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這一瞬間，蘇承耀只恨自己為什麼沒真的憋死。
他叼着被子，毛毛蟲一樣扭動着身體，尷尬地打字：【這就是個誤會，你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嗎？】
【收到。】邊錫回。
正在蘇承耀有點迷惑時，邊錫解釋道：【回國后我學了一些常用語，好像回復消息應該這樣說。】
【呃…不用，收到一般是對上級說的，我不是你的領導。】蘇承耀猛男撓頭，不知道邊錫這個漢語到底是和誰學的，好像沒太學明白？
【為什麼不是？】邊錫反問。
蘇承耀撓得更厲害了：【因為我不給你安排工作，也不給你發錢。】
【但你寫的內容決定了我演的內容，所以你還是我的領導。】
蘇承耀覺得這件事情一兩句話解釋不明白，他很難跟一個完全生活在英語環境中的人解釋“領導”這個詞的奇妙之處。
他只能說：【領導這個詞在漢語語境裏還有一些特殊的含義。】
【什麼含義？】
蘇承耀一口氣吊著半天，最後還是說道：【算了。】
他難道要和邊錫說，領導還可以特指自家非常有話語權的老婆嗎？
尤其是每次從邊錫口中說出的“領導”，都充滿了奇怪的不自然感。
蘇承耀開始懷疑人生了，從“孩子他乾爹”到“領導”，怎麼自己這麼有“老婆”命？
算了，不能跟漢語不好的人計較。
他想着，要是有一天他寫不動劇本了，就去孔子學校當老師算了。
冷靜了半天，蘇承耀終於想起了正事：【抱歉上次騙了你，但我剛剛看了《集中營》，比我想的還要完美，獎項是你應得的。】
接下來，蘇承耀把之前寫好的影評發給了邊錫，說是影評，其實更像是大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彩虹屁現場。
他用洋洋洒洒的文字吹噓了邊錫的演技，但他的語言水平太高超，卻顯得更像是真情實感的溢美之詞。
這兩千字的影評他一氣呵成，當時覺得都是直抒胸臆的話語。現在他重新翻出來看，才覺得過於羞恥了。
他真的是毫不吝嗇誇獎，“體驗派的天才”“神跡”“為表演而生”“登峰造極的角色浸入”“教科書式的細節表現”這些詞像不要錢一樣堆砌着。
他紅着臉把自己的彩虹屁影評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一掀被子鑽進去羞恥了。
【你真的這麼覺得？】邊錫很快看完了影評。
【真的，這次再騙你我是狗。】
【那我也看完了《金鑾殿》的劇本。】邊錫說。
一提劇本蘇承耀頓時來了精神，把所有的尷尬都暫時拋之腦後。
【快來講講！】他說。
邊錫也不說多餘的話，直接開門見山：【有幾處我有些疑問，想探討一下。】緊接着，邊錫對劇本的幾處情節，分別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在他提問前，蘇承耀是本着授人以漁的態度，準備給邊錫上一課的。但看到問題的一瞬間，他突然變了臉色——變得欣喜若狂。
因為邊錫提的問題，不是他之前合作過的演員問出的一些常見問題。
蘇承耀接觸過的大大小小的演員也有幾百位，很多演員的通病是不想演出角色的負面性格，不想扮丑，甚至不想演內心戲太多的橋段，就連台詞稍有些拗口都會被要求修改。
然而，邊錫提的幾個問題卻遠超預期，他居然問到了關於作品內核的東西。
【所以這部片子矛盾的核心是皇權、相權、政府的三權分立嗎？中國古代的三權之間不像當代西方政治制度有明確的界限感，因此造成了三權混戰的局面。】
蘇承耀震驚於他居然能想到這層，這已經能說明邊錫對中國歷史上的政治制度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忍不住讚歎：【沒錯，就是這樣，封建三權制度是明線，還有一條暗線是土地制度，這條線串起了朝堂和百姓的矛盾交織……】
兩人你來我往，一聊就是半天。蘇承耀打字快些，說的話更多。他用本該用於工作的時間去和邊錫講這些，不僅不覺得浪費，相反，還覺得尤其快樂。
直到邊錫說接下來他還有事，蘇承耀才戀戀不捨地和他道別。
結束對話，他又做起了每天要做八百遍的事——點進邊錫的朋友圈、微博超話、各種社交媒體，試圖找到一張他的日常照。
但也不知道邊錫是怎麼做到的，他竟然全網找不到一張照片。
因為電影上映時間遙遙無期，目前還沒有任何宣傳活動或採訪，他又拒絕出席馬爾切電影節，唯一露臉的機會也沒有了。
至於回國后，國內的媒體更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了，自然想拍都沒處找。
他找了半天，失敗後轉身就去嘮叨好脾氣的呂振了。
“你們試鏡視頻什麼時候發我啊？準備工作怎麼這麼慢啊，什麼時候開機。就不能提前嗎？”
呂振被他磨得無奈：“你抽什麼風？試鏡那天讓你來看你不來，現在哭着喊着管我要視頻。都跟你說了那天不是集中試鏡，沒錄視頻。”
“而且你不是最不愛進組嗎，現在又改主意了？那我朋友組裏正好缺個劇本顧問，你過來幫忙？”
“不了不了，打擾了。”蘇承耀連忙撂下電話，他不愛進組的心情沒有變過，他只是想見邊錫而已。
他很好奇，真實的邊錫到底長什麼樣子。應當比電影裏的壯實一些，該有的肌肉應該都已經長回來了，臉上沒有那些猙獰的傷，應當會很好看……
蘇承耀腦補了一陣，只恨自己不會AI建模，不然就能根據電影中的鏡頭推測出他正常的長相了。
他也不知怎麼，世上的好演員千千萬，他偏偏就對一個邊錫上了頭。也不知邊錫是給他下了什麼蠱，讓他這麼欲罷不能。
要是世界上真有狐狸精，肯定就長邊錫這樣。
蘇承耀暗自下定決心，等這次合作結束，他一定為邊錫量身定做一個劇本，主角就是個男狐狸精。
他要讓邊錫一次蠱個夠，蠱到越多人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