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蘇承耀在醫院無聊養傷的同時,邊錫也在養腳傷。區別是,因為腳傷而休息的三天,邊錫沒有一刻是閑着的。
前兩天,他幾乎全部的時間都花在了處理苟晟的事情上。
在送蘇承耀到醫院的空當,苟晟醒來偷偷跑了。
但因為害怕苟駿,苟晟沒敢躲回家,而是在狐朋狗友的酒店裏暫住着,先避避風頭。
苟晟的如意算盤打得響。
從他對蘇承耀下手時,他就已經計劃好了,他做的事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
按照現行法律,他犯的這點罪頂多是猥褻外加故意傷害,根本判不了幾年。這樣的程度,苟駿只要打點一下自然就能辦理取保候審,所以他並不怕什麼後果。
至於蘇承耀,他想着只要蘇承耀還在這個圈裏混,被打的這頓他就一定能找回來。
他正在套房裏邊養傷,邊和些鶯鶯燕燕鬼混,同時還計劃着要給蘇承耀點顏色敲敲。
這時,房門卻突然被刷開了。
“誰啊?不知道敲門?”苟晟踢了踢腳邊蜷着的小男生,讓他去看看。
小男生不滿地噘了噘嘴,披上浴袍向外走。
但他剛到卧室門口,“嘭”的一聲,厚重的木門被一腳踢開,正拍到他臉上。他尖叫了一聲,暈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
闖進門的正是邊錫,他的身後還跟着五六個黑衣男人。邊錫看都沒看別人一眼,徑直朝着苟晟走過去,當胸一腳,將他踹倒在沙發上。這一腳直接把苟晟沒出口的喊聲生生踹了回去。
房間內頓時雞飛狗跳,一群衣不蔽體的人抱頭鼠竄,像是捅了雞窩。
一個黑衣人掏出一根甩棍,在牆上狠狠一砸,吼道:“都閉嘴,不許動,抱頭蹲在地上!”
這下,所有人在地上蹲了一片,黑衣人拿着棍子趕羊一樣將他們趕到一起。而邊錫抓住苟晟的頭髮,像是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往客廳。
伴隨着撕心裂肺的慘叫,卧室的門在苟晟身後關上,他被狠狠扔在地上,面前站着邊錫和兩個黑衣男人。
他們背對着燈光,陰沉的面色被陰影籠罩更添可怖,彷彿是是閻王帶着無常。
苟晟正在嚎叫,卻突然覺得邊錫的臉有點眼熟,尤其是仰視的這個角度。突然他想起來了,這正是給蘇承耀家中,把他一拳打倒,又把蘇承耀救走的那個男人!
他來不及想這人是怎麼找到這裏,又是怎麼拿到房卡的,下意識就開始求饒:“大哥!誤會,都是誤會,我們有話好好說。”
但邊錫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個黑衣男人堵住他的嘴,另一人從背後反鎖住他的手臂。
苟晟吃痛,只能狼狽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
邊錫蹲下身,看着苟晟,眼神中有些悲憫。
“你……你要幹什麼?”苟晟面容扭曲,渾身都在因害怕而顫抖。
邊錫嘆了口氣:“膽子這麼小,還做什麼壞事呢?”
“我錯了,大哥我錯了……”苟晟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他胡言亂語地跟邊錫求饒,“大哥你聽我說,我不知道那小婊子跟你什麼關係,但他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你別被他騙了。”
“咳咳。”邊錫清了清嗓,這微小的聲音卻讓苟晟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他驚恐地看着邊錫,不知邊錫要做些什麼。
邊錫卻突然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你看王小波嗎?”
“什麼?”苟晟愣住了。
“你聽說過被捶的牛嗎?”邊錫又問。
“我不知道……不知道,大哥我求你了你放我一馬,多少錢我都給你。”苟晟在極度驚恐中,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是拚命求饒着,想讓邊錫放過他。
邊錫微微皺眉,往後退了半步,不讓苟晟骯髒的鼻涕濺到他的褲腳上。
“沒關係,我告訴你。”他說,“牛這種動物生來愛爭強鬥狠,因此,農民為了防止耕牛打架受傷,影響耕種,會將公牛閹掉,自此牛隻知吃草幹活,連殺都不用捆。”[1]
邊錫的聲音非常動聽,娓娓道來時,還帶着迷人的磁性,像是紀錄片的配音般引人入勝。這個聲音絕不會讓人想到,從他口中說出的是這麼血腥的內容。
“你能聽明白嗎?”邊錫“關切”地問。
而苟晟已經被嚇傻了,他上下牙打着顫,磕磕絆絆說不出一句話。
邊錫的聲音穿透他的耳膜,縈繞在他的腦中。
“對了,你還要感謝西方醫學的發展。醫學科學告訴我們,睾酮分泌過多會使人的情緒暴躁、易怒、性/欲旺盛。所以我今天就大發慈悲幫幫你,不用謝。”
說著,邊錫輕輕揮了揮手。
下一秒,苟晟眼睜睜看着黑衣人提着刀向他走來,刀鋒正對着他緩緩滲出□□的部位,他腿一軟直接趴在了地上。
“等等。”就在黑衣人要抓住他的一瞬間,邊錫揚聲喊道。
苟晟以為邊錫回心轉意了,感激涕零地想抱他的大腿,卻被厭惡地躲開。
下一秒,只聽邊錫說:“我見不了血,我出去后你們再動手。”
隨着邊錫關上房門,苟晟的慘叫被隔絕在門內。
*
蘇承耀一通誠懇的自我剖析沒有白做,靠着“聲情並茂”的表演,他換來了讀書自由的機會。
畢竟現在煙酒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時,碰電腦手機也要被嚴格監控時間,只有書算是勉強得到豁免。
他下部作品打算寫公路片,正在看麥卡錫的《邊境三部曲》。他在看書時很投入,連邊錫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邊錫問。
“沒什麼,隨便看看。”蘇承耀從書里抬起頭,正對上邊錫的眼神。
邊錫的眼神有些複雜,蘇承耀卻敏銳地注意到了其中沒隱藏好的鋒利。
像是頭狼剛剛處決了領地內的入侵者,已經舔舐乾淨身上的鮮血,但眼神中嗜血的鋒芒仍在。
“你……”蘇承耀一開口,竟然不知道問什麼。
還是邊錫主動開口:“苟晟的事,你現在想聽嗎?”
蘇承耀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他並非不想知道,事實上,他想知道的事有很多,苟晟的後續如何,眼前的鄰居有什麼秘密,他什麼時候能出院。
但不是現在。
蘇承耀的沉默似乎也昭示着委婉的拒絕,於是邊錫那句“那我的事呢”同樣欲言又止。
從邊錫的視角看過去,漂亮鄰居臉上和手上的傷都好了很多,但臉色依舊蒼白,顯得眼睛愈發黑白分明。
他並不柔弱,相反,他是無比勇敢的,但卻偏偏看上去如此脆弱。
脆弱和美在他的身上達成了莫大的和諧,他抬眸看過來的那一眼,上目線呈現出極其誘人的弧度。
有一個瞬間,邊錫突然明白了,這樣的眼神是會激發人的施/虐欲的。
但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連忙清了清嗓,無事發生一樣,生硬地換了話題:“現在正在直播奧斯卡頒獎典禮,你想看看嗎?”
蘇承耀根本不關心典禮過程,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希望能緩解兩個人獨處帶來的尷尬。
於是邊錫打開電視,兩個人沉默地盯着屏幕。
還是蘇承耀先打破僵局:“這次……謝謝你救我,還有醫院花的錢,我都會給你的。”
“都是鄰居,不用說這些。”
聽他這麼說,蘇承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時不時尬聊兩句得獎的演員和唱歌的歌手。
半個小時后,蘇承耀覺得這個決定是個錯誤。
無聊,實在是無聊。他還不好意思玩手機,只能看着每個獲獎的人輪番上去感謝各種人。
蘇承耀打了個哈欠,這時正好進行到最佳男主角的頒獎。他順口說道:“有個國內男演員戲挺好的,就是他的影片沒公映,不然說不定也能提名,真是可惜了。”
聽見這幾個關鍵詞,邊錫突然坐直了身體,他心臟狂跳,卻強忍着衝動,問道:“國內男演員?誰啊?”
蘇承耀沒多想:“叫邊錫,你沒聽過也正常,就拍了一部英國的文藝片。”
邊錫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他拚命捏着大腿才沒跳起來高喊“我就是邊錫”。
“你和他認識?”他的下頜線緊繃。
“當然……”脫口而出的一瞬間,蘇承耀意識到了什麼。他不想暴露身份,而如果不是影視圈內的人士,他根本沒有合理的理由認識邊錫。
“當然只是聽說過,”蘇承耀面不改色,“我怎麼可能認識他。”
如果邊錫沒有這麼激動,他可能會敏銳地注意到蘇承耀語氣的不自然。但顯然,沉浸在狂喜中的他並沒有。
而如果蘇承耀沒有因為撒謊而心虛,那他也會感受到邊錫情緒的不對勁。可惜他也沒有。
邊錫帶着僥倖和試探問道:“所以,你喜歡他?”
“他演的很好。”蘇承耀的回答理智得不得了。
邊錫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孤注一擲地問道:“那你想和他認識嗎?比如做朋友?或者更進一步?”
“不想,”蘇承耀這次說的是真心話,“距離產生美,而且……”
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是,“我哪配呢。”
他就是個脾氣差、性格差、人緣差的編劇,而邊錫卻是天才級的演員,甚至還有最善良的品行,極好的家世。
他哪裏配和他做朋友,大概只有通過微信,他才能自欺欺人地假裝兩人是親近的。
但“不想”兩個字,讓邊錫繃著的一股勁突然泄了。他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他喜歡的人甚至連和他做朋友都不想。
這個念頭攫住了他全部的神經,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直到蘇承耀聽見身邊沒聲音了,然後他看見邊錫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沒有聚焦。
“你怎麼了?”他問。
邊錫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你說的對,是挺可惜的。”
這一夜,邊錫幾乎徹夜未眠,“不想”兩個字在他的腦中回蕩,像是什麼魔咒,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煎。
他左思右想,也沒想到“邊錫”這個身份做過什麼事,會給人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不過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他轉念一想,自己可是在用李易這個身份接近他,那隻要他能喜歡上“李易”就可以了,管他什麼邊錫不邊錫的。
他只要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等他和人談起戀愛后再坦白,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那麼當務之急就是,他要想辦法和鄰居談戀愛。
談戀愛的第一步是什麼來着,邊錫冥思苦想半天。
哦對了,是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