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冬川差不多能猜測到之前那個記憶世界緊閉着的原因了。

他將那段記憶藏得很深,不願意任何人知道也不願意回想起來。

她不算熟稔地轉移話題:“我有很厲害的禮物,你等等……”

男孩果然好奇地盯着她看。

她伸手在口袋裏一摸。

【倉庫:精神力不足,無法提取[煙花]。】

唔,好像也不能在室內放煙花,就算不是實體的煙花,也多少有點子拆家了。

【倉庫:精神力不足,無法提取[玩具車模型]。】

等一下,她現在的精神力到底是有多虛弱,連玩具車模型都沒辦法……?

她心一狠,提取了整個倉庫唯一能提取的【本命年禮包】。

這個本命年禮包是玩家[小上司今天call我了嗎]送給她的,因為是壓縮過了的禮包所以占內存比較小。

【確定拆開本命年禮包:紅絲帶、紅秋褲、紅襪子、紅腰帶、紅手鏈……】

她傻眼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冬川隨意此刻恨不得提刀去見那個昵稱為[小上司今天call我了嗎]的玩家。

雖然她的精神力虛弱,現在還不是實體,她從口袋裏拆出來的禮包也不是實體,可是諸伏景光能看到。

男孩看着她從口袋裏抖落一地的紅秋褲紅襪子,愣了一下,以手作拳抵在唇邊,盡量小聲地笑了出來。

【在小朋友面前丟臉了。】

冬川心情很平靜:“對吧,是很厲害的禮物吧?”

男孩認真地點了點頭,臉上有久違的笑意。

他蹲下去,試圖幫她把散落一地的紅色物品撿起來,卻撿了個空。

“你摸不到,”她說,“我是精神體,我口袋裏的東西當然也是精神體。”

他點了點頭,眉眼之間的神色有些失落。

“……那我抱抱你吧。”她頓了頓,傾身將蹲着的男孩攏入懷中。

手臂環過他的肩背,他的發頂本應該抵在她的下巴,她的呼吸應該打在他的耳邊,但一切都因為虛體而變得奇怪,從外面來看,她幾乎將半透明的身體.融進了他小小的身軀里。

一個虛空的擁抱,誰也觸碰不到誰。

學校放冬假的第一天,諸伏景光一個人在家,做家務、寫作業、和回來的叔叔阿姨吃完飯,然後回房。

晚上,小房間裏的燈亮了起來。

書桌前童話書翻開着,諸伏景光翻了一頁。

她給他把那個故事繼續念下去:“那個白髮老人說:幽靈會挑選孤獨的孩子,也只有孤獨的孩子會相信幽靈的話和它做朋友,它是騙你的,它只是想吸取你身上的……”

“呸。”她停止念故事,嫌棄地反駁道。

諸伏景光抬起頭看她,漲紅着臉,張着嘴沒說出話來。

“慢慢來。”她說。

男孩似乎想澄清什麼,因為心急如焚而愈加思維混亂,這次,連在紙上表達都有些語焉不詳。

幾個字,一些看不懂的示意圖。

她盯着那張畫滿了亂七八糟字畫的紙,盯了好久,才盯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意思是:他昨天是在公園裏,她蹲下來給他擦眼淚的時候才看見她的,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呼,還好大鬧課堂這種虧心事沒被他看到】,他覺得她是個好幽靈。

“我當然是好幽靈,”她說了一句,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呸,我才不是幽靈,我還沒有死。”

諸伏景光又在另一張紙上寫道:【?】

她卻沉默了一會兒。

她當然沒有死,死的是他,是未來的他。

但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他,就算是在記憶世界裏也不能。

她擺擺手:“好吧,就當我死了吧。”

“換一個故事,我繼續給你念。”她指揮道。

諸伏景光乖乖地翻過一頁書。

她一邊念故事一邊給故事做一些來自邪惡大人的批註式評價。

他靜靜地聽着,等她說“可以翻頁了”才翻過去。

她讀得口乾舌燥,一摔桌子:“不念了。”

【其實,能看懂。】他寫道。

雖然才八歲,但他已經認識了很多字。

“等……等?”她的語氣奇妙地拐了個彎。

這本童話書上寫着“適合10歲以上兒童閱讀”,她才自告奮勇給他念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她問。

他眼帘垂下去:【對不起。想聽,聲音。】

她想起來,他因為一些原因患上了失語症,無法表達自己,因此很少能和別人交流,別人也不願意和他多說話。

到了睡覺的時間。

諸伏景光坐在被窩裏,指了指,示意她可以進來。

她這會兒才老臉一紅:“不了。”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不解。

“我又感覺不到冷熱,我在旁邊你會做噩夢的。”她擺了擺手。

他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房間裏的燈滅了。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一片的房間裏有窸窸窣窣的翻身聲音,還有隱約的無意義的囈語,微弱而無力,聽起來很痛苦。

還是精神體的冬川睡眠很淺,她睜開眼睛,看向床上。

裹成一團的被子蜷縮着,聲音正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她走到他身邊,黑暗中,那個躲在被子裏渾身顫抖的孩子還在夢中,像被海草糾纏住無法動彈一樣,呼吸急促而紊亂,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淚痕。

在做噩夢嗎?夢到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害怕?

但是貿然叫醒他,這對於正在做噩夢的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她解不開謎題,一種細細密密的窒息感網羅着心底。

【如果我能擁抱你就好了。】

半透明的她輕輕摟住那個無助的小被團。

在意識沉入睡眠前,她思考着:【為什麼會難過?難道我也有憐憫之心嗎?】

*

次日,冬川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身體沉重極了,她不滿地翻了個身,不料,腦袋“duang”的一聲響亮地磕到了牆。

疼疼疼。

她睜開眼,皺着眉揉自己差點要起包的腦袋,忽然意識到什麼:“等等?疼?”

她坐起來,嘗試着去摸牆,卻發現本應該穿過牆體的手卻被牆擋住了。

已經起床的諸伏景光見她的動作,立刻就明白了她在試探什麼,男孩走過來,用手輕輕碰了碰她,朝她點頭。

是的,她這個精神體可以觸碰到實物了。

為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諸伏景光拿起紙,上面寫着:【阿姨看不到,摸不到。】

他的意思是,早上阿姨進來他房間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冬川的存在,去床上把被子拿走去曬太陽的時候也沒有觸碰到冬川。

“所以我還是虛體?”

男孩對“虛體”不是很理解,他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點頭。

冬川覺得不可思議。

她現在是別人看不見摸不到的精神體,還是一個“幽靈”,神奇的是,她可以觸碰到實物,諸伏景光也可以看到她、觸碰到她。

為什麼?記憶世界的規則到底是什麼?

來不及想那麼多,她需要打理她那睡成雞窩草的頭髮,由於能觸碰到實物,她的頭髮因為糟糕的睡姿而變得亂七八糟。

【我會。】諸伏景光忽然舉起紙,看向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本來想說她自己可以扎頭髮,但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有點摸不清這個小傢伙了。

“那你來。”她把發繩遞給他。

諸伏景光輕輕推開她遞過來的發繩,攤開手,掌心裏是一團卷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絲帶。

她認出來了,那根紅色的絲帶正是她從倉庫里取出來的【本命年禮包】中的紅絲帶。

可能是她當時撿起禮包內容時沒有撿起紅絲帶,她實體化的時候,紅絲帶也實體化了,因此被他撿到了。

諸伏景光走到她身後,小心翼翼地用梳子理順她的頭髮,他把黑髮攏在掌心裏,滿滿的一把。

紅色的絲帶纏上那一握黑髮,一圈又一圈,靈活的手指纏繞着,翩然的蝴蝶慢慢展翅,兩條長長的絲帶尾巴隨着黑髮輕輕落下而緩緩垂落。

男孩幫她扎完頭髮,怔怔地去觸碰她,柔軟的手指輕輕穿過髮絲。

幽靈姐姐是這樣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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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光家的修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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