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小姐...您還是吃一口吧,您已經好幾天沒怎麼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張媽是從小照顧裴南斐的保姆,裴南斐的alpha母親裴鈺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omega母親又早逝,幾十年過去,她早已把張媽當成了自己的家裏人。
桌子上擺着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塊小蔥拌豆腐,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東西,皮蛋和米粥的香味散發出來,不一會兒便勾的人食慾大振。
狹小的房間因為這幾道飯食終於有了一絲人味兒,裴南斐坐在桌前,淡淡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卻沒有絲毫動筷的意思,
“我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
“拿下去吧。”
今天是裴南斐被軟禁在這裏的的第六天。
軟禁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從小寵到大的好妹妹,江憐。
江憐是裴南斐的表妹,她父母早逝,很小便被送到裴家。裴南斐幼年喪母,小時候無依無靠,受了很多苦,她不忍心表妹和自己經歷一樣的遭遇,所以對江憐格外疼愛,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來,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可是就是這樣被她百般疼愛長大的表妹,竟然趁着裴鈺病重,查封了裴南斐名下的所有財產,將她軟禁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鎮!
裴南斐怎麼能不恨?
看着裴南斐這副頹廢的樣子,張媽非常心疼。她握住裴南斐的手,激動的開口說道,
“小姐,您和江小姐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她雖然把您關在這裏,但是卻一直都沒有做出任何傷害您的事情,只要您好好的跟她把話說開...”
說什麼?
裴南斐幾乎要被氣笑了。
說江憐是如何背信棄義,如何趁着裴鈺病重,偷走了公章,聯合一干人置她於死地的嗎?
張媽出去後房間裏便安靜的有些嚇人,裴南斐一個人靜了一會兒,在確認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進來打擾之後,她伸手,摸了摸粥碗的碗底。
碗底十分光滑,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裴南斐思考了一會兒,輕輕的敲了碗底幾下。
啪嗒一聲,
機關輕輕彈開,一張紙條掉了出來。
“兩個小時之後,會有人來救您離開。”
裴南斐不是傻子,她掌權裴氏幾年,早就積累了一干心腹人脈。這次之所以中招,不過是因為她對江憐太過信任,以至於沒有設下任何防備。她的心腹們早在幾天前便查到了她所處的位置,按照計劃,別墅偏門的守衛已經被買通,只要到了計劃的時間,便會有人來接應她。
想到這裏,裴南斐的心情不禁有些激動,不過片刻之後她便恢復如初,伸手把紙條撕了個粉碎。
‘
做完這一切,她便拿起碗,慢慢喝了一口粥。
一碗香噴噴的熱粥下肚后,裴南斐漸漸恢復了思考的能力,人處在困境的時候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可是在這個最艱難的時刻,她的腦子裏卻出奇的平靜。
爭鬥陰謀都消失不見,她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思維卻飄向了一個根本不應該在現在被提起的人。
或者說,一個本不應該被她放在心上的人。
沈清疏,她的omega妻子。
裴南斐怔住了,不受控制的想起沈清疏的面容。
她不是極美的長相,但卻很溫柔,總喜歡帶着一隻金框眼睛,藏在鏡片下面的雙眼總含着幾分疏離矜貴的笑意。沈清疏比裴南斐大三歲,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就像一顆熟透的木瓜,引誘誰來咬上一口。
可她偏又是冷漠到底的性格,沈清疏出身高貴,是渭城沈家的獨女,她性格高傲倔強,對裴南斐幾乎沒有什麼好臉色。她們之間沒有什麼感情,裴南斐不喜歡沈清疏,沈清疏更看不上她張揚的做派,兩個人的婚姻不過是家族聯姻的產物,名存實亡。
如果說裴南斐把表妹當成寶貝,那麼沈清疏...
就是她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的野草。
可是如今身處絕境,她卻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冷漠寡淡的妻子。
在知道自己被江憐算計之後,沈清疏應該會很開心吧。
畢竟一下子消失了自己的兩個仇人...
胡思亂想的功夫里,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是江憐。
依舊是往常那套裝扮,整套粉色小香風套裝,海藻般大波浪捲髮,就像一個精緻的洋娃娃一樣,看起來就單純乖巧得不得了。
不單是長相,她的性格更是乖巧甜美,她喊裴南斐表姐,兩個字兒被她說得快要拉絲,蜜糖一樣,語氣柔軟單純,好像真的愛慘了裴南斐。
“表姐,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你到底想通了沒有?”
外面好像在下雪,江憐把包放下,掃了掃肩頭的落雪。
囚禁裴南斐的地方十分偏僻,位於渭城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小鎮,這小鎮地勢兇險,不遠處就是懸崖,於是少有人跡。出於對裴南斐的忌憚,江憐便把她神不知鬼不覺的綁到這裏來。
見裴南斐沒什麼反應,江憐不禁走了過來,刻意放緩了語氣,
“表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憐憐想要什麼。表姐要是願意和我合作,把文件乖乖交出來,憐憐當然不會難為表姐。”
“如果表姐不願意跟我合作...”
江憐口中的文件指的便是裴鈺的遺囑,對於裴氏股份的分配和繼承,遺囑里寫的清清楚楚。
只要她拿到這份文件,那麼江憐在裴氏的地位,便再也不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想到這裏,江憐眼中的野心,便再也壓抑不住了。
裴南斐沉默一會兒,淡淡的笑了一聲,
“你做夢。”
她抬頭,語氣嘲諷到了極點。
“除非我死,否則裴鈺的遺囑,裴氏的產業...”
“你一個都別想得到!”
斬釘截鐵般的拒絕聽得江憐臉色一白,她料到了裴南斐會是這種態度,卻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不配合。裴南斐以前怎麼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呢?不用自己開口,只要她稍微撒撒嬌裝裝嗲,要什麼裴南斐便會給什麼。
“你!”
實木桌被江憐拍得山響,像是聽到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一般,她惡狠狠的盯着裴南斐,恨不得要給她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看著錶妹猙獰的面孔,不知為何,裴南斐竟然感到一絲悲哀。
記憶里那個小小的身影到底還是長大了,表妹剛來裴家的時候才六七歲,她膽子小,不敢一個人睡覺,又害怕別人嫌棄她麻煩,只敢半夜偷偷跑到她房間,奶聲奶氣的管她叫表姐。
“表姐,你陪陪小憐,小憐一個人好害怕。”
美好的記憶已經徹底粉碎,只剩下一個面目可憎的江憐,裴南斐不禁厭惡的皺了皺眉,
“江憐,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我捧在心尖上長大的好妹妹。”
她垂眸,語氣厭惡至極,
“你簡直狼心狗肺。”
“我狼心狗肺?”
江憐眼眶發紅着反問道,
“表姐,你口口聲聲為了我好,卻在公司里對我處處打壓,就算裴鈺點頭同意我加入董事會,你依舊百般阻撓,裴南斐,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我好?”
江憐說的的確是事實,可雖然是事實,裴南斐卻依舊被氣得渾身發抖,
她掌權裴氏的這幾年見過很多骯髒的事情,生意嘛,總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是裴南斐怎麼會捨得讓江憐捲入這趟渾水呢?所以她從來不讓江憐接手公司內任何棘手的事務,就連裴鈺指名讓江憐做的那些臟事兒,裴南斐都會先一步搶過來,自己替她做完。
沒想到在江憐眼裏,竟然變成自己對她處處打壓。
“你啊你,”
她聲音幾近顫抖,
“還真是蠢得一如既往。”
江憐冷笑一聲,不願再跟她廢話,
“表姐,相信你也知道,現在全渭城上下都正等着看我的笑話,如果你乖乖的把文件交出來,我們依舊能重修舊好,如果你依舊冥頑不靈...”
她抬手,從包里掏出來一個東西,
“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一把槍!
漆黑的槍頭指在裴南斐的胸口,憤怒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
她不是受制於人的性格,被江憐囚禁在此已經磨掉了她所有的耐心,而現在,江憐竟然敢拿槍指着自己?
她大笑兩聲,怒不可遏的一把拽住槍/身。
直往自己的心口上抵,
“好,很好,江憐,你現在竟敢拿槍對着我,你敢開槍嗎?!”
江憐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下一秒便開始反抗。兩人掙動的瞬間手/槍走火,伴隨着巨大的聲響,子彈射在了牆壁上,
守在門口的保鏢聽到槍響后,立刻趕了過來,
江憐見狀,大喊道,“把她給我綁起來!!!”
裴南斐冷笑一聲,決定將計就計。
她一掌打暈江憐,奪過手/槍,
“誰敢過來,只要你們再敢靠近一步,我就一槍殺了她!”
..........
裴南斐跌跌撞撞的拖着江憐來到偏門,可是現在並不是約定好的時間,偏門前並沒有人等着接應。
聽着雜亂的腳步聲,裴南斐頓時心亂如麻。
不能繼續等了!
她扔下江憐,硬着頭皮翻過大門,
“裴南斐在那兒。”
追過來保鏢大喊道,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雜亂的腳步聲引得人心煩意亂,裴南斐的一顆心不禁懸在了嗓子眼兒上,如果這次出逃沒有成功,那麼她怕是再也不會有逃跑的機會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輛黑色跑車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上車!”
一個女人從車裏走下來,
這女人神色憔悴,一張臉素凈的可以,完全沒有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樣,
裴南斐愣住了。
她從未想過沈清疏會出現在這裏,
“誰...誰讓你過來的?”
“...”
沈清疏:“沒有人讓我來。”
身後傳來幾聲槍/響,電光火石之間,沈清疏一把撲到裴南斐身前,
砰得一聲,
一地殘紅。
“不——”
鮮血從女人的腹部流出,血跡染紅了地面,明明已經疼到極點,沈清疏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輕呵出一口血霧,如玫瑰含血,極艷,極美。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撫上裴南斐的側臉,
“是我...自己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