰,淘汰后該玩家身份將被公示。如果該玩家為背叛者,[離淵連鎖酒店]副本通關;如果該玩家為平民,副本將繼續。】
【如果兩個及以上玩家在該回合內平票且同為最高票,該回合不淘汰任何玩家。】
【白晝回合內,所有投票皆為明票,請謹慎投票。】
【為了遊戲的趣味性,平民陣營玩家不可對他人明示自己身份,不可以任何方式要求其他玩家明示身份。】
【[鬼域]祝大家遊戲愉快。】
所有玩家的手上都出現了一張白色卡片,卡片的大部分區域是空白的,只有右下角標着“投票人___”的字樣。
很顯然,這就是所謂的淘汰票。
休息區的旁邊出現了一張桌子,桌上擺着一個暗紅色的、材質不明的盒子,還有一塊寫着“投票箱”三個大字的木板。
“要在規定時間內投票哦。”
大堂經理笑眯眯地提醒道,
“不投票的話,就會出局哦。”
他轉身要走,但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
“雖然說可以自由活動,但是……”
大堂經理咧開嘴,愉快地笑了起來,
“酒店裏有很多危險的地方,不要到處亂跑哦。”
看着他的笑容,玩家們不免頭皮發麻。
大堂經理離開時候,休息區就只剩下了玩家們。
他們面面相覷。
明明是有着同樣的被捲入奇怪遊戲的遭遇的不幸者,有共同話題可以抱怨——
但只要一想到,背叛者隱藏在他們之中,他們就覺得頭皮發麻,十分不適應。
“大家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職場精英打扮的白領女人率先開口,說道,
“我叫閔念煙,29歲,在投行工作。”
“厲害。”
穿着球衣的少年接過話,
“我叫林黎,在師範學數學,來這裏之前正和舍友打籃球呢。”
發福的中年男人說:
“張威,是個碼農。”
他摸了摸頭上濃密的頭髮,又補充了一句:
“頭髮是真的,不是假髮哈。”
因為張威開的這個小玩笑,休息區里沉重的氛圍多少變得輕鬆了一些。
穿着鉚釘皮夾克的社會青年說:
“路鳴,T市2區的人都知道我。”
在場的玩家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接下來是兩個年紀相近的小姑娘,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剛上大學的年紀。
留着黑長直的叫王珏,短頭髮的叫朱落雁。
還有兩個男生,年紀都不大。
一個在超市打工,名字叫李有福。
另外一個是滴滴快車的司機,陸不平。
坐在封辛旁邊的病弱少年說:
“我叫安涵容,十八歲,患有白血病。”
有人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啊……”
也有人暗嘆可惜。
安涵容看起來很漂亮,他漂亮、纖弱又安靜,就像一朵白芍藥,給人一種即將凋零的破碎美感。
自我介紹輪到了封辛。
“我叫封辛。”
封辛抬起頭,露出微笑,那雙淺金棕的眼睛像是帶有光芒,
“是個普通的旅行者,喜歡有趣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