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
08【晉江獨家】
白天還是陽光明媚,夜晚又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老話說一陣秋雨一陣涼,明天的溫度怕是會更低。
梁楚凡坐在保姆車上,一言不發,臉色沉着,不知道想什麼。助理慣例彙報明日的行程,可看到他那張冷臉,只能悻悻地把話憋回去。
玻璃窗上掛滿了長線狀的雨絲,像一張蛛網,把車內的人罩住,也把窗外的風景割裂。
經紀人華姐咳了咳,“.....楚凡,今天拍攝怎麼樣?見着沈小姐沒有?”
她特意把梁楚凡的拍攝時間換到了今天下午,就是要給他製造偶遇沈常樂的機會。他這麼聰明一人,不可能不懂吧?
梁楚凡沒有說話,繼續看着窗外。
這條路是上京最繁華最擁擠的一條主幹道,街道被各式各樣的霓虹照得發亮,宛如一條雨夜裏的星河,店鋪鱗次櫛比,一個緊挨着一個。
鮨今料理的門店非常有特色,櫥窗里掛着一對巨大的手工錦鯉花燈,光從那層薄絲絹里透出來,照得整個櫥窗流光溢彩。一對搶眼的男女從店門口走進去,男人跟在女人後面,像忠誠的騎士。
也像--
狗。
梁楚凡冷然地把視線從窗外挪回到車內,“見到了。”
華姐鬆了口氣,“那--”
“不怎麼樣。”梁楚凡繼續說,“我說了,那晚的照片不能爆出去,你們不聽,現在把局面弄僵了,讓我在她面前怎麼做人?”
華姐提起這事也是懊惱連連,沒有想到一招完美的苦肉計成了惹人嫌,“可那條聲明完全把她摘乾淨了,你還背了個黑鍋,你現在正在上升期,按理說是不能爆出任何緋聞的,都這麼做了,說什麼她也得對你不一樣才是。”
梁楚凡冷笑,抬手摸了一下還發疼的喉嚨,“你當沈常樂是什麼人?沈家捧在手心裏的公主,若不是她那個弟弟找回來了,整個沈家以後就是她掌舵,一般女孩兒感動流涕的伎倆在她那根本不管用。”
華姐聽聞,身體也萎靡了下去,“......唉,算了,你也別多想。好歹這事兒做的隱秘,不會查到我們頭上。你放心。過幾天,宋太那兒也會再攢個局,幫你們撮合著。”
梁楚凡:“小姑能不能別插手這事了?我是真心喜歡沈常樂,不是為了什麼別的。更何況,我想堂堂正正讓沈常樂對我青眼,不是靠做小伏低當狗。有人不要臉肯當狗,我不可能。小姑不會想讓我給人當狗吧。”
華姐見他什麼話都說的出口,肯定是動怒了,也知道他心裏煩,只好輕言細語地安撫,“楚凡,你也是,什麼狗不狗的,多難聽?宋太這麼關心你,你這些年的資源不都是她幫你撐着的嗎?若是你一開始對沈小姐沒感覺,宋太還會逼你不成?”
她繼續娓娓分析:“若你真能和沈小姐在一起那就是皆大歡喜,宋太能和沈家搭上關係,她好,你也更好,這不是一榮俱榮的事?起內訌可不明智。”
還有些不好聽的真話華姐全悶在心裏--
給沈常樂當狗,多的是人上趕着,你有什麼不樂意?
梁楚凡皺了皺眉,呼吸有些困難,總覺得脖子還被人掐着。
“她若是真想我和常樂有什麼,就派人去查查常樂身邊來的那個新人。”
“新人?”華姐沒聽明白。
“就跟在常樂後面的小白臉,叫什麼聽野吧。查查他什麼來路。”梁楚凡冷着臉,語氣有點兒不痛快。
毫無疑問,剛剛進日料店的就是沈常樂和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他雖然沒看到那小子的側臉,根據身高就能判斷出是他。
“行。這事我肯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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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中央庭院裏點着暖燈,紅楓被染成淡金色。
包廂里燈光幽暗,侘寂風讓空間更寬闊,透着高級的靜謐感,穿着和服的服務員靜步走過來,給兩位上茶水。
墨綠色小瓷杯里裝着起了一層泡沫的抹茶,沈常樂握着茶杯暖手,閑閑地翻着食材單。
“你吃的多嗎?不會是那種吃幾口就飽的吧。”沈常樂上下打量了路聽野一圈,還是問一下比較好,若是點太多又吃不完,就顯得很沒素質。
故意浪費食物是沒有素質的人才做的。
路聽野一聽就明白了,不問他喜不喜歡吃什麼,只問他飯量大不大。
他就是妥妥的陪吃飯工具人。
“你儘管點你愛吃的,吃不完的給我就行。”路聽野低聲應着。
沈常樂笑出聲來,“說得好像我在虐待你,只准你吃我剩的。”
沈常樂是明艷系的長相,鼻樑比一般女孩都要更挺,鼻頭是水滴型,眼睛大而深,這種長相其實不太討巧,沒有表情的時候就顯得很高傲,很不好接近,可一旦笑起來就格外溫柔風情,再美的顏色也能被她壓下去。
若是用花來形容,她應當是芍藥,牡丹,或者紅玫瑰。
路聽野拿起茶杯淺淺潤了潤乾燥的唇,然後把茶杯輕輕放在茶托上,一雙眼睛在昏昏的燈光下不再是琥珀色,而是一種近乎於美式清咖的棕。
他眼裏帶笑,聲音低醇而乾淨:“怎麼會是虐待?大小姐都沒有嫌棄我吃您剩下的,這是我的榮幸。”
“...............”
沈常樂忽就沒聲音了。
--你吃剩的東西願意給我吃是對我的不嫌棄。
這麼會哄人的套路讓她甚是佩服。
他追女孩子應該蠻有一套吧。
長的招蜂引蝶,嘴又這麼會哄,估計那些小女孩兒一茬一茬地往他身上撲。
嘖。
花里胡俏的小朋友。
沈常樂瞪他一眼,臉色微沉:“知道你會油腔滑調,但少把你那一套往我面前帶。我喜歡規矩的。在我身邊做事,規矩老實才是正道。”
“聽懂了沒有?”
路聽野笑起來,嘴邊多出兩個小括號一樣的笑弧,他兩指併攏在額角上輕輕一點,做敬禮的手勢:“遵命,大小姐。”
沈常樂:“.........”
她心裏真是好笑又好氣,看見路聽野此時笑得跟中□□一樣,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笑些什麼,這難不成就是窮開心?
無聊。
沈常樂懶得搭理他,照舊背脊挺直如優雅的天鵝,儀態完美得近乎苛刻,只是嘴角多了些微向上翹的弧度,讓她看上去帶點小女孩的軟。
她拿起食材單,把自己不感興趣的食材踢出去,根本不管路聽野的口味。
“Omasake”是日語中“拜託啦”的意思,也就是說今晚的這頓飯是沒有固定菜單的,也不知道價格,主廚按照當天的食材隨意發揮,做什麼吃什麼。客人只需要把食材單上自己不感興趣或者忌口的踢出去,接下來就全看廚師的“心情”了。
沈常樂吃飯的時候很優雅,她塗著口紅,廚師刻意為她把壽司捏成小小的一個,剛好進口。
路聽野懶懶地坐在邊上,心思根本沒在吃飯上,他側頭看着沈常樂吃。
她喜歡吃海膽和金槍魚,因為這兩種她只分了一半給他。她不怎麼愛生和牛碎,嘗了一小口,皺眉,然後都扔給他了,火炙過的和牛她又很喜歡,吃了三口。
但不論是再好吃的菜,她吃得都不多。
路聽野觀察的很清楚。
是因為想保持好身材所以吃的不多嗎?但沈常樂已經很瘦了。路聽野心想,她若是再胖兩分,其實會更漂亮。
主廚大概是看出來女生佔有絕對的話語權,像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以每次做好之後都會先給沈常樂品嘗,然後再聽沈常樂的吩咐行事。
刺生過後是一些熟菜,疊加了鵝肝油的烤芝麻豆腐散發出油潤的濃香,用白蘭地腌過的河豚肉,油炸出鍋后還帶着酒香氣。
沈常樂很餓,但每樣菜嘗過一點后就沒什麼興趣了,再吃了幾口葡萄和蜜瓜,就擱了筷子,拿着小勺子小口小口挖着果醬雪糕。
也不知道怎麼了。
她突然想到了下午喝的那一碗暖融融的,鮮到眉毛都快掉下來的滑雞菌菇粥,打開蓋就冒着裊裊煙火氣。
相比於坐在這空空蕩蕩的,連客人都沒有的高級日料屋,一碗家常粥似乎更讓人回味。
想到這碗粥,她不由地轉過頭去,路聽野正在吃她剩下的,不願動筷的壽司,魚糜飯,還有松露魚子醬烏冬面。
他吃相很斯文,沒有任何的聲音,不挑食,吃得特別香,吃什麼都讓人看了很有食慾。她剩了那麼多菜,全被他一口一口全吃進了肚子,她吃剩的水果,還剩最後兩塊靜岡蜜瓜,孤零零地躺在那,他也沒有忽略。
少年的皮膚很好很滑,就跟吃一口炸豆腐,裏面會露出的奶白色的軟豆腐芯,也像玻璃杯里化掉的香草雪糕。
聯想到食物很正常,有俗語就說過,秀色可餐。
沈常樂托着腮,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無聊了,她居然看路聽野吃飯看得入迷,垂在身側的手有點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被某種神密的力量吸過去。
如同在會所的那一晚,也是鬼使神差。
一寸寸靠近。
食指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無形的痕迹,她還沒反應過來,指尖就戳了上去。
少年柔軟的臉頰被戳出一個淺淺的小坑。
“?”
沈常樂一愣。
她心裏比那碗讓她惦記的粥還亂,想着趕緊的把手收回來,可少年比她更迅速,抬手扣住她那根手指,維持現場犯罪證據。
手指繼續戳在他臉上。
路聽野笑着放下小銀勺,轉過頭來,原本是一兩秒的動作,他也許是故意放慢了節拍,沈常樂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指尖擦着他的臉頰一路劃過去,直到戳上他柔軟的唇珠。
沈常樂:.........
路聽野若有似無地抿了下唇,唇瓣輕輕含住她的指尖,又迅速退開,身體往後倒了幾寸。
他垂下眼,捏緊她那根細白的手指晃了晃,語氣有些疑惑:“.......嗯?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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