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米花町

初到米花町

米花町市立醫院的某間病房裏。

瘦弱的男孩躺在病床上,膚色蒼白得幾乎和被子融為一體,房間裏只有微弱的呼吸聲,以及吊瓶中液體滴落的聲音。

滴答。

滴答。

還有心跳的聲音。

地球上的每一個生命發出的律動,或激昂,或柔和,在他耳邊合奏出龐大又嘈雜的交響曲。

似乎是聽見了這些聲音,他的指尖動彈了一下,隨後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迫使他眯起眼睛,但他很快就適應了這個亮度。黃太陽的光芒讓他感到舒適。還有柔軟的床鋪,他從來沒有躺在床上睡過覺。

“孩子,你醒了?”

不遠處響起溫和的男聲。

年幼的氪星人轉過頭去,發現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你是新來的……”研究員?

不,不對。

他閉上嘴,視線往房間的各處飄去。

和記憶中加了鉛的合金牆壁不同,這個房間的牆是石灰牆,床板上也沒有鑲嵌抑制自己能力的氪石。

這裏甚至有窗,有陽光。

四肢可以靈活使用,他抬起右手,手背上有一根針刺入血肉中。

他順着透明的輸液管往上看,只見鐵架上掛着一瓶溶液,標籤寫着“葡萄糖”,裏面的透明液體順着管道流進自己的血管。

他閉上眼感知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復蘇。

沒有用狂熱眼神看着他的醫生,也沒有奇怪的身體檢查儀器,沒有打進體內會痛苦不堪又死不掉的實驗半成品試劑。

這裏只是普通醫院,過於寧靜,和哥譚格格不入,就像一場美夢。

但他知道這不是夢。

自己確確實實是逃出了研究所,臨走前還打爛了所有的儀器和實驗艙,終結了畸形怪物們可悲的一生。當然也沒忘記把那群研究員揍個半死。

然後呢?

他踏出大門之後的記憶好像消失了,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就躺在這張病床上。

是長期被抑制的身體太過虛弱,陷入了昏迷嗎?

無論如何,他現在似乎被一個好心人送到了醫院治療。

他在心裏鬆了口氣。

感謝他在休眠時會自動讓身體待機、防止被研究員打一針強行“放鬆”的習慣,不然一定會被發現異常。

這時坐在病床邊的金髮男子站起身,他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手背上正在輸液的針立即被彈出去了。

男子在床頭櫃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喝點水吧。你的嗓子有點啞。”

他猶疑着接過水杯,用不太熟練的日語回答:“謝謝。”

剛才用視線搜查環境的時候,他的耳朵也沒有停下,自動採集了周圍的聲音。超級大腦的存在讓他在短時間內學會了這門語言,這是他第一次說日語。

“你是誰?是你送我來這裏的嗎?”

他問對方。

“嗯,我看見你暈倒在馬路邊,就把你送到醫院來了。我叫安室透。”

金髮男子回答道,餘光瞥見他的手背,血液從針孔中濺出,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了幾朵小花。

“稍等一下,我叫護士過來。”

病房內暫時安靜下來。

他盯着自己流血的手發獃,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被子走到窗邊,拉開了半透明的窗紗。陽光毫無遮蔽地照射在他的臉上,蒼白的臉頰終於多了幾分血色。

很快,安室透帶着護士回到病房,這位嚴肅的女士重新替他扎了一針。

冰冷的針頭刺入皮膚讓他有些不適,他強忍着暴起反擊的衝動,刻意放鬆了身體肌肉。

葡萄糖、氯化鈉和各種化學元素的混合溶液再次流進他的身體裏。

調整好輸液速度后,護士板著臉看向安室透:“你是這孩子的家長嗎?”

“呃……”安室透的視線瞄了他一秒,天空般澄澈的藍眼睛注視着自己,平靜之中似乎帶着某種期待。

但是想起之前他昏倒在地、瘦弱不堪,好像這輩子沒吃飽過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不能認下“監護人”“家長”這類稱呼。

“我不認識這孩子。我只是買東西時看見他暈倒在路邊,周圍也沒有認識他的大人,我就把他送到醫院來了。”

安室透如實回答,又問護士:“檢查結果如何?”

護士小姐沉默片刻,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門口的方向,示意他出去說。

安室透點點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男孩,他安靜而專註地看着自己。

於是他朝男孩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抬手在他頭頂揉了幾下,感覺到這孩子被觸碰時渾身繃緊,他又迅速收回手,安慰道:“不會有問題的。我很快就回來。”

咔噠一聲,門被關上了。

男孩的目光始終注視着門外,穿過牆壁,盯着兩人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對話內容也被收入耳中。

“結果不太好,是嗎?”

護士嘆了口氣,說:“對。他的各項身體數據都很差,即使是對孩子疏於照顧的家庭,也很難做到這麼全方位的‘疏忽’。”

“這份結果給我的感覺就像……只提供了維持生命必需的營養,多一杯水都不肯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室透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他問護士要了檢查報告,第一時間看向幾項重要指標。

確實如她所說,不是過高就是過低,基本都在瀕臨失控的臨界值。這個小小的身體,連同他沒來得及綻放的靈魂,已經站在了死亡邊緣。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才會把孩子養成這樣?

“我明白了。謝謝。”

總而言之,他絕對不能把孩子送還給原來的“家長”——這種人渣根本不配用這個詞。等這孩子打完吊瓶出院,他就把孩子帶去警局報案。

和護士告別後,安室透拿着紙質報告,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中的憤怒抑制到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以後,才推開門重新走進病房。

此時他的臉上掛着笑容,和窗外的陽光一樣燦爛。

“我回來了。”

安室透坐回原來的位置,床頭柜上的水杯還保持着原樣,顯然男孩戒心很強,沒有喝他倒的水。以他的經歷而言,有警惕心反而是件好事。

“護士怎麼說?”

雖然已經聽到看到了一切,男孩還是明知故問。因為什麼都不問會顯得他不正常。

“沒什麼大事,只要之後好好休息、調養就行。”安室透將單面打印的報告對摺,隱藏起文字內容,“還沒問呢,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病房裏奇怪地沉默了幾秒鐘。

從哥譚某研究所出逃的小氪星人:“……”

他從出生到現在只有一個稱呼,那就是“實驗體三號”。這不能當作社交場合的正式名字。

幸好腦子轉得很快,他立刻想到了解決辦法。

“卡爾·艾爾。”

他說。

這其實是超人的氪星名字,不是他的。

研究所保存着很多超級英雄的資料,他作為針對超英的特製秘密武器,當然是要求全文背誦。

這個名字對外是保密的,身為普通人的安室透不會知道。

但是,超人聽到自己本名的話,一定會下意識關注這邊,隨即發現這裏有個未成年氪星人。這樣一來,他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

除此之外,超人還可以用親戚的身份把他帶出醫院。他的心智在高中生水平,身體外表卻只有七歲,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有知情的成年人在會輕鬆很多。

他想得很美。

然而。

這裏是米花町,柯南和灰原哀在第193集玩過超人梗的異世界。

打工皇帝安室透見多識廣,年輕時看過這類的漫畫,最近波洛更是來了一個超英漫迷。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意識到這個名字屬於誰。

“卡爾·艾爾?”他滿臉詫異,“這是超人的名字吧?沒想到你也喜歡超人。不過,我問的是你自己的名字哦,玩笑話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你居然知道?!”

“很奇怪嗎?”安室透撓撓頭。

“別看我快三十歲了,心態還是很年輕的。”

小氪星人難得的有些無措。安室透的追問讓他沒有太多時間思考,當務之急是編個名字。對一個剛掌握這門語言的外國人來說,起名這種事真是太為難他了。

他的視線到處亂飄。

牆上掛着時鐘,不是這個。門外走過一個光頭,也不是這個。安室透手機屏幕亮了說明有新信息但是設置了屏保密碼他看不到內容——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窗外飛過一隻鳥,黑色的。

“呃,我的名字……”他支支吾吾,“小鳥,夜晚……小鳥游空夜!”

“對,我叫小鳥游空夜。”

總算想到了一個名字,他暗暗鬆了口氣。

“誒?日本名字嗎?”安室透有些驚訝,“我以為會聽到一個西方名字呢,像是布魯斯、史蒂夫、彼得之類的。”

糟糕。

小鳥游空夜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幸好在手背的肌肉繃緊把針彈出去之前放鬆了下來。

他忘記自己的外觀更接近地球的白人了,而且他在哥譚的時候說慣了英語,可能在口音上會暴露來處。

他尷尬地笑道:“啊哈哈……因為我家隔壁住着一個老爺爺,他是日本人,我小時候經常去他家串門。這個名字是他給我起的,日語也是他教的。”

“原來如此。”

安室透點點頭。

小鳥游空夜不動聲色地觀察安室透的表情,這算是敷衍過去了吧?

“那麼下一問,你的家人呢?”

“你之前一個人暈倒在路邊,很危險的。我要和他們好好溝通。”

“呃,其實我……”

他眼珠子一轉,開始瞎編。

十幾分鐘后。

“所以你是自己偷跑出來的?!而且走得太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安室透本來就黑的臉又黑了一層。

“沒辦法,父母去世后,我就進了孤兒院,每天都吃不飽還要被欺負。”

“最近安排的外出義務勞動也變多了,派出去的哥哥姐姐沒回來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像院長說的那樣,被好心的有錢人收養了。”

小鳥游空夜滿臉寫着沮喪,當然,這和他的話一樣,演的成分居多。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就逃跑了。”

安室透將信將疑,他說的東西太離奇,像是編的,但有的時候現實就是比編的故事還要離譜。

總之先問清楚情況。

“孤兒院的名字叫什麼?還有院長和護工們的名字呢?”

他看了安室透一眼,把研究所的真實信息報出來:“恆星……孤兒院。院長叫查理·菲斯克,還有弗蘭德叔叔、安吉莉卡姐姐、傑森哥哥。”

“哦,對了。孤兒院最高的那棟樓,樓頂上有一隻很酷的貓頭鹰鵰像。”

“貓頭鷹嗎?”安室透把他報出的名字和建築特徵記住,最後問空夜,“這段時間,你有住的地方嗎?”

小鳥游空夜搖搖頭。

“那這樣吧。這些天你暫時住在我家,好不好?”

安室透提議。

得到了同意的答案后,他眯起雙眼,笑得很燦爛:“太好了!”

“等這瓶葡萄糖輸完液,我們先去一趟警局,有些手續要辦。”

比如走失兒童的報案,這家可疑的孤兒院也要報備一下。

“然後我們去超市買些生活用品。我平時一個人住,家裏還有一間空出來的客房,你暫時住在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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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氪星的名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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