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上心
午後的御花園意外的靜謐,元司月看着那朵姚黃看了許久。
她雖沒說話,耳尖卻有淡淡的粉。
這還是她收到的第一朵花呢。
兩輩子加起來。
她彎起眉眼看向身側之人,似乎是想開口說句什麼,不過很快,玉瓶的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公主,大祭司和禮部的人都在昭陽殿等您了。”
元司月只好唔了一聲,“那走吧。”
她起身,裴佑也跟着起身,元司月剛剛走幾步,又倏然頓住,回頭看了眼裴佑,“先去請太醫院院判,在昭陽殿待命,等一切結束后,召進來給駙馬診脈。”
玉瓶立刻應是。
裴佑聞言眉眼稍動,似是想說什麼,元司月卻已經歡快的走出了亭子,她腳步輕快,落在裴佑的耳里,都能感受到少女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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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殿內,的確有不少人在等候,元司月剛到,他們便紛紛跪倒在地:“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元司月和裴佑的八字是早就合過一次的,若是八字不合,根本就沒有資格在選駙馬那日進到昭陽殿。人選已定,今日大祭司只不過是再走一次流程,元司月任他們說著,卻有些心不在焉。
大祭司果然給出了八字相合的結果,接下來就是禮部將一些大婚前必要的準備和流程一一稟報一遍,這件事就更加無聊了,元司月聽着聽着就走神,視線再一次的落在了身側之人身上。
裴佑很安靜,對這些事情雖然沒有表現出很大的熱情,但是也沒有一絲的不耐,元司月忽然對他之前的生活有些奇怪,他一個人也沒有去上學堂,究竟是怎麼度過那無聊的每一日的。
“殿下?”
禮部的人說完之後見元司月沒有任何反應,有些疑惑的抬頭問了一句,這一抬頭才發現,殿下竟然瞧着駙馬瞧痴了!
禮部尚書暗暗心驚。
裴佑聽見了那人的聲音后微微轉頭,元司月因為他動了一下才倏然回過神來,她心虛的嗯了一聲,道:“本宮知道了,就這麼辦。”
禮部尚書:“……”
“殿下,方才臣擬定了三個日期,還需殿下決斷。”
元司月哦了一聲:“那拿上來瞧瞧吧。”
“現下是五月,夏日炎熱,最早的日子也定在九月初十,中秋前後氣候涼爽,還有便是十月十八和十二月十三,欽天監均已卜過,都是好日頭。”
元司月沒什麼想法,於是轉而去問裴佑。
但裴佑當然也不可能做主,又微笑着把問題拋給了她。
元司月覺得此事還是儘快為好,於是指了指第一個木牌:“就九月吧,要辛苦你們趕一趕了。”
裴佑眼眸微動,禮部尚書心中也叫苦連天,但嘴上卻還是笑着應下:“臣遵旨,臣一定盡心竭力,操辦好殿下的大婚!”
元司月揮揮手示意他退下,轉而問玉瓶:“張院判來了沒有?”
玉瓶從剛才就悄悄的進了大殿,此刻小聲道:“殿下,張院判不在,道是有急事告假了,但太醫院有一名擅長眼疾的劉太醫,奴才就指了他來。”
元司月聽完,眉頭蹙起:“醫術怎麼樣,年輕人還是老年人?靠譜嗎?”
“這……奴婢不知,只知道是擅長眼疾……”
此時一直沉默的裴佑開了口:“殿下,這便可以了,無需院判大人。”
元司月聞言看了眼他:“好吧,那先讓人進來看看,不行的話本宮改日再讓張院判去一趟長公主府便是,多看幾個大夫,也是好事。”
殿下的大祭司和禮部尚書眼觀鼻鼻觀心,殿下沒讓他們退下,他們到底走不走啊。
很快,外面守着的太醫就走了進來。
“臣參加殿下。”
“起來吧,聽說你擅長眼疾?”
“回殿下,臣,的確專攻眼疾。”
元司月點了點頭:“那便給駙馬瞧瞧吧,若能醫好,本宮自然重重有賞。”
劉太醫來之前就聽說是要給准駙馬治療眼疾,現下自然不敢怠慢,立馬上前走到裴佑的身邊,“駙馬,您伸手。”
裴佑自方才起就一直沉默,此刻緩緩生出手來,道了句“有勞”,劉太醫忙應下,開始診脈。
他一開始平靜的面色在診脈中逐漸變得有些不可置信,診脈的過程極慢,慢到元司月忍不住看了好幾眼,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劉太醫才緩緩的收回了手來。
他面色凝重,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裴佑,道:“駙馬的眼疾……”
元司月見他頓住,這才發現大祭司和禮部的人還在場,她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吧。”
那兩人如釋重負,殿下總算是想起他們了,他們還真怕繼續呆在這,聽見些不該聽的,看見一些不能看的。
出了昭陽殿大門,禮部尚書長舒一口氣,看向一旁的大祭司:“你有沒有覺得……”
大祭司用一個“我懂”的眼神同樣看了眼他:“覺得,殿下對這位準駙馬好像格外的上心吶。”
“何止是上心,簡直可以用寵愛來形容吧,我方才聽說,殿下親自請旨,要駙馬提前入住長公主府,還覺着不可思議,剛才一見,真才信了,聽見方才殿下選的大婚日期了嗎?瞧見殿下指名道姓要院判來看病了嗎,嘖嘖。”
大祭司點頭:“自是聽見瞧見了,我也沒想到,也不知這位裴公子名不見經傳,如何就能在眾多人之中脫穎而出?”
禮部尚書看了眼天空,嘆:“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兩人唏噓不已,一路從昭陽殿離開,走出好遠,似乎還能聽見他們交頭接耳,興奮的議論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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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
元司月不僅遣退了別的人,甚至讓玉瓶和金盞都退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或許是直覺,或許也是為了裴佑的自尊心。
劉太醫這才道:“駙馬的眼疾,是因為中毒吧。”
元司月一怔,忽然想起了那日常順所言,她當時因為配有身上的外傷忽視了此事,現下想起來,不由皺起了眉頭……鎮國公府到底是誰,要對他下此毒手……
元司月看向裴佑,少年倒是淡定,靜靜的坐在桌前,道:“幼時誤食了一些丹藥,後來家中也請過大夫,可惜已經無力回天。”
誤食丹藥?
元司月眉頭皺的更深,而那劉太醫聽說了這個託詞之後倒是鬆了口氣,“原是如此,不過這毒不甚難解,若駙馬信我,配合治療三月,當是能見到效果的。”
原本平靜的少年在聽到他這話時終於露出了一絲意外的情緒,他微微側身,元司月也有些意外:“當真?真有法子,只要三月?”
劉太醫笑了笑:“臣自幼跟隨師傅專供眼疾,也繼承了一些方子,臣不敢說一定能醫好駙馬,但……大概也有八成的把握吧。”
元司月鬆了口氣,她如果此時朝裴佑那邊瞧上一眼,便應該能發現少年置於腿上的雙手也微微有些顫抖,她十分讚賞的看了眼劉太醫:“若你真能醫好駙馬,本宮必定會向殿下舉薦你,從明日起,你每日來一趟長公主府,太醫院今年的舉薦評選,你必榜上有名。”
元司月說完,在場所有人都愣了愣,劉太醫恭敬應下:“臣謹遵殿下吩咐。”
……
在宮中一日,元司月有些乏了。
回宮的馬車上,她深深地看了眼裴佑,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裴佑。”
身旁之人轉頭:“殿下。”
“本宮今日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裴佑目露疑惑:“殿下為何這般說?”
“你的眼疾……當真是誤食了丹藥所致嗎?”
裴佑眼睫微垂,元司月也在注意他的表情,她並不知道常順是否將那日他同自己說的那些告訴了裴佑,但若裴佑還道是的話……
“不是。”
元司月挑眉,有些意外。
“是誰?”
她的聲線逐漸變得冷了,彷彿裴佑說出一個名字,她就會立馬去給裴佑報仇。
“是鎮國公夫人?”
元司月試探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裴佑眉梢猛地抬起,瞳孔皺縮了一瞬。
元司月心中彷彿已經有答案了,她猶豫片刻,堅定的看向裴佑道:“你放心,我大概知道一些,不過……不是調查你,你如今在長公主府,再也不用擔心之前的事,鎮國公后宅不寧,遲早有一日會出大錯,屆時,本宮定會替你出了這口惡氣。”
裴佑袖中的雙手已經緊緊攥住,他極力的掩藏着心中的情緒,待元司月氣呼呼的說完,他已經不動聲色的將內心那些衝動、隱晦全部一乾二淨的收好,最後,裴佑垂下眼睫,露出了感激和乖巧。
“多謝殿下。”
……
京都這地方,尤其是皇室,什麼消息都和風似的,傳的極快。
元司月昨日從宮中回府,疲累的睡了一夜,第二日,這京都城大街小巷便開始傳起了長公主的風流韻事。
司言不過在街角買了元司月最愛吃的小零食,就已經聽到好幾個版本的傳言,他加快了腳步氣呼呼的回了長公主府,哲恆見他這般,好奇問:“出去買個朝食,誰把你氣成這樣?”
司言:“你整日在府上真好啊,都不知道外面怎麼傳殿下的!”
哲恆一聽這話,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們說什麼?”
“這群人整日胡說八道的,說什麼殿下見一個愛一個,先前還對蘇陘窮追不捨,現如今就對新駙馬寵愛有加!這倒也罷了,咱們殿下喜歡誰不喜歡誰關他們什麼事,我氣得是他們這群人居然開始編排殿下,說什麼殿下是被蘇陘那日遲到給氣着了,隨便拉了個人故意氣蘇陘呢!”
“我呸!就他,也配?!咱家殿下一個正眼都不會再給他的!”
司言着實氣得不輕,聲音比平時高了許多,他說的激動,顯然也就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從花園走過來的身影,在聽到他這句話后在竹林邊忽然頓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