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兩人沒待多久就有大臣求見皇上，史桁跟忠順親王便告辭了，說來也巧，出宮時又碰到位娘娘，還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周貴妃，長的確實艷若桃李，行動間帶着幾分嫵媚動人，遠遠的就能讓人眼前一亮。

她走近看到兩人，對待忠順親王的態度有絲親昵：“表哥，你剛從皇上表兄那出來，他還在忙嗎？”

忠順親王行了個禮，態度雖然依舊恭敬，卻沒有對待皇后那樣敬重之意：“娘娘，皇兄正在與幾位大人商討國事，娘娘此時還是不要過去打攪的好。”

周貴妃掩唇一笑：“什麼娘娘，都說了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待我，你可不興隨着他們一起叫，既然皇上表兄忙着，那我一會兒再去找他吧。”

又聊了幾句，周貴妃就帶着人原路返回去了，從始至終都沒給史桁一個眼神。

忠順親王拉着史桁繼續往宮外走：“別理她，別看她表面上熱情周到，實際上最是個目中無人的，等你有一日出息了再看，她比誰都能放下架子。”

史桁腦子裏一團亂，當今皇后就是出自周家的嫡女，皇上親舅舅的女兒，怎麼從剛才那番情景看來，周家似乎放棄了皇后重新又送了個女兒入宮，而且看樣子還是全力支持周貴妃的？

忠順親王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是不是覺得很混亂？”

史桁點頭，忠順親王帶他來到酒館要了個雅間，又給他斟了一杯酒，這才緩緩說起：“皇后是我四舅的女兒，說起來如果我四舅還在世的話，我跟皇兄的處境肯定比現在好太多了，那是個有大才的人，只可惜天妒英才，聽母妃說他從生下來身體就不大好，皇嫂才及笄沒多久便去世了。”

史桁心裏隱隱有了些猜測：“周家跟陛下？”

忠順親王苦笑：“大家只知和順親王一派勢大，佔了朝廷半壁江山，卻不知另外一半卻也不是握在皇兄手裏，而是握在周家手中。”

至此史桁算是了解了，原來周家也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等你以後進入朝堂就知道了，周家跋扈與和順親王其實不相上下，如今朝中的首輔大人是我們的大舅舅，朝中大半文臣都出自周家門下；而和順親王底下全是武將，拿捏朝中大部分兵權，這兩方一文一武，把皇兄夾在中間，幾乎將他架空成了個傀儡，雙方各自門下凝聚成一片，基本沒有縫隙可鑽。”

史桁終於明白了，忠順親王當初為何那麼不擇手段，甚至明知自己不得史鼐疼愛，還要用自己的命去試上一試。

“所以陛下之前突然納妃，是為了讓這兩方鬥起來，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忠順親王滿意的笑道：“史桁，本王果真沒看錯你，你的確很聰明，你出身四王八公，應該比誰都明白這幾家同進同退，根本不知從哪裏下手，其實周家一派也是一樣，皇兄這幾年汲汲營營，再加上幾個忠臣輔佐，這才於夾縫中尋得一絲喘息的機會，可我們勢單力薄，根本不是這兩方的對手，只能打別的主意。

人的慾望都是無窮無盡的，就比如四王八公得了兵權還不知足，這幾年開始，北靜王逐漸以賢王自居，還常常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到處拉攏文人，就是試圖染指文臣，動搖周家的權勢；而周家逐漸也開始拉攏武將，前陣子甚至還想跟王子騰結親，意欲直接挖和順親王的牆角。

皇兄擔心他們萬一結親雙方聯合起來，那時他這個皇帝就徹底坐到頭了，再加上因為皇后處處偏幫皇兄，這幾年隨着周家越來越位高權重，他們的野心也逐漸膨脹，周家仗着當初是他們幫皇兄保住了這個皇位，故而已經不把皇上放在眼裏，首輔大人就經常在朝堂上公然反駁皇兄，一點臉面都不給他，甚至私下扣押奏摺，皇兄耳閉目塞，甚至經常連各地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沒辦法知道。

我記得四年前吧，四川鬧出了震驚朝野的監糧舞弊大案，直到當地駐軍開始鬧起來差點發生嘩變，當地一個大臣趁着皇兄外出祭祀時冒死攔駕，皇兄才終於知曉此事，可在此之前周家竟一直隱瞞不報，甚至將所有加急奏摺全部扣押，事後三舅舅更是直接殺了那個攔駕的官員。

皇兄因此跟周家差點決裂，而周家那時竟然起了另立新君的想法，當時皇后剛剛誕下皇嗣，周家竟想把皇兄給廢了，立這個孩子為皇帝，周家便可以全部把控朝堂，你說可不可怕？”

史桁沉默不語，忠順親王喝了杯酒，又自顧自說著：“皇后洞悉了周家的陰謀，提前告知了皇兄，他們那時是藉助和順親王的手才終於壓制住周家的野心，可也因此和順親王一派勢頭更猛，而皇后也被周家所記恨，再加上她一心勸誡周家，終於徹底惹惱了早已利欲熏心的周家。

所以周家乾脆放棄了她，重新從家中選了個女兒入宮，皇兄一開始自然不肯接受，但周家喪心病狂竟意圖毒殺皇后，幸虧被母妃所救下，皇兄實在是怕了，前陣子周家居然聯合了和順親王，想藉助甄貴太妃的手殺了小皇子。

皇兄已經被逼到懸崖，根本沒有選擇，所以便起了納妃的念頭，提拔王子騰的外甥女跟周家新送進宮的女兒，任由她們二人打擂台，想藉助她們二人的手讓那兩派狗咬狗，給皇兄爭取一些時間，也讓眾人知道皇后已然失寵，如此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處心積慮的對付她了。”

沒想到做個皇上也這麼憋屈，史桁心裏也有些沉重，許久才吐出一口濁氣，含笑看向忠順親王：“會成功的，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忠順親王也笑了，點了點頭：“當然會成功，等有朝一日本王一定要把這些人都踩在腳底！”

心不在焉的回到府里，剛進史夫人的院子就聽到史湘雲扯着大嗓門在嚷嚷：“天天就知道讓我做活，看看人家哪家的小姐姑娘跟咱家一樣，要是我娘還在世，指定心疼死了！”

史夫人氣道：“你的意思還是我苛待你了？好好好，你不做我也不強逼你，左右我也受夠了，你以後愛叫誰教養就叫誰教養去，我也懶得再管你！”

史湘雲翻了個白眼：“你不管才好呢，這家裏說是一家子骨肉親，還不如賈府的寶姐姐待我好，我就知道你們哪次叫我回來也不是想我，指不定又有什麼活計等着我！”

史夫人深吸了好幾口：“罷了，你以後愛去哪住就去哪，你自己找你叔叔說好，哪怕住在賈府不回來我也不管你，一片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全當這麼多年養了個白眼狼！”

史湘雲嗤了一聲：“你巴不得我不回來才好，這樣就能把我父母留下來的東西據為己有！”

史夫人被她氣的說不出來話，史桁走過去冷靜說道：“你父母留下了什麼東西，你只管找出來，若有證據是我娘拿了你一件，我加倍還你，自此以後我們也互不相欠。”

史夫人看到他，眼圈瞬間紅了起來：“桁哥兒。”

“沒事，娘。”史桁走過去安慰的幫她擦了擦淚，轉頭看向見他出現有些心虛的史湘雲，直接叫來管家：“你去把她帶到老爺那裏，我記得那天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從此以後這府里任何事情我娘都不會再管了，她既然覺得我娘苛待了她，那就請老爺看着安排其他人教導吧，我們也不願意背這罵名，日後不許她再過來煩我娘，否則下次我就不會再客氣了！”

自從上次史鼐為了香姨娘過來又跟史桁鬧了一頓，史夫人乾脆也跟史鼐撕破了臉皮，把家裏的管家權都扔了出去，史家的所有事她都再也不管，本來上次史鼐居然把史桁扔出去討好和順親王，已經讓她心灰意冷，這次更是徹底對史家失望，要不是怕影響史桁前程，她都想直接和離了。

史家早已經入不敷出，這兩年幾乎都是靠史夫人的嫁妝支撐着，以前史鼐萬事不管，只知道伸手要銀子，最近史夫人把管家權上交了，徹底跟史家劃分開來，史鼐才知道家裏的情況有多糟糕。

他最近已經跟史夫人示好了好幾次，史夫人都不理會，好在史鼐還要點臉面，做不出搶奪妻子嫁妝的事情來，不過這個年沒了史夫人的嫁妝支撐，也足夠史家過的緊緊巴巴。

偏偏史湘雲又趕在這時候鬧，史鼐也不耐煩應付她，她既然吵着要去賈府，賈母又派人過來接，話里話外說他們苛待了史湘雲，史鼐乾脆直接讓人接走，這次卻只口不提什麼時候再叫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