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列車（八）
10
白落楓吃了兩塊煎餅，把吃剩下的塑料垃圾團成團，塞進了兜里。
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雖然這環境已經爛到沒有什麼保護的價值了。
白落楓打量了一圈四周，這房間和現在的整輛列車一樣破敗不堪，到處都又生鏽又陰暗，還十分潮濕。
蘇茶叼着肉脯嚼，一看他吃完煎餅了，就從袋子裏捏出一片肉脯問他：“白哥，你還吃嗎？”
“不吃了，吃多了又要上廁所。”
“喔是哦，我都忘了，那我也不吃了。”
蘇茶把嘴裏剩下的嚼吧兩下，囫圇吞了。
白落楓站了起來。
他思索再三，覺得好不容易進了列車長的屋子，那得干點兒正事。
比如查一查列車長的房間。
畢竟根據S1的手記來看，就這樣遵守規則蔫蔫藏好，做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並不能活到最後。
因為規則里還藏着很多會害人的“假”規則，大多數的遊戲內，“活到最後”也並不是通關方式。
偉大的S1先生有一句話被主播論壇的眾主播奉為神話，流傳至今——
“這是一個狗比東西開發的狗比遊戲，‘遵守’只會死得最快。開發者是想把所有人害死的壞比，雖然我沒見過開發者這狗比，但他絕對是個傻逼。”
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
S1先生真是一位妙人。
白落楓拿着手機開了手電，在房間裏走了兩圈，四處照了一下。
角落裏在滴滴答答地滴水，那水都爛得發綠了，走近了還能聞到異味。
白落楓又回頭走到桌子前。
列車長的桌子上也沒放什麼，而且都已經積了一層厚灰了，看來平常並沒有好好工作。
白落楓拉開柜子，好幾隻蛾子和蟑螂從裏面爆炸式地涌了出來，還爬到了白落楓手上幾隻。
白落楓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用力甩手，才把蟲子甩下去。
蘇茶也叫了一聲，往後蹦了好幾大步。
白落楓驚魂未定，地上的幾隻蟑螂很快爬進了黑暗的角落裏。
頭頂又啪啪幾聲炸響，白落楓抬頭，是那幾隻飛蛾撲向了鬼火，被燒炸成幾塊幽綠，枯葉似的落了下來，掉在腳邊，變成了灰。
白落楓咽了口口水，拿着手電筒，大着膽子又往剛開的柜子裏照了照。
他眼睜睜看着柜子裏還剩下幾隻蟑螂，被光一照，這幾個玩意兒就慌忙躲進了角落裏。
白落楓嫌棄地眼角一抽，湊近了看，見柜子裏有東西。
那是本冊子。
冊子上的灰塵更是誇張，根本看不出那上面寫了什麼字。
白落楓從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來，給手上套上，伸進去，把那本冊子拿出來了。
他甩掉冊子上趴着的兩隻蟑螂，又甩了甩內頁，最後才伸手，把冊子表面的灰塵拍乾淨。
冊子黑底白字，六個大字：《乘務人員守則》。
白落楓眼前一亮，吹了聲口哨。
蘇茶湊過來看，道：“這也是‘規則’？”
“是乘務員的規則。”白落楓說，“規則類怪談的遊戲裏，每一方都有不同的規則，連NPC和鬼也有不得不遵守的規則，要搜集這些各種各樣的規則，然後推理出假規則，甚至於通關遊戲的方式。”
“S1說的話吧？我也有點印象。”蘇茶說，“他說規談的局裏有很多都不是只要活到最後就可以的，需要去找其他NPC方的規則來推斷勝利方法和條件，如果找到或推斷晚了，很有可能就會死。”
白落楓點點頭，翻開了第一頁。
一片空白。
白落楓：“？”
他又往後翻，第二頁、第三頁，都是空白。
他乾脆端起來搓着書脊往後飛速瀏覽，整本書都是白的。
白落楓無語：“這怎麼回事，一頁都沒寫東西啊？”
“怎麼會？？”
蘇茶把東西從他手裏拿過來，自己來來回回左左右右翻騰一遍，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蘇茶擰緊眉，十分不解：“這是不是個陷阱？就只是個擺設而已？”
白落楓覺得有點道理，回頭又開了幾個柜子，除了一堆爆炸式恐怖襲擊的蟲子以外，收穫為零。
“除了這個以外就沒別的了，肯定這個就是規則。”
白落楓一腳踩死一隻蟑螂，說，“八成是需要做些什麼，這冊子上才會顯示出字來。”
蘇茶：“要做什麼？”
白落楓：“不知道。”
蘇茶：“……也是哦。”
白落楓把冊子拿回來，又研究半天，卻一無所獲。
蘇茶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忽然看見了推車。
她突然想起來，推車是列車長送進來的。
她突然有了個想法，趕緊拉了一把白落楓，指着推車：“哎，那個是你男朋友送進來的，說不定會有什麼提示！”
她一邊說一邊歡天喜地地跑過去，蹲下來。推車上面的零食都已經被列車長砸進來了，空空如也，但下面還可以打開。
蘇茶打開了推車下面，裏面也有很多零食。
蘇茶把裏面的零食一件件掏出來，放到一邊。
白落楓也走了過來。
零食掏乾淨以後，裏面剩下了幾盒盒飯。
蘇茶懵懵然：“盒飯？”
白落楓摸摸下巴：“說起來，規則里說，要每個人買一個盒飯來着。”
“對哦。”
蘇茶拿出其中一盒來，看了看。這和現實中火車上賣的沒什麼區別，一個大的裝菜的暗綠色盒子和一個白色的長方塑料盒，從外表看不見裏面裝的是什麼。
蘇茶說：“我記得是說，鬼會買這個，然後吃掉對吧？”
白落楓：“嗯。”
蘇茶抬頭看他：“鬼會吃什麼啊？”
白落楓低頭看她：“你說呢，咱倆剛才可差點被吃了。”
鬼的盒飯會是什麼，可見一斑。
蘇茶臉邊直流冷汗，立刻把盒飯放了回去，又在推車裏翻了翻，什麼都沒有。
她關上推車門：“好像沒有什麼。”
“我想也是。”白落楓說，“畢竟他推這東西給我們來純粹是意外，如果遊戲按正常走向進行，這個推車根本不會出現，那它跟這個乘務員規則多半沒有關係。”
“說得也是……”
白落楓起身往後走，一邊翻着一片空白的守則發愁，一邊撓了撓頭。
手機突然猛烈震動一聲。
白落楓拿起手機，震動的來源是直播間。
他點進直播間。
點進去的一瞬，他突然卡了，畫面整個卡頓成靜止圖片，中央還出現了“伺服器卡頓，加載中”的字樣。
等了約小半分鐘，伺服器才重連成功，畫面恢復了正常。
白落楓卻愣住了。
左上角分明顯示，他的直播間人數超過了十萬！
“等會兒！？”
白落楓突然慌了，他握緊手機，不自禁喊道，“這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
他幾個小時前剛開直播的時候人還只有兩百多個的！
發生了什麼啊，怎麼突然十萬了！？
蘇茶莫名：“什麼？怎麼了？”
彈幕噼里啪啦地湧上來，和之前零零星星的幾條完全不同。
【來看看戀愛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靠咯噔文學和NPC拉近距離，什麼小天才紙尿褲】
【就這居然還能活着？列車長啥時候弄死他】
【不會真有戀愛腦靠對着NPC說愛過關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剛剛那列車長為啥給他送吃的啊，列車長是不是出bug了】
【這傻批列車長居然還真吃他這套，受不了】
【肯定過一會兒就給他弄死了，哪個NPC還真會跟個戀愛腦跑啊】
【他不會真以為列車長是他男朋友吧www】
【笑死我了，今年最佳樂子主播】
【就你這腦子，怪不得你男朋友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說有個傻逼跟NPC說自己老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來看看】
白落楓臉色越來越黑。
他懂了。
因為剛剛他跟肅郁說戒指和以前的事，直播間裏的人被他搞得爆笑如雷，就把這件事分享了出去，結果一傳十十傳百，他的直播間就炸了。
不是因為好的而炸的，而是因為他們覺得白落楓這行為又好笑又傻逼。
彈幕里的惡言惡語越來越過分，甚至出現了一些涉及私隱部位的髒話，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白落楓摁掉直播間，讓它退到後台去。
他一眼都不想看了。
蘇茶眼睜睜看着他的神色從震驚到茫然到咬牙再到憤怒和厭惡，沉默幾秒，問：“你沒事嗎？”
“沒。”
白落楓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
很正常。
他想，看《願》直播的都不是什麼正常生物，很正常。
而且仔細想一想，從觀眾角度來看，一個主播跟一個要殺人的NPC說自己死了的男朋友，在走錯一步就死的恐怖遊戲裏打感情牌，確實是有些二筆。
白落楓捏了捏眉間，不願再說話。
見他這樣，蘇茶也不再過問，說：“白哥，我剛剛才想起來啊。”
“什麼？”
“如果要說規則的話，一開始我們就聽過了吧？”
她這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落楓有點懵：“啊？”
“我是說，那些鬼開始上車的時候，就是你男朋友廣播的時候，他不是有說過嗎。什麼黃色車票啊黑色車票啊，不讓進七號車廂啊，還有什麼人類和外來客什麼的。”蘇茶說，“那個，也算是規則吧？”
“好像是這麼說過來着，”白落楓說，“這麼一說，那個‘外來客’是什麼啊？”
“不知道，他沒說。”蘇茶說，“你把他叫過來問一問？”
白落楓：“怎麼可能我說讓他來他就來，現在他還是個NPC啊。”
蘇茶：“倒，倒也確實。”
白落楓捏着乘務員守則，翻着裏面的白頁，說：“但他說的那個‘外來客’，大概這個東西上有寫。所以繞來繞去，還是得先解鎖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