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他表情是一貫的傲慢,“沈雀薇,這次考試難度那麼大,你肯定要全部不及格了。”
沈雀薇沒說話。
謝凌雲見沈雀薇不理他,接著說:“我早就說過,你這種天賦,很多東西是理解不了的。”
“喂!”沈雀薇沉下臉,“你不覺得你這樣非常無禮嗎?”
謝凌雲愣住了。
沈雀薇是公認的好脾氣,從來沒刻意冷過臉,對誰都親切體貼。
他心裏浮現一陣慌張,還有些不知名的羞惱,“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沈雀薇道:“干你何事?你離我遠一點。
我不和你這種男子說話,一點胸襟都沒有,只知道逮着一個姑娘家欺負,你父母就是這樣教你的禮節?
枉你還說崇拜謝持光師兄,整日也學人家做傲氣姿態,殊不知畫虎不成反類犬,學的一點都不像!
玄天內,就算最嚴苛的夫子都對謝師兄讚不絕口,也從未聽他頂撞師長,你呢?只逮着我一個女子肆意揮灑優越感,你怎麼不與謝師兄比修為排名?
好,謝師兄天縱奇才,只有一個,那為什麼上次考試,又是阿月第一名?!
你真的有如此優秀嗎,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指點點,好為人師?”
沈雀薇沒有刻意提高聲音,顯然懶得把事情鬧大,“就算我胸懷寬廣,也不能一次又一次任你貶低,未經他人事,就不要指點江山了,謝凌雲,謝同修。”
謝凌雲獃獃站在原地,是真的愣住了。
許久后,鼻尖和額頭都冒出汗,“你、你……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誰貶低你了,那不是事實嗎?我只是……”
就在這時,走廊上鈴聲又響。
到了第三場考試了。
玄天派以劍為宗,到了地段才會分門別類,自行選擇修行之道,所以玄段、黃段弟子的第三場考試都是考察劍道。
劍乃百器君子,修劍也修心,學劍為學人。
考試前,抽籤分組,然後一組一組比試,自會有靈珠幻境替師長記錄二人表現,方便之後評定成績。
大家排好隊,一團團光暈從最中間一座點着一炷香的巨大銅鼎飛出,落到他們身上。
緊接着,光暈成線,牽引着一眾弟子找到自己的對手。
沈雀薇順着靈力線望去——
是謝凌雲。
對方表情還愣愣的,大受打擊似的,迷惑又不安,直到旁邊的人用手肘搗他,他才回魂似的找自己對手。
兩人對上視線,謝凌雲的表情更難看了。
就在此時,巨大的青銅鼎發出轟鳴,燃落的香灰震起,繚繞出淡淡檀木香味,而就在這一片塵埃上,一道靈幕訇然中開。
眾弟子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由得閉上眼,再睜眼已經改換天地,自己站在一個紅色巨鼓擂台上,抬眼望去,周圍還有數十個相同的擂台。
擂台最後方,是一座“劍山”,或許說,一個巨大的武器架。
上面掛滿了外觀、靈力波動相同的靈劍。
隨着弟子們移動,戰鼓擂台“咚咚”響起,這聲音催人奮發、又讓人血脈沸騰,一股戰意從心中升起。
靈劍聞鼓聲而動,柄柄長劍流星般飛到弟子們手上。
不遠處的盧江月擔憂看沈雀薇一眼,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的側臉,她抿抿唇,遙聲喊:“雀薇加油!”
助威聲淹沒在層層疊疊的鼓鳴。
由不得盧江月過多關注,她專註迎敵。
“沈雀薇。”謝凌雲道:“我不知道你為何憤怒,明明以前你都沒說什麼。”
沈雀薇握緊手中的劍,雖然她對謝凌雲有意見,但不可否認,謝凌雲在班內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她幾乎不可能打敗他。
但是,那也要戰。
謝凌雲還欲再說話,但是被沈雀薇打斷了,“拔劍吧。”
謝凌雲深吸一口氣,收回那些翻湧的疑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誠意”,先輕飄飄出了一劍,結果被沈雀薇一照“破凌空”一劍挑飛、直逼面門。
少女靈力蓬勃,帶着大開大闔的氣質,豪氣干雲,靈力隨着靈劍劍鋒、臘月刺骨寒風般席捲而來。
謝凌雲瞳孔驟縮,一手掐訣,靈劍一化為三,堪堪抵擋。
這一招一下子震住了謝凌雲,少年真情實感疑惑:
這真的是沈雀薇嗎?!
他也是一個天賦出眾的少年,尤其是以最優秀的師兄為目標,素日勤勉。第一招只是打他個輕敵與措手不及,謝凌雲認真起來,三個沈雀薇也不是他的對手。
沈雀薇知道他實力,嚴陣以待,沒多久額角就沁出汗,胸口劇烈起伏,靈脈靈力也消耗大半。
其實,沈雀薇沒發現,謝凌雲自己心裏卻很清楚:他發揮失常了——
兩人整整僵持了半個時辰,每每到達臨門一腳就可以勝利的時候,謝凌雲腦海中就會炸響沈雀薇不久前的斥責:
“你不覺得你這樣非常無禮嗎?”
“一點胸襟都沒有,只知道逮着一個姑娘家欺負,你父母就是這樣教你的禮節?”
他知道自己性格傲慢,但從未有刻意欺負和刁難沈雀薇的意思。
“畫虎不成反類犬,學的一點都不像!”
“就算我胸懷寬廣,也不能一次又一次任你貶低。”
謝凌雲再一次怔愣:並不是這樣的。
明明不是這樣的……
畢竟他是謝家嫡系頗有天賦的少年人,希望攀附他的人多了去了,許多人捧着他、求着他,從未有人告訴過他這種態度是輕視與侮辱。
但與他而言,只是、只是想與她多些交集。
半個時辰已過,還有一炷香這場考試就要結束,催促的鈴聲響起,謝凌雲一激靈,終於打起精神,暫時忘掉心中怪異,將沈雀薇一劍掃下台去。
謝凌雲姿態利落地收劍入鞘,但這套動作完全是肌肉記憶,做完后就束手束腳站在台上。他太少和人平等相交,更別提道歉和討好,猶猶豫豫要下台扶一把沈雀薇。
還未下台,在不遠處守候的盧江月已經衝過來,一把扶起沈雀薇,扭頭恨道:“好哇謝凌雲,故意刁難雀薇?半個時辰,你耍誰呢?你最好祈禱下次不要落在我手上,不然本小姐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謝凌雲就是班裏的萬年老二,在他頭頂永遠有盧江月這座大山。
所以這個“狠話”並不是說說撒氣,是實打實的威脅。
盧江月氣瘋了,完全沒有遮掩,周圍的同學聽得一清二楚,好多都露出震驚吃瓜的表情。
一人道:“是謝凌雲不對啊,一場考試,戲耍小師姐幹嘛?”
他旁邊的人嗤笑:“凌雲怎麼她了?明明是她自己實力不敵凌雲!”
“這是考試、是比試!就算小師姐實力不及他,他完全可以給小師姐一個痛快,每次都差一點,一直拖着折磨人,這就是不尊重!”有人小聲念叨。
“夠了!”
平地一聲冷喝,把碎碎念的同學嚇了一跳。
謝凌雲握緊手中的靈劍,掃視那幾人:“我沒有輕視沈雀薇、更沒有不尊重、戲耍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對,不要再說了。”
怎麼回事?謝凌雲道歉了?
在座同修都知道謝凌雲出自南州謝氏,千載世家,不僅入仙途的事迹傳奇——天皇貴胄仙人夢中點化,而且歷任家主事迹傳奇。
現在的天榜第一、玄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謝持光師兄,就是謝氏子弟。
所以謝凌雲自持身份高貴,除了同樣出身高貴、樣樣壓他一頭的盧江月,沒給過別人好顏色,大家也習慣了他這副做派。
猛地整那麼一出,真讓人不習慣。
離他近的幾人面面相覷,相熟的同學忍不住念叨:“這傢伙成天嘴巴比玄鐵還硬,要面子至極,是受什麼刺激了?”
但不管如何,周測還是結束了。
周測後有兩日假日,夫子們監考辛苦,結束考試的玉鈴一響,便揮手放他們出去靈珠幻境。
眾學子倦鳥歸林似的湧出去,一個個臉上如釋重負。
盧江月本應該帶着行禮馬不停蹄趕回家見那個有婚約的“未婚夫”,但她放心不下沈雀薇,圍在沈雀薇身邊嘰嘰喳喳安慰她,“那個混蛋,下次狠狠揍他。”
她的對手實力也不俗,結束戰鬥時只趕上了沈雀薇和謝凌雲戰鬥的末尾,在她視角,沈雀薇精疲力竭,被對方耍得不輕。
“也沒有啦,我因為小時候生病體質很差,這次比試拖太久了,其實剛開始我反擊得還是挺漂亮的。”
“行啦行啦,雀薇寶寶,你什麼水平我一清二楚,你這種小懶蟲,不可能的。”
盧江月氣哼哼道。
沈雀薇很認真道:“阿月,我知道現在肯定不會相信,但是周測成績出了,事實就會說明一切。到時候我就告訴你原因。”
相交那麼久,她又細心,早察覺盧江月骨子裏也是執拗和堅定的性格,沈雀薇不怪盧江月不相信自己。
說起來,這些天賦出眾的人好像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和固執?
兩人已經認識了一年多,沈雀薇已經做好把自己童年經歷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告訴朋友的準備。
盧江月笑嘻嘻:“哎呀,好啦好啦。那你心情還好吧?”
沈雀薇晃她的手,“我當然很好,你快回家吧!”
盧江月嘟嘴道:“小沒良心的,你就那麼樂意見我回家受苦受罪啊?哎,我不想回去!”
可是再怎麼鬧脾氣,盧江月還是唉聲嘆氣地走了。
沈雀薇目送她離去,心中一片柔軟。
晚上,她拿出靈珠,給許久未見的照夜姐姐發訊息:
姐姐,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呀,因為太想你眼淚要把自己淹沒了T口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