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測謊
凌晨,雨水從四面八方滲入警察廳地下停車場。雨滴的聲音在空曠無人的停車場顯得格外清晰,讓人睏乏的大腦產生一種平衡的舒適感。
“我不認為你的提議具有實操價值。”
降谷零在路過某輛汽車時,車內的人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理事官。”降谷零停下腳步,站的筆直。
雖一頭白髮但身體強壯的黑田兵衛從車內向外望去:“你要求與我面談,如果談的內容只是薄荷酒疑似未成年,那顯然是浪費了我的時間。”
“為什麼?”他追問。
“薄荷酒是黑衣組織的高層幹部,不是你奉命唯謹的下屬。就薄荷酒目前的態度來看,他不會配合你坦白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信息。你做的一切都將成為徒勞,還白白浪費掉了最佳的審問時間。”
“他會願意的。”降谷零說的十分肯定,“我對他有信心。”
“信心?這麼幼稚的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降谷。”黑田兵衛譏諷道。
降谷零蹙眉。
“趁着組織還沒有發覺薄荷酒被捕,想辦法從他身上挖出更多情報才是你現在該做的。你竟然在思考該怎麼幫他脫罪?”
降谷零波瀾不驚,平靜地敘述:“據我調查,薄荷酒的名號在組織很早就有了,他加入組織的時候可能只有12歲、13歲、甚至更早......”
這種事情,本不該發生!
“像這樣的失職,我們不應該挽回嗎?”
黑田望着他:“挽回之後呢?”
降谷零被黑田兵衛問的一愣。
“僅僅是避免了死刑,然後親眼目睹他老死在監獄裏?降谷,花時間做這種無聊的事有意義嗎?”
“至少...”降谷零呼吸放緩。
至少,他可以不用死。
“無謂之舉,別告訴我你想感化他。”
“不是感化。”降谷零眼神堅定,“是交易。”
一筆,薄荷酒無法拒絕的交易。
黑田兵衛閉上眼睛,重重地嘆了口氣:“降谷零,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如果你真的能夠說服他,我不會阻止。但,我並不認為這會成功。”
“24小時,如果你能讓他說出扮蓮野誠來到警察廳的目的,我們再繼續談這件事。”
黑田兵衛留下這句話,車窗上移,汽車駛出停車場。
降谷零望着理事官車子的白色尾燈,那束刺眼的光漸漸擴散,照亮周圍。
就算被灼到眼睛,他也站得筆挺,目送着黑田兵衛的車子開走。
隨後,他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按下計時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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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麥威士忌掀開酒吧的帘布,玻璃門上沾滿水痕,雨夜清涼味道沁入肺脾。
亡命之徒的避風港總是充滿着血腥味,可今天卻不太相同。
酒吧新裝了一台電視機,正播放着奧地利的音樂脫口秀節目,氛圍莫名的祥和起來,但祥和之下的暗流涌動仍然存在。
他找到正在和卡爾瓦多斯玩搖骰子的遊戲的貝爾摩德,隨聲問道:“還是沒有薄荷酒的消息嗎?”
“慌什麼黑麥,薄荷酒不會讓自己出事的。”貝爾摩德懶懶地眯起眼睛一下下地搖動骰盅,扣在桌上后很完美地開出三個六。
“一旦他被捕了,那就......”
“那就說明你救回來的研究員早就背叛了,處理掉就好。”卡爾瓦多斯似乎覺得這個電燈泡掃了貝爾摩德大人的興緻,語氣很是不耐煩。
黑麥一愣:“那薄荷酒怎麼辦?”
貝爾摩德攏了攏頭髮,舉手投足間高定香水的氣味瀰漫開來:“很遺憾
,你的搭檔沒發出任何求救的信號。”
“......”
黑麥:“如果是他根本來不及發求救信號呢?”
“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貝爾摩德的回答很無情。
黑麥威士忌看似焦急煩躁地離開。
只有在這樣的情緒掩護之下,他才能讓自己在避免被懷疑的同時,向貝爾摩德側面打探出薄荷酒到底有沒有被捕。
藥物數據的硬盤對日本公安來說不重要,可對FBI卻截然不同。
他聽聞日本公安封鎖了巨蛋遊樂園,將其里裡外外翻了個遍。薄荷酒彷彿和硬盤一起人間蒸發般的消失了。
薄荷酒多半已經被捕,可貝爾摩德好像知道他一定不會出事一樣對此漠不關心。這不代表這薄荷酒真的沒事,反而......
實在是太怪異了。
黑麥威士忌離開后,氣氛又恢復如初。
隨着深夜降臨,電視機上的節目從脫口秀換成了音樂劇,卡爾瓦多斯感嘆:“琴酒不喜歡吵鬧,如果他知道酒吧多了台電視機,會把這東西丟出去的吧。”
貝爾摩德擺弄着指甲,笑了:“你以為是誰讓買的?”
卡爾瓦多斯的表情揪成一團:“難道是琴酒......他可不像是喜歡看電視的人。”
貝爾摩德笑而不語,用指甲不斷撥動骰子。
-
次日清晨,降谷零來到監控室,屏幕中的薄荷酒正在吃早餐。
監獄的空調依舊開着,不同於往日的是今天薄荷酒的飲食終於從冰水餅乾換成了熱牛奶和煎蛋吐司。
待薄荷酒吃完早餐,降谷零走進羈押區。
到達時,他故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透過金屬欄杆看向裏面時,薄荷酒坐在床上,正無聊地下下戳着着手銬。
青年眼底的憂傷像是達到了某個降谷零永遠觸及不到的遠岸。
降谷零目光一凝。薄荷酒身上的寂寥之感也許一直都在,偏偏以往都被自己忽視了。
監獄中,薄荷酒發出憂傷地嘆息。
《假面超人》的最新季今天開播了,也不知道演了什麼內容……
見到降谷零的到來,他眼前一亮:“降谷君能幫我把左手的手銬打開嗎,這樣睡眠時不舒服的。”
“可以。”
“真的?!”薄荷酒眼前一亮,根本沒想到降谷零會答應的這麼乾脆。
降谷零將青年的喜悅盡收眼底,不露聲色提出交換條件:“前提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沒問題。”薄荷酒點頭。這個遊戲昨天已經玩過了,今天他不介意再玩一次。
“還記得嗎?在你剛搬來和我一起住的時候,我們去吃過一次烤肉。那天晚上街上有很多的高中生。你當時不太開心,我以為你是想要吃冰沙。那些學生和你年紀相仿,那才是你當時難過的原因,對嗎?”
路過同齡人的身邊,深陷泥潭的殺手會想些什麼呢?
“我...”薄荷酒用打了石膏的右手撓撓頭。當時,自己確實有一點小感概,可是這件事情如果降谷零不提起,自己早就忘了。
不對!
降谷零怎麼會知道自己是未成年的事情?
這樣勾引計劃豈不是進行不下去了?
薄荷酒焦慮地咽了咽唾沫,開始找補:“我沒有。當天我心情明明很好,是降谷君想太多啦。”
“為什麼要否認?”
“什麼?”
“明明承認這件事會讓你的處境更樂觀一些,可是你為什麼要否認。”降谷零質問。
薄荷酒心中的小人已經在捶胸頓足了,能為什麼,當然是怕你嫌我小啊。不然呢?
“我只
是長的年輕,真的已經成年了。”他的眼神無比真誠。
降谷零拿出手機,開始翻找聯繫人:“既如此,一會兒我帶醫生來給你做骨齡檢測。如果檢測結果顯示你撒謊了,手銬還是銬着吧。”
薄荷酒沒有思考,改口非常之快:“...我剛才忽然想起來,我好像確實沒成年。”
“......”
“下一個問題,硬盤在哪?”
薄荷酒抿了抿嘴唇:“這已經不是私人談話了,降谷君要開始審問我了嗎?”
“有區別?”
“當然有,前者是我想讓降谷君知道的事情。”薄荷酒的語氣理所當然,那麼這邊壓力又給回降谷君。
美好的氣氛漸漸稀薄。
降谷零冷冰冰地打量着他,對方的迂迴讓他有種實施暴力的衝動。
雖然降谷零並不想承認,可在他的內心之中,一直深埋着另外一種處理與薄荷酒的關係的方法。
譬如現在就把他正在癒合中的腕骨重新掰斷,然後逼迫他回答所有問題。
每一次見到薄荷酒,他都要重新把這種暴戾之氣重新壓制下去。
內心此刻彷彿分成了兩個極端,一端想要引導薄荷酒從黑暗重回光明;另一端則急迫地想挖出薄荷酒知道的所有情報,哪怕讓對方的身心遭受創傷也無所謂(這通常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尤其是在薄荷酒的胃痛嚴重以後,兩端越來越割裂,甚至到了讓人時不時就恍惚一下的程度。只有在見不到薄荷酒的時候,他才能夠正常思考。
不過,目前仍然是第一種想法佔了上風。畢竟虐待未成年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至於空調的低溫,這種小小的舉措就不在降谷零認為的‘雷霆手段’範圍之內了。
青年殺手在敏銳的第六感之下,將受傷的右手藏到背後:“降谷君,你的眼神能不能別這麼嚇人?”
腕骨忽然有種涼颼颼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降谷零冰冷的眸子變得溫和起來,換了個話題:“那麼,哪些問題是可以告訴我的,哪些不能告訴我的?”
薄荷酒爽利地答道:“除了硬盤的問題,其他的我都可以。”
降谷零知道自己距離成功只剩半步了:“介意測慌嗎?”
薄荷酒思考了一下:“如果午餐有橘子味汽水,那就不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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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謊的時間定在了薄荷酒用過午餐之後,警察廳的眾人對薄荷酒願意說出一切並且答應測謊的舉動瞋目結舌。
畢竟在一天前,他還半點都不願配合審訊。
而這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降谷先生在早上去了一次薄荷酒的監獄待了不到半小時。
在降谷零從羈押區出來后,就直接吩咐下屬去準備調試測謊儀器。
薄荷酒也好似為了滿足他們的幻想一樣,被帶出來時邁着虛弱的步伐,沒什麼精神地地掃過警備企劃課每一個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明明只是正午時的睏倦,在眾人眼裏卻好似被腦補成了別的內容。
整個警備企劃課在得知薄荷酒可能是未成年後,那種被耍的氣憤稍稍沖淡了些,對他的態度也稍微好上了那麼一分。
負責進行測謊的居秋慧子在開始之前,把風見拉到一邊,小聲問:“今早到底發生什麼了,薄荷酒怎麼突然想通了?”
風見謹慎開口:“可能是降谷先生讓他變成熟了吧。”
和小孩子講道理,讓其幡然醒悟。他猜降谷先生就是這麼做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居秋慧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感嘆道:“真不是東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