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費

跑腿費

來人說話的語氣一點兒都不友善,司君從其中品到了他很多年都沒聽到過的蔑視和高傲。

他不生氣,只覺得有趣。

尤其那人還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態,命令式的對他說:“我喊你買的東西買齊了嗎?”

司君自然就聯想到了那張他看不懂的購物清單。

拽了拽自己的兜帽,他起身回首,看清了這個對他頤指氣使的少年容貌。

在這個時代算不上殺馬特的淺紫色頭髮將他的膚淺和張狂盡現表面,唇角輕蔑的弧度將嘲諷二字拉滿。司君看着面前人長得還算可以的臉,視線轉移到了他身上寫滿老子有錢的高質量鍛衣上,下意識就說了句。

“沒錢。”

習慣欺負少年的薩里蘭卡其實在對方開口之前就腦出了對方大概會說的話,他也想好了該如何最大程度地諷刺和語言欺辱對方。可對方坦坦蕩蕩的兩個字打亂了他的預想,叫他話頭一噎,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茬了。

好在他先天刻薄的技能已經點滿,腦子一動,將少年的貧窮當做可攻擊的弱點。

“我就說你怎麼躲到這不敢見人,原來是因為窮啊?”他發出了不好聽的譏笑,“想要錢,老子可以給你啊,只要你跪下來舔老子的鞋。我這雙鞋是我父親找城中最有名的鞋匠為我量身打造的高奢品,你能舔它都是你的福氣。”

司君從前受人敬仰,基本聽的都是好話,但這不代表他沒見過校園|霸|凌這種破事兒。根據對方的劣質發言,他做出了對方是個沒品且低俗的霸凌者的判斷。

耳朵有點奇怪,司君抬手隔着兜帽摸了摸,發覺耳朵好像又變成了人魚的耳鰭。對身體感覺略微遲鈍的他還發現心臟跳的有點快,似乎這具身體本能地殘留着對對方的懼怕。

懼怕?

他嗎?

這種品級的傢伙,竟然也能讓他感到懼怕?

司君有一瞬不解,隨後,閃爍着寶石光芒的綠色眼瞳登時染上笑意。

他抬起頭直視對方,然後抬足邁步,朝着這位說話不好聽的霸凌者走了過去。

年輕的薩里蘭卡並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於往日膽小懦弱的同班學徒今天的異常表現,但很快,他就覺出異常了。

動不了。

眼睛可以上下左右的挪動方位,但他的身體像是灌注了水泥一般,完全動彈不得。臉色變得有些差勁,薩里蘭卡略帶慌張地看着同班學徒踩着輕緩的步伐在他身邊踱步。

司君刻意沒有像對待那些男人似的剝奪去這位霸凌者的主觀意識,他讓對方保留清醒,就是想以這種方式對這位沒品的霸凌者進行威懾。

揣測出對方可能是受了生長環境的影響才會作出這種既失了人品又失格的行為。善良的司君很願意給他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

當然,前提是這傢伙還有浪子回頭的餘地。

走得很慢,明明依靠雙足行走才是他的習慣,司君卻還是覺得兩隻腳不大舒服。

他圍着薩里蘭卡,兩手負背,走出了爺爺審視立正罰站的孫子的氣勢。

用不怎麼有氣勢的聲調慢悠悠地說:“你這雙鞋確實好看,但跟你的腳不搭,你的審美有待提高呢。”

在他開口前,年輕的霸凌者想過很多不同方向的台詞開頭,但對方卻總是出其不意。現下竟認認真真地品論起他的鞋子和審美來。

習慣了欺壓同學的他有一種被對方羞辱了的錯覺。

氣得手指都有點抖,年輕的霸凌者擺出一副狠厲的表情,磨牙切齒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最好現在就收手,否則……”

嗐。

司君自動屏蔽了這無聊又毫無意義的威脅,他現下最關注的只有自己的錢包。

態度和善的他踱步到薩里蘭卡正面來,好聲好氣地同他道:“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更何況我們的關係好像並不好。”

拿出了自己的布兜子,司君挖出那張羊皮紙質購物清單,並且在薩里蘭卡面前展開。

他說:“這些東西是你托我去買的吧?應該是沒買全,但我不想去了。所以咱們把賬結一結,剩下的你自己去買吧。”

司君實在受不了口袋空空,窮到叮噹響這件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比餓肚子還要讓他不高興。

而薩里蘭卡卻冷哼一聲,又開始拿他窮這件事來攻擊他。並且還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可是薩里蘭卡·蘭利!買東西是別人都求不來的榮幸,你竟然還妄想叫我給你報銷?”

城裏有名望的貴族子弟只要報出名諱就能享受平民的奉承,這位薩里蘭卡的二公子也是如此。

但他這一次的口嗨卻沒起到威懾效果,反倒是開始自打臉。

看着不受控的身體從兜里掏出了收納袋,薩里蘭卡:“!!!”

“你這是搶劫!”他怒不可遏地喊道,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從口袋裏掏出了十枚金幣,“這些東西頂天也就值一枚金幣!!”

他的那張購物清單上全是魔葯課和咒術課的日常必備材料,幾乎沒什麼名貴物品,一枚金幣綽綽有餘了。

“嗯?”人魚挑了挑眉,只驚詫於這個世界的金幣購買力似乎比他想像的要高一些,然後毫無負罪感地把十枚金幣統統收入囊中,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布兜里的幾件破爛強制交予對方。

“那剩下九枚就當做我的跑腿費吧。”

“你!”霸凌者氣得又開始口吐芬芳。

可芬芳綻放的持續時間不足十秒,他就被自己打了臉。

物理意義上的,真·打臉。

氣盛的薩里蘭卡眼看着自己把錢包揣回兜里,然後亮出直挺挺的巴掌,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滿眼驚恐的薩里蘭卡:“??!!!”

司君的精神力操控分有兩種模式,一種是無法逆轉的,完全摧毀對方的主觀意識,將對方身體據為己有,化作人形木偶的操控模式。另一種則是有意識的提線木偶,只要他解除控制,對方依舊可以正常生活。

前者他用在了那些試圖把他分塊售賣的男人身上,後者則是用在了霸凌者身上。

儘管這傢伙不討人喜歡,但還罪不至死。

這個想到持續到現在都沒有改變,司君快被自己的仁慈感動到了。

被自己打到嘴巴發腫的薩里蘭卡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兜帽同窗學徒不像從前那樣好欺負了,手掌和嘴巴的疼痛軟化了他的死鴨子嘴。薩里蘭卡含着淚開始向他求饒說:“別打了別打了!你要多少都可以,我都給你。”

善良的司君學徒這才讓他停下手,雖然此時的薩里蘭卡已經快感覺不到嘴唇的存在了。

嘴巴發麻,薩里蘭卡每說一句話就要咬一次舌頭,一二來去舌尖就開始流血,其實不算重的傷勢,因為血液加持就顯得有點猙獰。

司君施捨不了多餘的同情,他只想着利用眼前這位同窗為自己提供便利。

好在薩里蘭卡雖然為人跋扈囂張,但卻是個人傻錢多的二傻子。本性確實沒有太壞,被司君輕微教訓了一頓之後,他第一反應不是妒恨,而是驚訝於他的力量成長。

二傻子把不甘心表現在明面上,又很直白的羨慕。

這對司君來說是件好事兒,他需要一個原住民為伴,幫他建立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橋樑。

至少得帶着他認識一下宿舍和食堂。

薩里蘭卡真是個缺心眼兒的二傻子,他或許腦子裏真的沒啥霸凌的概念,就是喜歡學一些聽起來很有逼格的腦殘發言。

這會兒被司君反教訓了一頓,居然就收斂起脾氣,跟他稱兄道弟起來。

可以說是把慕強本性展現得淋漓盡致。

司君本來還蠻擔心對方知道他是人魚這件事,結果他試探了半天,毫無新鮮反饋。看來之前那個‘他’也知道人魚身份暴露會給自己帶來諸多不便,平時也都很兜帽加身,小心謹慎。

畢竟一不小心的下場就是被大卸八塊,等於頭上隨時懸着一把利刃,半點警惕都不能放鬆。

神跡聖學院的學徒範圍廣泛,只要滿足於入學條件,任何種族都可以進來,所以大傢伙兒也很習慣了同窗多樣性。只不過習慣歸習慣,還是會有一部分習慣掩藏秘密,盡量不要給自己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被打劫了整整十枚金幣的薩里蘭卡很快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的司君已經換了個裏子,也沒意識到對方把他當成了新世界的生存導遊。

帶着飢腸轆轆的司君走到食堂,他躊躇許久,才開口問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的?”

聖學院食堂里的食材都源自聖學院農學系,是教授同學徒們傾盡心血栽培的農作物,非常的新鮮,營養也很豐富。頭一次接觸新菜譜的司君連續點了六份不同的餐點,正準備優雅的進食。

聽到薩里蘭卡略帶崇敬的詢問,漂亮而柔弱的同窗學徒眼睛都不抬,用帶着聖學院徽的銀質刀叉切開一塊雪花狀的肉。

他吃東西的動作很優雅,屋頂朦朧的光傾頹而下,散漫地披落在對方銀色的兩鬢長發上。

之前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兜帽同窗的薩里蘭卡一不小心就入迷了。

言語包含無意的撩撥及有意的引導,不留餘力地往對方容易感覺到愧疚的方向捅刀子。

他說:“我從前把你當朋友,所以一直讓着你。哪知道你變本加厲,竟把我當成欺負的對象了。”

薩里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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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鷙BOSS的人魚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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