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高中生
咚
咚!
咚——!!!
“誰又在地獄製造地震啊。”清水守真閉着眼癱倒在已經禿了的草地上,懶洋洋的聲音問出后沒人能回答她。
接連不斷的重擊使大地震顫,望不到頭的草原憑空颳起強風,颳得人皮膚生疼。不知道這片區域發生過什麼,地上的草皮都被掀了。
她躺在顯露黑色土地的草地上翹起腳放縱自己,身上只裹着隨便找的白布,習慣了穿衣服以後實在沒法若無其事地光着跑來跑去。
抬頭向遠方望去已經不是各式排列的門和泛白的無邊天際,而是有一塊不小的洞,洞周圍的門被波及產生裂紋,時不時隨着席捲的風掉下來幾塊尖銳的木塊直直插到地上,由於力量太強掉落的木塊會完全埋進土裏。
那洞口看起來只有無盡的黑暗,第一次發現地獄的天外是黑色的啊……絲毫不出意料,清水守真百無聊賴地想,是哪個天才做出捅破地獄的行為呢?
只是想想而已,她對誰又在地獄打架並不關心。不過黑暗怎麼睡得這麼沉,都不出來關心一下鄰居死活。清水無聊到跟自己開玩笑,然後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咦?你怎麼了?”
清水身旁出現了一個可憐的小東西,全身一絲毛髮都沒有,眼睛……也許是吧,兩隻眼睛的下方有厚黑的眼圈,它個子不高,全身像是被各種腫起來的肉塊組成,軀體內部隱約看出有類似裝訂成厚書冊的縫合線,還有遍佈在皮膚上的訂書釘,過於上手臂上和矮小的短腿上鑲嵌着鉛筆、鋼筆、橡皮,還有骰子之類物品,黏連的膠水不住地從它身上流下來。
因此她往後挪了兩步,與這位惡魔保持了適當的距離。
清水知道它是什麼,特徵實在是太好認了。這位好像是新生沒多久的考試惡魔,依稀記得以前偶遇的版本是有濃重墨臭味的龐然大物,現在也與時俱進了啊。她看它晃晃悠悠很不清醒,便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傢伙後腦和後背都被炸空了。
流出來的是血?
“破壞秩序……人類……”考試惡魔的腦袋晃晃悠悠往前啪嗒一垂,然後一屁股坐在了禿草地上。
“啊,你頭掉了!”清水守真熱心地幫它撿起來,撿起來沾了一手黏膠以後又後悔自己撿半個腦殼做什麼,反正它還會重新長。
但好像沒動靜了。清水把它的腦袋放在坐着的身體旁邊陪伴它,心臟被炸掉無法再生了啊。
竟然是人類做的嗎?她露出感興趣的笑容,地獄中惡魔們作亂的現象太多一點都不稀奇,人類做到這種地步那可是頭一回。
她哼起歌踏着輕盈的步子向著發出重擊聲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發現以前藏着髒東西的草地全都被掀翻了個遍,越是接近,地上的深陷和裂紋越密集。
髒東西被藏進更深的地方了啊,要變成新生草地的養分了。
……
原來是個孩子造成了這一切。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景象。那破開的黑洞環繞着強風,正下方的土地深陷,密佈的裂紋向外擴張,中間站着一個看起來不過是高中生的人類,面目被黑色籠罩,黑髮因磅礴的力量外放高高揚起,唯有一雙渙散發光的眼睛注視着眼前這片陌生的環境。
看樣子沒有移動過,清水守真輕輕嗅了一下。
“請問,他這樣多久了?”她詢問身旁的惡魔,這惡魔有些神秘,味道也有些熟悉,但看外表被黑披風將高大身體蒙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雙低垂無光的暗綠眼睛露出來。
光靠味道想不起來,她也不在意這惡魔是誰,但相信能在這種時候還能在外圍看熱鬧就不是弱小的惡魔。
那惡魔用僅僅露出的眼睛上下打量清水一遍,然後用低沉肆意的聲音笑了聲,開口吐露人類語言道:“一周。”
“一周?這孩子比你們都強太多了吧。”清水守真說得好像與她無關,明明她是想家了特意跑回來的。“不過力量一直這麼外放,總有會力竭的時候,身為惡魔,在時間上不用怕人類啦。”黑暗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反正這地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這麼一回,地獄中其他惡魔的死活又跟他無關。
“哼嗯……”這時身旁惡魔發出意味不明的應聲,不知是贊同還是不在意。
清水守真笑着又忍不住嗅了嗅隨風而來的味道,有不符合這股強大力量的情緒。
準確來說,正是因為過於強烈的情緒才導致他爆發了這麼強的力量,看起來絢麗多彩的力量卻是如此純粹強大。真驚人,人類竟然存在這麼強的力量。清水守真仰起頭看頭頂上那個大洞,確實是人類……對吧?
眼前僅僅是個孩子而已。
“火神要是在的話應該會很有共同語言。”都是失控暴發出強大力量。清水守真嘀咕,然後身側忽然風起。
“嗯?”
剛剛還在外圍不知名惡魔已然衝進了暴走力量的中心,然後在毫無抵抗中被撕成碎片。
清水:“?”
那傢伙病得不輕啊。
她現在沒心思管閑事,觀賞完就準備離開,轉動的視野里忽然出現一撮隱約搖動的火焰。清水忽然來了精神,腳底踏着淡薄的金色向那地方飛奔而去,只一眨眼就到了火焰的身邊。
是那朵向日葵,綻放了數百年未滅。
還把周圍花草都燒光了,不愧是火的一部分。清水守真垂眸,伸手隔着金色屏障將其拔起,根部如蜿蜒流淌的熔岩,拔出後土裏飄起熱煙。清水為這東西的頑強生長力欣喜,她湊近看發現它似乎成長了。
剛破土而生的它是無辜稚嫩的小向日葵,那現在就是燃燒了許久的太陽。也許這兩樣毫無關係,但清水的眼中映出的花心,像是顆高溫火球,就算隔着力量仍舊能夠感到強烈的炙烤,光線都被烤得扭曲。火球的表面已經浮現出星點的黑……忽然好黑。
她眼前被龐然的黑暗籠罩,清水守真緩緩掀起眼皮,不知什麼倒霉運氣,一周沒有移動過的孩子現在就站在她的眼前。
“花……”
嘶啞之語落下,濃烈的悲傷直直湧入清水守真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