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解決事件
不遠處,安室透握着小空夜的手腕站在屋檐下,焦急地檢查小鳥游空夜的身體狀況:“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小氪星人拍拍自己小腿沾上的灰,他剛才順着安室透的動作躲開,結果演技不夠熟練,腿飛在空中撞到奪命飛車的車門了。希望沒人注意到那輛車的側邊凹下去一塊。
“那就好。”
安室透鬆了口氣,看向車禍現場,在發現人群中央站着一個熟面孔的時候,他的瞳孔猛地縮緊。
該死,這個人怎麼在這裏!
他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左手傳來的拉扯感讓他驚覺,自己現在帶着一個孩子。
絕對不能讓小空夜和這種危險人物見面。
“空夜,我們——”
“我都說了兇手不是我,不信你問他!”
不遠處,坐了輛車卻意外陷入三選一的瘦削駝背男舉起食指,隔着圍觀人群直直指向安室透。
“我這次出差就是為了和他交接一份資料,這種時候,我怎麼會謀殺一個出租車司機!何況阿晃他還是我的老朋友!”
目暮警官順着嫌疑人平澤健的手指看過來,發現是個熟人。
“安室老弟?你怎麼在這裏?”
看來是躲不過了。
安室透乾笑幾聲,牽着小鳥游空夜走過去:“出門買點東西,正巧碰上了。”
目暮低頭打量空夜,覺得他有些面生:“這孩子是?”
“親戚家的小孩,最近寄養在我家。”
簡單的寒暄過後,目暮警官進入正題:“話說回來,剛才這位平澤先生說,他和你要交接一份資料,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說法不太準確。他其實是我的委託人。”安室透不動聲色地將小空夜擋在身後,避免平澤健注意到他,還不忘對目暮編謊話。
“平澤先生開了一家公司,最近公司接到了一份大訂單,但是他覺得對接的人不太對勁,害怕被騙,於是托我調查一番。”
小鳥游空夜聽着他平穩的心跳聲,再看看他一臉真誠的表情,心裏對安室透的評價又往上提了幾級。
要不是旁邊的平澤健雙眼瞪大、嘴巴微張的震驚樣,誰能猜到安室透嘴裏沒一句真話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坐在副駕駛位的女子抹掉眼淚,恨恨地打斷對話。
“平澤健,輔田良太。你們和阿晃也認識好幾年了,平時開車到處跑,誰見了不誇一句感情深厚!沒想到啊,我老公把你們兩個當朋友,你們卻要害死他。”
旁邊站着的魁梧男子,也就是輔田良太,當即反駁:“春日夫人,你這定論下得也太早了。我們是真心把阿晃當兄弟的,怎麼能說我們謀害他呢?”
“不然我該怎麼說,車上除了他以外,就我們三個,難道是我害死自己的丈夫嗎?”
春日梨香的情緒有些失控,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因為車禍造成的骨折疼痛和失去丈夫而流淚不止,一邊哭一邊罵。
她的悲痛轉化成了憤怒,五指緊緊捏着真皮手提包,捏到指節發白也不放開。
春日梨香劇烈喘了幾下,熟練地從包里拿出一瓶葯,吃了兩顆又放回去。
叮。清脆的敲擊碰撞聲。
小鳥游空夜耳朵一動。他看了眼安室透,沒說話。
見火焰有燒到自己的跡象,平澤健也開始陰陽怪氣:“那可說不準。阿晃有次喝醉了說漏嘴,說自己生氣上頭了會打老婆,說不定你懷恨在心,又恨我們這群當朋友的不勸他,想趁着大家約好出門玩,把我們一鍋端了。”
“如果真是我乾的,我有必要跟着上車?而且還坐在副駕駛位?”
她冷冷地瞪着對方。
“怕是某些人和阿晃合夥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想殺人滅口吧。去年我就聽他說過,說自己結交了幾個‘有門路’的兄弟,你們是哪條道上的,說來聽聽?”
目暮警官警覺地看過來。
“別說了!”
平澤健緊張地喝止春日梨香,他下意識看向安室透,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緊接着瞥見目暮警官還盯着自己,噎得不停咳嗽。
平復下來后,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他又急匆匆補了幾句話:“不過是些賺錢的路子,我認識幾個做生意的朋友,平時帶阿晃和良太見一見。沒什麼出奇的。”
“對對對,我們只是談生意。”輔田良太也跟着說,“還是等屍檢結果出來吧,到時候就知道是誰殺死阿晃了。”
說話時,輔田良太的目光輕輕掃過春日梨香,在她身上停留數秒,最後落在了平澤健身上。
春日梨香敏銳地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冷哼一聲。對她來說,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沒過多久,初步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死因是急性中毒,判斷具體的毒藥種類還需要進一步的化學檢測。
“不是剎車失靈,車禍導致的死亡嗎?”
幾人的表情都很意外。
“不是的。”高木警官搖頭,“死者在車內的血跡並非濺射狀,流下的是半凝固狀的血液,這說明他在車禍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此外,他的口腔和食道有毒藥殘留,胃部很空,只有少量液體存在。”
“毒藥……”春日梨香反應很快,“我記得,平澤先生,你之前遞給阿晃一杯飲料。”
“怎麼可能是我?!”
平澤健沒想到是這種走向,發現輔田良太也懷疑地看着自己,他破防了:“那瓶可樂是在便利店買的,還是阿晃自己擰開的瓶蓋,我哪有機會在裏面下毒?”
“但是那瓶沒喝完的飲料里檢測出了毒藥成分,和死者口中的毒物是同一種。”
高木看着自己的筆記本,十分確定地說。
“什麼!”平澤健驚慌失措,“可我確實沒做過這種事啊!”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
“對了,剎車!剎車是誰破壞的,一定是那個人在陷害我!”
危機感讓他的頭腦前所未有的靈活。
“我們一路上只下車買過一次東西,就是買可樂那次。也就是說,在飲料開瓶之後下毒、意圖嫁禍給我的人,就在我們三人之中!”
“快,你們誰幹的壞事,快站出來,讓我逮到了可沒你好果子吃!”
目暮警官重重咳了一聲:“平澤先生,請注意你的態度。”
平澤健不忿地住了嘴,目光在另外兩個人身上來回移動,帶着懷疑和兇狠。
“關於剎車的事情……”
輔田良太慚愧地低下頭,看不清表情,語氣卻很誠懇:“可能是我的錯。”
“昨天下午,阿晃說自己的車有些不靈敏,正好我以前在修車廠干過,就拜託我檢查和修理車子。”
“那個時候剎車就有問題了,車子最終能停下來,用時卻比預計的更久。我還以為昨天修好了。唉……”
說完他又抬起頭,眼神堅定:“不過,我絕對沒有故意害人的想法!”
一直在旁觀的小鳥游空夜:“……”
表情很真誠,但是,心跳聲加速了不少呢,左手也無意識地捏緊了衣角,在黑衣服上留下淺白的臟污。
建議和安室透進修一下《表演的藝術》。
顯然安室透也注意到了這些。輔田良太在撒謊,剎車是他故意沒有修好或者破壞掉的,原因不明。
他暫時不打算提這個疑點,因為車禍並不是春日晃的死因,沒有證據表明破壞剎車的和下毒的是同一個人。
現在的狀況也不方便他多說話,這會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對他的計劃不利。
被捲入案件的三位嫌疑人里,有兩個比較特殊。
平澤健是一個本地小幫派“平澤組”的新任頭目,在父親去世後接手了家業,可惜是個草包,平澤組在他手裏逐漸沒落。
輔田良太則是前任頭目留給兒子的心腹,以高超的話術出名。
最近黑暗組織吞併了平澤組,在雙方交涉時,平澤健提到自己在紅方安插了幾個卧底,希望將這些人的資料移交給組織高層。
因為其他成員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忙,騰不出時間,這個任務最後落在了身為情報人員的波本,也就是他手上。
今晚就是接手卧底名單的時間,降谷零也已經預先在碼頭佈置了埋伏。
名單他要截走,這些不法分子他也不打算放過。
事關重大,他必須確保計劃順利進行,而且在這個過程中,經手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平澤健和輔田良太這兩個關鍵人物,絕對不能折在這場突發事件,哪怕他們可能是兇手。
安室透的眼神灰暗了幾分。
其實他更希望立刻將真兇繩之以法,但是不行,如果真正的名單落到黑暗組織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身後輕不可聞地響起一聲嘆息。
“大哥哥,你的手在抖哦。”
小鳥游空夜突然動了幾下,從他身後鑽出來。
“等等,空夜——”
安室透伸手想要把他抓回身後,沒想到這孩子的動作像貓一樣靈活,眨眼間就站在了輔田良太面前。為免表現出異常,他只好作罷,緊張地看着空夜。
小鳥游空夜笑眯眯地看着輔田良太:“不但手抖,還總是看那瓶飲料的方向。你很緊張?”
“是嗎?”男子身體一僵。
“也許是我太在意那瓶害死我朋友的飲料了,至於緊張……被懷疑是兇手,任誰都會緊張吧?”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為什麼會在車禍發生之後,立刻衝出車門,大喊‘剎車被破壞了,這是謀殺’呢?在你心裏,已經默認剎車會出問題了嗎?”
輔田良太臉色微變,很快他找到了解釋:“因為在車子撞上牆面之前,我就注意到車子超速了。我喊了好幾次讓阿晃減速,車子卻沒有變慢,下意識覺得剎車沒修好。”
“倒是春日夫人,你坐在副駕駛位,怎麼沒注意到阿晃的異樣?”
“因為我在閉目養神。”
春日梨香還坐在長椅上,冷眼看着幾人爭吵,似乎已經從喪夫之痛中緩過來。
“不是這樣的吧?”小鳥游空夜反駁道,他的目光始終緊盯着輔田良太。
“輔田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呢?”
“你甚至想順着春日女士的意思,把罪名推到平澤先生身上。這又是為什麼呢?”
“喂!良太,這是真的嗎?”
平澤健一聽,立刻瞪向他。周圍的視線也落在他的身上。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角流下,他無奈地避開話題:“小朋友,這不是偵探遊戲。沒有證據是不能亂說話的。”
“你說得對。”
小鳥游空夜點點頭。
毒藥的氣味對他來說有些嗆鼻,憋了這麼久,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腔外的空氣立刻被凍結成冰,他身體一僵,立刻抬手在所有人沒注意到的時候捂住。
他問安室透要了張紙巾,姿勢優雅地擤鼻涕,趁機把冰凍呼吸的產物融化在紙巾里。
快速做完這一切,他對這起案件下了定論。
“所以我說的都是我觀察到並且記住的東西——高木警官,請檢查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上面沾有毒藥的粉末。還有春日女士的手提包,裏面有沒用完的毒藥。”
目暮的眼神變得銳利:“請容我們進行檢查。高木。”
高木:“是!”
“不用搜了。這孩子說得沒錯,最後時刻給我留點體面吧。”
春日梨香制止了他的動作。
“春日夫人——”
“別這樣叫我!”她打斷了輔田良太,看見他急迫又害怕秘密曝光的樣子,感到一陣快意,“我討厭和春日晃有關的一切東西,包括他的姓氏。”
“毒藥是輔田先生今天早上給我的,他想讓我下在聚餐的飯菜里,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嘛……我為什麼要聽他的?我只想殺死這個折磨了我整整十年的人。”
“所以我把紙包里的毒藥裝進一個空藥瓶,放進包里,再用借水吃藥的理由拿到飲料,趁機下毒。”
淚水從眼眶裏不停地往下落,她的嘴角卻高高揚起,發出暢快的笑聲:“終於啊,一切都結束了。”
“春日晃,他的名字很好聽,人品卻很爛。如果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他就好了。”
……
兇手被抓捕歸案,至於毒藥,輔田良太聲稱是他新買的老鼠藥,因為春日晃成天抱怨家裏有老鼠才買來送給他們,不知道春日梨香為什麼要污衊他。
因為缺乏確切的證據,警方無法抓捕輔田良太,但是他知道,自己完了。
平澤健開始懷疑他了,他活不過今晚。
走出警局時,平澤健和輔田良太走路的距離遠了很多,也不說話。經此事件,兩人心裏產生了不小的隔閡。
“喂,琴酒?”
假借買煙的名頭,平澤健支開了這個不忠誠的手下,獨自站在暗巷裏打電話。
“我這邊好像有小老鼠,爬得挺高,有走漏風聲的危險。要不行動延期吧?”
另一邊說了些什麼,他不滿地反駁着,音量也變大了。可惜對方氣勢驚人,他沒說幾句就被嚇到,慫慫地住了嘴:“行,那就按你說的辦。今晚的事照常。”
……
小鳥游空夜捏捏耳朵。
今晚的風這麼大,還有人願意千里送情報,感動。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
安室透單手提着之前的購物袋,另一隻手拿着火腿雞蛋三明治。
吃了幾口,他職業病犯了,習慣性地開始分析,麵包不夠鬆軟、夾層的火腿不夠火候,雞蛋還行,但是分量太少,不夠誠意。
注意到空夜吃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安室透低下頭看他。
“抱歉啊,本來想請你吃好吃的,沒想到碰上這種事。”
解決事件后,因為時間太晚,小鳥游空夜沒能吃到大餐。兩人在便利店買了速食食品,草草解決晚飯。
“沒事,三明治挺好的,比以前吃的東西好。”
他盯着咬開的三明治夾層發獃。
被烤熟的麵包微焦,帶着小麥的香氣,再加上火腿片的肉汁、雞蛋滑嫩的口感,襯得以前幾個月才能吃到一次的合成肉像一坨垃圾。
怎麼辦,他不捨得吃完。
安室透笑了:“空夜,你對三明治的要求也太低了吧。明天要不要去我打工的咖啡廳?讓你嘗一下我的手藝。”
“可以嗎?”他驚喜地喊,雙眼亮晶晶的盯着安室透。
“當然。”安室透肯定地說,“但是在那之前我們要早點回家,現在快九點了,你要在十點之前上床睡覺才行。晚睡的孩子沒有波洛招牌三明治吃。”
今晚約好交接名單的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在那之前,他要準備防身武器、用來交換名單的資料等雜物,還要和風見最後再核對一次埋伏計劃,開車去碼頭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時間有點緊,不過,還來得及。
初冬的風在街上肆意奔跑,吹得兩人頭髮有些凌亂,也讓降谷零的輕語幾不可聞:“謝謝。”
所以小鳥游空夜低下腦袋,大口地啃了一口三明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安室透借給他的圍巾擋住了他微紅的耳尖。
其實他知道安室透在感謝什麼——他從安室透身後走出,揭穿真相,也讓他從兩面為難中得到解脫。
真是……麻煩的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