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禍
“我也不樂意來,這不沒辦法,家裏的交情,不來不合適。”
司皓祤毫不客氣的推開孫暻元:“所以你就拉着我們一塊陪你來受罪!”
孫暻元靠在史桁身上笑道:“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這個同好會是世交家裏的一個小輩辦的,之前已經推辭了好幾次,再不來就難看了,不過像他們這種世家,各種宴席幾乎天天都有,即便已經拒絕了大部分,但為了人情還是三天兩頭得參加一場。
史桁最近因為賭馬場的事忙碌,昨晚又沒休息好,跟着他們去打了個招呼就躲在一旁休息了,聽着周圍那些年輕人大談特談當下朝局,有些還能聽聽,有些言論離譜的都能逗笑他。
不過葛承朔卻顯然適應良好,跟着孫暻元和司皓祤參加了幾場宴席之後,還出了好幾次風頭,如今還有好些世家子弟追捧他,每次在各種聚會中總能成為眾人的中心,引來所有人矚目。
史桁靠在一旁閉着眼睛聽他談論着一些民生問題,倒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樣空泛,反而腳踏實地,幾乎所有觀點都是言之有物,史桁不禁睜開一條眼縫,看着這種時候總是自信又張揚的葛承朔,這個人確實有些才能。
司皓祤在他身邊坐下,笑道:“承朔將來不入朝堂都可惜了。”
“是啊。”史桁也在心底思索着,既然他已經投入皇上的陣營,總要為己方拉攏一些有能力之人進來。
“我昨兒看你跟忠順親王一起從茶樓出來,你怎麼會跟他有交情?”
忠順親王在外面的名聲並不好,許多人都敬而遠之,司皓祤雖沒跟他來往過,不過對忠順親王的一些事迹卻也耳熟能詳,自然不願意看到史桁招惹上這個麻煩,便開口勸說了幾句。
史桁知他一片好心,便笑道:“人不可貌相,有時凶名在外的不一定是壞人,就像那些頗有善名的,其中也不乏沽名釣譽之輩,忠順親王並非你想的那樣難纏。”
司皓祤知道史桁是個有主見的人,聽他這麼說了便也沒再勸什麼:“那什麼時候我也認識一下。”
史桁自然樂意至極:“你若真有此心,我可以幫你引薦。”
侯榮寶跑過來趴在兩人背上:“躲這兒聊什麼呢!”
史桁打趣:“你怎麼不去給那些姑娘家獻殷勤了?”
侯榮寶撓了撓腦袋:“她們都不理我。”
史桁跟司皓祤都笑起來,說起來侯榮寶倒頗有賈寶玉幾分痴性,素來喜歡那些女兒家,對所有姑娘都憐香惜玉,不過他卻沒賈寶玉天生討姑娘喜歡,雖然看見女孩總要獻幾句殷勤,卻不喜歡成日在女孩堆里混,好歹有幾分科舉仕途之心,否則早被他父親給打死了。
“對了,你托我給你找的琴,我找到了。”
之前史桁聽紫娟說黛玉喜歡一把古琴,所以便託了幾個好友幫他一塊找,沒想到侯榮寶這麼快就打探到了:“在哪?”
“皇宮裏藏着。”
史桁:……
前方突然一陣喧鬧,三人抬頭看過去,見孫暻元焦急的跑過來:“快,承朔闖禍了!”
三人急忙站起身:“出什麼事了?”
孫暻元拉着他們邊走邊解釋:“剛才我們正在討論時局,穆世興他們突然來了,也是寸勁兒,承朔剛好說了幾句抨擊四王八公的話,偏巧就被穆世興他們給聽到了,跑過來找茬。
只是好在這裏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又有沈家說情,穆世興也不敢全給得罪了,但王仲耍手段故意絆了承朔一下,承朔不小心撞在穆世興身上,把他送給沈家的玻璃屏風給撞壞了!”
邊說幾人已經到了眾人圍繞的地方,穆世興不可一世的昂首站在那裏不出聲,倒是他身邊的王仲蹦噠的厲害:“賠?你賠的起嗎?這可是玻璃屏風,就算把你全家的腦袋湊在一塊都賠不起!”
史桁皺了皺眉,說起來他跟王仲還稍微沾點親帶些故,王仲是王子騰的侄子,雙方家裏都是老親走的很近,不過他跟王仲不是一路人,平常不來往而已。
葛承朔站在中間難堪又委屈,分明是王仲絆了他一腳,可他非不承認,其他人礙於王子騰的權勢也不敢幫他,周圍人一片沉默,今日辦宴席的主家是沈家的小兒子,他主動站出來對穆世興說和:“來者都是客,穆兄賣我個面子,此事不如就算了,至於這個屏風就當我替家裏的長輩收下了,如何?”
但穆世興顯然不是息事寧人的性子,他嗤笑一聲:“沈兄弟的面子我自然不能不給,然而這個屏風可是我祖母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她專門囑咐我務必要親手送到沈老夫人手裏,改日祖母要是來了沒看到屏風,我也沒辦法交差啊。”
鎮國公的孫子牛澤玉也陰陽怪氣的開口:“沈兄大方,一個玻璃屏風說碎就碎了,你們沈家是看不上,但好歹也是東平太妃一片心意,莫非沈家連這份心意也看不上?”
沈家小公子皺起眉:“我不是這個意思,太妃一片心意沈家銘感於心,只是屏風既然已經碎了,就不好再把大家的交情搭進去,不如今天權且當不打不相識,大家交個朋友……”
“我可沒有這種朋友!”穆世興打斷他,居高臨下的走到葛承朔面前,輕蔑的戳了戳他的腦袋:“就憑你也配跟我做朋友?你連當我的狗都不配!”
這句話就太過份了,周圍許多人面露不忿卻又不敢仗義執言,只能看着穆世興繼續欺辱葛承朔,他不屑的笑道:“要麼就賠屏風,要是賠不起,你就給我跪在地上把這些玻璃全吃了,再乖乖給爺搖搖尾巴,說不定我還能留你一條狗命!”
葛承朔被羞辱的滿臉通紅:“你別太過份!”
穆世興囂張大笑:“這算什麼過份,忘了你爹帶着你在我家門口磕頭的時候了?你當時不是比狗都乖嗎,幾天不見,倒是養出些骨氣來了?”
葛承朔眼睛通紅,低下頭有些無地自容,史桁皺眉走過去將他擋在身後,抬頭看向穆世興:“得饒人處且饒人,穆世子,您氣也出的差不多了,就饒他這一次吧。”
穆世興挑眉:“呦,這不是史兄弟嗎,你不會又要吃裏扒外了吧?這個狗東西剛才可是把你們史家也一塊罵進去了,我幫你出氣,你倒還不高興了。”
史桁嘆了口氣,姿態放的更軟:“他說了什麼我都知道了,穆世子,我這位朋友確實有些不會說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在這替他向您賠罪,您看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王仲冷哼:“你這面子真夠值錢的!”
穆世興用手指點了點下巴,似笑非笑道:“史兄弟都開口了,我不給你這個面子也不像話,這樣吧,他如果能原模原樣賠我一架玻璃屏風,我就不計較了,怎麼樣?”
其他人倒吸口氣,玻璃屏風十分珍貴,即便世家中也沒有幾架,葛家早已沒落的不成樣子,就算把他們的命要了也賠不起!
史桁點頭:“可以,多謝穆世子通融。”
穆世興意外的挑了一下眉,似乎對史桁的不自量力感到有趣:“行,我就再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如果我見不到玻璃屏風,那可就別再怪我不給你面子了。”
“那就一言為定。”
司皓祤跟孫暻元他們都着急的拉史桁,等到應付完穆世興,幾人急忙把他拽到一個偏僻的角落:“你瘋了,那可是玻璃屏風,別說你沒那麼多銀子,就算有錢你也不一定能買到!”
史桁一臉茫然:“玻璃屏風很難得嗎?”他不是記得王熙鳳手裏就有一架。
侯榮寶搖頭嘆氣:“你完了,你知不知道,每年西洋運到我們這裏的玻璃製品就沒多少,玻璃屏風更是難得,世家裏都見不到幾件,前兩年倒是王家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六架,給了四個王爺家每家一架,自家剩了兩架,其中一架在王子騰手裏,還有一架被他家老太太給了自己最疼愛的、就是如今嫁到賈府的那個璉二奶奶。”
史桁懵了一下:他以為王熙鳳都有,應該每個世家都有,他知道玻璃在古代值錢,但也沒想到竟能值錢到這種地步。
“那剛才穆世興不是還給沈家送了一架?”
侯榮寶氣的戳了戳他的腦袋:“你爹平時到底怎麼教你的?這些世家大族往來人情他都不告訴你嗎?剛才穆世興送來的那架屏風本是王子騰的,這兩年王子騰不是外任嗎,不知從哪又得來一架玻璃屏風,因為之前他能升任還是東平王府出了大力,所以王子騰為了感謝東平王府,就把新得的屏風又給了他們,沈家那位老夫人曾救過東平太妃的命,老太妃記着沈家的恩情,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他們,這架屏風肯定是老太妃送的!”
這下麻煩可大了,大家臉色都難看下來,沈家這幾年聲名鵲起,尤其沈家老爺如今是三公之一位列太傅,在朝中門生甚多,就連世家和如今唯一能與四王八公抗衡的周家都得給些面子,東平太妃恐怕也是想拉攏結交才送出這麼珍貴的物件,現在卻被打碎了,東平王府還不得吃了葛承朔。
葛承朔也滿臉絕望:“史兄,謝謝你剛才替我解圍,但你恐怕只能幫我到此了,其他的我自己承擔。”
史桁怒道:“你怎麼承擔?用命嗎?”
“就算他們要我的命,那也是我活該有這一劫!”
史桁本身不是個多好的脾性,這時候也被激出些脾氣出來:“你不用管,我既然說了能幫你就肯定能幫,榮寶,你回頭把那個玻璃屏風的樣式給我打聽到畫出來,一個玻璃屏風而已,一個月後我就原模原樣送還給他們!”
他就不信了,他一個現代穿越過來的,在現代時好歹都能算個優秀少年了,要是穿到古代來連個玻璃屏風都做不出來,那他也不好意思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