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陸之鵬自認為自己是講義氣之人,雖然陸寒風從小到大不帶他玩,他很不爽,但他願意為顧燃兩肋插刀。
所以他決定向陸寒風推薦一下顧燃。
畢竟陸寒風是宜美頭牌,還有宜美股份,況且顧燃自身條件又不差,優秀畢業生呢,只是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資源。
但宜美簽約藝人看作品,看名氣,同班同學擠破了腦袋想在娛樂圈留下點痕迹,好讓自己年少成名,顧燃倒好,大學四年都在好好學習,各種獎學金都被他拿遍了,表演系沒人不知道他,但出了校門沒人認識他。
一個表演系的學生,選修《大學物理》和《高等數學》,他也不是很懂。
正好過兩天是他大伯父陸新粵,也就是陸寒風父親的生日,陸之鵬應該能見到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堂哥。
陸之鵬越想越高興,覺得顧燃簽約宜美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到時候給顧燃一個大驚喜。
顧燃看到他在傻樂呵,“你在想什麼?”
陸之鵬:“我在想我們的前途無量,顧燃,你的夢想一定能實現的。”
顧燃朝他笑笑,“謝謝之鵬。”
他的夢想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武打演員,成為和陸寒風一樣優秀的演員,能和他肩並肩。
即使他們現在隔着十萬八千里,但他會努力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
陸新粵五十大壽,不想讓人過多打擾,生日宴從簡,只是在陸家的老宅四合院裏舉行了家宴。
陸之鵬一進大院,就開始尋找陸寒風的身影,他找了整個大院,都沒找到陸寒風。
陸之鵬挺失望的。
雖然陸寒風在這個家裏最叛逆最遭人恨,但陸之鵬從小就願意跟着他。
可能覺得陸家人真的無聊透了,禮義廉恥條條框框一大堆,陸寒風的放蕩不羈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等到家宴開始,大圓桌上山珍海味,人都落座了,桌上十分不起眼的地方還空了一個位置。
陸寒風還是沒來。
陸新粵時不時瞟向那個空位,臉色不悅。
大家都看出來陸新粵不高興,但沒人敢提陸寒風。
意識到氣氛太嚴肅緊張,陸新粵笑了笑,溫文儒雅道:“謝謝大家能來。”
陸新粵那麼一說,意思就是不再等了,晚宴開始。
管家也很有眼力見,立刻把空椅子和空碗筷撤走了,氣氛祥和一片。
陸之鵬不太了解上一輩的恩怨,只知道陸寒風的母親是個小縣城來的女孩,在便利店打工,和貴公子陸新粵未婚先孕,爺爺知道后,棒打鴛鴦,用二百萬讓女人離開陸新粵,女人生下孩子之後,收了200萬,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倒霉孩子就是陸寒風。
從此之後,被背叛的陸新粵,就和老一輩人一樣,無論是交友,還是戀愛,把“門當戶對”四個字刻進了骨子裏。
但陸新粵對陸寒風的感情很奇怪,不讓別人欺負他,可自己又恨他。
外界都知道商界有個泰斗陸新粵,娛樂圈有個拽王陸寒風,但除了陸家人,沒人知道兩人是父子。
陸之鵬悄咪咪問父親:“爸,大哥他不回來啊。”
陸父:“說是管家打了一天的電話,沒打通。”
“最近他倆是不是又吵架了?”
陸父低聲回答:“我哪能知道,你今天千萬不能在你大伯面前提他。”
陸之鵬:“我知道。”
陸之鵬看了眼手機,兩個小時前他還給陸寒風發了消息。
【鵬大鳥也】:大哥,今天是大伯的生日,你還回老宅嗎?
信息石沉大海,陸寒風沒回信。
陸之鵬覺得陸家人都想打陸寒風一頓,但奈何陸寒風練過散打和格鬥,他們都打不過。
陸之鵬百無聊賴吃飯,聽大人寒暄,晚宴中規中矩進行,沒有新意。
晚宴最後,大家都送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
快散場時,珠寶商的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叫陸新粵去取包裹,管家去接收時,來人說是貴重物品,需要陸新粵先生親自簽收。
陸新粵問:“請問這是誰送的?”
工作人員回答:“是陸.沒什麼本事.先生,花了他片酬的零頭跟我們定製的,讓我們19點56分準時送達,祝您生日快樂。”
聽了這一大長串介紹,陸新粵皺了下眉,提筆簽了字。
工作人員其實不想說那麼多話,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必須得一字不落傳達。
接而工作人員出示了很多憑證,最後還拿出精準的電子秤,帶着白手套,把東西往秤上一放。
是個純金的桃子。
“10公斤純金打造,請您簽收。”
陸新粵看着這個金桃造型:“……”
陸新粵提着個不太大的盒子進來,表情古怪。
說不上高興,但也說不上生氣。
或者高興中又帶着點氣急敗壞。
陸夫人問:“這是什麼?非得你親自去簽收,還出去這麼久。”
陸新粵面無表情回答:“生日禮物。”
陸夫人邊說邊拆,“誰送的呀?這麼沉。”
陸新粵冷着臉,沒有回答。
她打開一看,是個大約十公斤重的純金壽桃,桃子上還刻着一頭肥頭大耳的、滑稽的豬,豬頭下刻幾個數字,1956。
陸新粵屬豬,19點56分出生。
所有人都被這金燦燦的桃子吸引了,更吸引人的是桃子上那隻卧着酣睡的豬。
大家沉默着看着金桃上的豬不說話,心照不宣地明白這麼別緻的禮物是出自誰之手。
半晌后,終於有人打破沉默:“這禮物真用心,看得出來是工匠精心打造。”
恭維聲此起彼伏。
陸新粵從始至終沒有表情,不知道心裏想什麼。
陸之鵬很想笑,但又不敢笑,只好小聲說:“我猜一定是大哥送的,只有大哥敢把豬刻得那麼丑。”
陸父呵斥:“你小點聲。”
陸之鵬百無聊賴地看了眼手機,陸寒風還沒回他的短訊。
不過這沉悶毫無新意的晚宴,因為這個金桃子,變得有意思了點。
陸寒風總是有本事把無聊沉悶的氣氛弄得有些輕鬆愉悅。
*
其實陸寒風並不是故意不回陸之鵬的短訊。
新電影《追蹤》開拍,陸寒風是主演,整個劇組從導演到演員都是娛樂圈知名勞模,戲拍了一場又一場,根本沒有停的意思。
他今天拍了一天的戲,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
《追蹤》是動作片,陸寒風沒用替身,即使他精力再旺盛,現在也是精疲力盡。
陸寒風坐在休息椅上,重重吐了口氣。
他滿臉汗水,頭髮都濕了,臉上還有擦傷。
助理小海遞過保溫杯和毛巾。
小海點了下臉蛋提示他:“風哥,你這兒破了,流血了。”
“不礙事。”
陸寒風接過毛巾和水杯,胡亂擦了下汗,也不管臉上的口子在哪兒,小海都替他疼。
陸寒風喝了口保溫杯里的水,接而皺了下眉,抬眼看向小海。
小海心虛地躲開視線。
“小海。”陸寒風尾音拉長,興師問罪。
小海老實交代:“枸杞菊花茶,緩解疲勞,提神醒腦。”
“怎麼不是可樂?”
小海求生欲很旺盛,“風哥,是平姐讓我給你泡點枸杞的,她說你接了這部戲,有猝死的風險,讓你喝點枸杞茶緩解疲勞,別憑着一己之力把演員這個職業拉成高危職業,爭取多活幾年,給宜美多打幾年工。”
陸寒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小海:“每個字都是平姐親口說的,平姐要求原話傳達到位,落實到你。”
小海口中的平姐是大名鼎鼎的經紀人劉平,也就是陸寒風的經紀人。
陸寒風剛拍完一部高強度的電影《破解》,還沒緩過勁來,又接了這部《追蹤》,劉平很不高興。
陸寒風把保溫杯遞給他:“什麼高危,打工,平姐明明是擔心我,被你篡改成什麼樣子。”
小海很無語,平姐刀子嘴豆腐心,陸寒風總能精準理解她的意思,但為什麼每次都讓他當大冤種。
小海:“那你就把平姐的愛心枸杞茶喝了吧。”
陸寒風:“換可樂。”
小海:“平姐說,如果我能勸你以後不再喝可樂,他給我漲工資。”
陸寒風:“如果你不給我喝可樂,她漲多少,我扣你多少。”
小海默默倒掉保溫杯里的枸杞茶,再倒入一瓶冰可樂。
行吧,大佬打架,小兵遭殃。
陸寒風心滿意足地喝着保溫杯里的可樂,看了小海一眼,賣慘:“這麼熱的天,工作那麼苦,連一瓶冰可樂都不讓喝,小海你怎麼狠得下心。”
小海:“……”好一多美麗的白蓮花。
等陸寒風喝了幾口冰可樂滿足了口腹之慾,小海才遞過手機,“今天是老爺子生日。”
陸寒風喝可樂動作一頓,繼續若無其事說:“你怎麼知道?”
“你手機備註了待辦,剛才你在拍戲,一直響,我以為是平姐電話。”
陸寒風翻了下手機,珠寶店已經給了他回執,說禮物已經送到了陸家老宅,陸新粵簽收了。
陸寒風回了個“辛苦你們”之後,繼續用保溫杯喝可樂。
小海:“風哥,要不今天就到這兒,你早點回去?”
陸寒風漫不經心地說:“回去做什麼?父子大戰?相互羞辱?今天他五十大壽,讓他自在點吧。”
小海:“……”水火不容的父與子啊!
陸寒風合上保溫杯蓋子,起身向片場走去。
下一場戲是反派和主角激烈的對手戲,在危樓上對打,還有一段從高牆跳下來,踩到加侖桶上的危險戲。
小海問陸寒風:“這目測得兩米多,哥要不咱用替身吧?”
陸寒風搖頭,“這點高度,不用。”
飾演反派角色的演員沒有專業訓練過,所以請了替身和陸寒風對戲。
演員各就位,導演喊了ACTION,兩人在危樓上對打。
陸寒風雖然動作沒有專業武替快,但在武指指導下,也能跟上武替的節拍。
兩人打很焦灼,氣氛很緊張,打到了危樓邊界。
武替正要往下跳,不料腳踩到了一顆石子,腳底一滑,腳就崴了,能聽到很明顯‘咔’地一聲響,武替吃痛,表情痛苦地抽了下。
更糟的是,他已經到了危樓的邊緣,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就要往下栽。
劇本設定的是武替從樓上跳下來,踩着加侖桶逃走,男主在後面追。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傻眼了,片場發生了意外!
武替要這麼毫無防備地摔下來,輕則骨折,重則腦袋着地,或高位癱瘓,或命都沒了。
在現場工作人員不知所措時,陸寒風衝過去,一把拽住武替的后衣領企圖往後拽,奈何武替慣性太大,帶着陸寒風往前栽。
片場不知道誰嚇得尖叫出聲,“完了!”
這下兩個人都得掉下來了!
主要是陸寒風要從樓上摔下來了!
劇組破產也賠不起啊!
陸寒風眼疾手快,連忙一手抱住武替的腰,一手抓住旁邊的水泥柱子。
水泥柱子上纏着生鏽的鋼絲,刺進了陸寒風的手掌和手臂里,殷紅的血珠流了出來。
雖然手被划傷了,但好歹穩住了身體,陸寒風用力一轉身,將已經半個身子懸空在外面的武替撈了上來。
兩人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武替不知道哪兒又磕到了,又是‘咔’地一聲。
他沒忍住,痛呼一聲。
陸寒風躺在地上喘着氣,被銹鋼筋扎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武替掙紮起來,想看陸寒風有沒有事,掙扎一下沒起來。
陸寒風:“你傷到骨頭了,你別亂動。”
武替:“陸老師,您沒事吧?”
陸寒風:“沒事。”
武替有種劫後餘生的空洞,連聲音都是哽咽顫抖的:“謝謝陸老師。”
陸寒風:“本能罷了,沒事就好。”
武替哽咽道:“對不起,我搞砸了。”
陸寒風:“小事。”
工作人員一擁而上,準備抬起武替。
陸寒風連忙坐起來,但語氣慢條斯理的,“你們別動,他傷到了骨頭,叫救護車。”
小海走到陸寒風身邊,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掌,“風哥怎麼樣?”
陸寒風淡然道:“得打破傷風。”
小海:“我都嚇死了,你咋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陸寒風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冷着臉看向眾人,“負責佈景的是誰?”
一個年輕的男孩站出來,“是我。”
他表面怯生生的,但眼裏絲毫沒有一絲歉意。
這個男孩出品方某個大佬塞了個體育學院的畢業生,叫侯俊,帶資進組,說是來劇組學點兒東西,讓劇組可勁兒用,替身群演端茶倒水都行。
話雖這麼說,但畢竟是關係戶,劇組誰都不敢惹他,他也還算安分,沒和別人正面起衝突,表面和和氣氣,還算過得去,他那份傲慢,別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陸寒風可不賣他面子,撿起地上的石子遞給他:“這麼大個石子看不到?”
侯俊:“對不起陸老師,我下次注意。”
陸寒風舉起石子往下砸,石子咕嚕嚕地滾到了侯俊的腳邊。
侯俊財大氣粗:“你們的醫藥費,我來陪。”
陸寒風涼涼地笑了聲,舉起血肉模糊的手:“我的手,上了一個億的保險,侯少爺,什麼時候到賬?”
侯俊的臉色變了變,不知道是被血淋淋的手掌嚇的,還是被昂貴的保險費嚇到了,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救護車來了,打破了這一僵局,護士熟練地把武替抬上擔架,再給陸寒風進行簡單地消毒。
救護車太惹眼,片場外圍着一群看熱鬧的人,顧燃也擠在人群中,但他不是來看熱鬧的,他是提前來熟悉場地的。
江濤說劇組需要武替,一會兒他要從那個危樓跳下來,踩着地上的加侖桶往前跑,要有蜻蜓點水的效果,所以他先過來了。
不巧的是,這個場地也有人在拍打戲,他上不去,被攔在了外面。
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居然碰上了陸寒風的劇組!
正在樓上拍打戲的人,其中之一就是陸寒風,顧燃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顧燃連忙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站上去,本來想看得更清楚,沒想到看到了這麼驚險的一幕。
劇本肯定不是這麼設計的,陸寒風在救人。
顧燃連忙跳下來,擠到片場外面,救護車已經來了,只帶走了武替,陸寒風沒上車。
陸寒風在眾人的簇擁下下來,他手上簡單包紮了下,殷紅的血染紅了繃帶。
他的助理小海扶着他,他若無其事地跟小海聊天。
陸寒風:“我又不是殘廢了。”
小海:“你剛才差一點就廢了。”
陸寒風笑了下,拖腔帶調道:“得虧我腰力好,不然拽不上他來。”
他話音一落,圍着他的人鬨笑。
他往前走,圍着他的人也往前。
顧燃沒心思笑。
都傷成這樣了,他要去醫院包紮的吧,破傷風針是要打的。
顧燃想叫他去醫院,但又不敢,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粉絲而已。
他只好跟着人群朝前走,擰着眉盯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臂,一臉擔憂。
或許人對別人的目光真的有感知,陸寒風忽然轉過頭,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他的臉上,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顧燃怔了下,心臟停了半秒鐘后,又重重地跳起來。
但陸寒風很快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