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魅魔08
稍有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回到住所的時候，肅冷的男人在書房辦公桌前。
“薄叔。”宿逸沒有停頓，徑直走了過去。
少年雖然有點害怕，但也乖巧地低着頭握着宿逸的手腕跟了進去。
“嗯。”薄沉頷了下首。
做下了這個決定，理所當然男人會驗收一次成果。
從報告來看，這隻小生物今天只是跟在自己名義上的養子身邊，甚至都沒有與其餘人說話，除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意外。
倒很聽話。
薄沉想。
不過也黏人，這麼一整天跟在宿主身邊，更像那類靠宿主的血液和精力維生的小惡魔了。
“化學都不會？”薄沉漠冷地問。
他收到的報告裏同樣有這一部分。卷面和宿逸的一模一樣，哦，還抄錯了公式生成轉換符號。
小惡魔聞言，有點委屈生氣：“誰說的，雖然不會寫卷子，但我會做魔葯！”
男人這時候鋒銳的眉峰才略向上挑了一下，“哦？你會做什麼魔葯？”
“初級治療藥水，中級毒藥，昏睡藥水，”小惡魔掰着手指數，到後面莫名結結巴巴了起來，“和……和……”
“和什麼？”男人無動於衷一般繼續問道。
小惡魔細細白白的手指絞着，尾巴也捲起來，臉側悄無聲息泛紅，“我，我不告訴你……”
“是嗎？看來你會的魔葯種類也不多。”薄沉道。
“誰說的！我，我還會……”小惡魔結結巴巴地試圖爭辯，接着完全面紅了，看着腳尖用很小的聲音說：“……幫助生寶寶的葯……”
少年音又輕又小，但書房設置一向隔音，這聲音還是傳入了在場的另外兩個男性耳中。
薄沉先是想，會做情-葯，果然是那類惡魔。
可看到少年這種羞赧到恨不得鑽進地下的狀態，又似乎不確切。
“薄叔。”宿逸皺了眉道。這位長輩這次問話是真像在欺負小惡魔了。
肅冷男人聞言，掃了宿逸一眼。
他只是出於一向的習慣對這隻異界小生物進行威脅性評估，未想到名義上的養子現在即打斷了。
看起來確實具有一定危險性，不過可控。
“我想你的那些魔葯在這裏找不到原料，對嗎？”薄沉坐在靠椅上，骨節分明，根根修長的手指微微交疊，沉穩從容。
小惡魔之前鼓鼓脹起的氣瞬間像被戳漏了，小翅膀露出來飛到宿逸身後。
大壞人！
是的他現在什麼魔葯都做不了，也不會寫化學卷子！
“如果您沒有其他要問的問題，我帶他回房間了。”宿逸冷淡道。
“走吧。”薄沉頷了頷首。
最後少年的情態倒真隱約給了他一種欺負了小動物的錯覺，以至於生出一種罕見的輕微歉疚感。
男人搖了搖頭，誤感罷了。
而宿逸則是帶着少年回到了房間，拿出了另一種甜點哄人，小惡魔就又忘記剛剛的不開心了。
不過因為不會寫作業，少年還是纏了人好半天，乖乖坐到宿逸的腿上，宿逸才教他寫。
雖然他仍舊一知半解，後來覺得坐着的地方太熱了，又飛到了一邊挨着的椅子上。
宿逸沒有阻止，只是繼續耐心教他，到後面小惡魔終於寫完的時候，已經快睡著了。
而這時候迷迷糊糊的小惡魔被抱了起來。
小惡魔躺在床上時，揉了揉一邊眼睛，另一隻手還下意識拽住人的手腕。
得到了低聲的安撫，而後再次被他握住的，是略帶着清新水汽的手腕。
……
之後到校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因為第一次接觸折戟沉沙，血流如注的場面太過慘烈，連續幾天班上的同學也沒有再輕舉妄動。
不過倒是有學生會秘書處部長，扎着高馬尾的女生點名要少年到門口去。
班上學生們投來的目光像是有點複雜，不過雖然他們暫時不能跟少年說話，但是他們在精神上支持少年。
馬尾女生即是楊月桐，這種新生入校的流言傳得很快，自然也早早到了她耳里。
實際來說，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她確實和宿逸那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楊月桐自小都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說到底，仍有一點咽不下那口氣，雖然不多。
她準備見一次那個傳聞中和宿逸關係緊密的新生，如果見面不愉快，她也要罵一句，誰讓宿逸沒聽她罵。
然後看到了從教室里走出來，烏髮紅眸的小惡魔。
楊月桐：……！
楊月桐：…………！
可惡！她本來就沒想好要罵什麼，這下完全忘記了，腦子一片空白。
“請問……？”少年有點疑惑。
“……沒什麼！”楊月桐從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了一根蜜瓜棒棒糖，惡狠狠地塞進他手裏，“給你！”
馬尾女生趾高氣昂，氣勢不減地甩了下馬尾走了。
少年疑惑地拿着棒棒糖回到了座位，剛剛從辦公室拿着文件回教室的宿逸看到少年手中的棒糖，抬了抬眉，“哪來的？”
“一個扎着馬尾，脾氣有點怪的女生，”少年想了想，又道，“雖然奇怪，但是我覺得她也許想跟我做朋友。”
之前送他巧克力的女生當時是這麼說的。
宿逸思考了片刻，大致推出了前因後果。
倒沒有把棒棒糖收回。畢竟也不算居心不良者送的禮物。
少年在課間安安穩穩地吃掉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啟發，班上的學生們開始試圖用別的方法接近少年，比如放了糖就跑，放了零食就跑，放了花就跑……
當然，最後一種被宿逸扔掉了。
雖然收效較慢，小惡魔也漸漸知道班級的學生們在對他表達友好的意圖，於是平時也不總低垂着腦袋了。
只反而讓敢直直看過來的學生變少。
他們開始採用更間接的途徑。
學校新建的室內體育器械室開放，改了一部分體育課程上課地點到器械室。
熱身後，一部分女生被教練撥去騎動感單車，一部分上跑步機，而男生們就幾乎全被撥去划船器，綜合訓練器和擼鐵。
少年在划船機上訓練了一會兒后累了，坐在旁邊休息的時候，對面的史密斯架前不做聲地走過來一個男生。
雖然脖子顯出用力的青筋，但是沉重的杠鈴被成功地舉了上去。
少年看了一會兒，莓色的紅眸眨巴眨巴。
人類的這種鍛煉好難啊，看起來好費力，地獄裏他這樣的小惡魔只被扔去學了畫魔法陣。
另一個男生走了過來，這次是卧推床。更沉重的杠鈴被推舉了起來，手臂僨張着醒目的肌肉線條。
少年於是又看向那個方向。
接着第三個男生，第四個男生……
整個器械室的一半好像是空的，而少年旁邊幾乎全是做着各式鍛煉的學生。
隱約的汗味，呼吸間的粗重，小惡魔有點點羨慕的肌肉，少年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都在附近做鍛煉，慢半拍眨了眨眼。
而之前被教練單獨叫過去的宿逸走過來看到這情形時，整個漠然的俊臉，都冷得彷彿可以掉冰碴。他將少年從座椅上拉了起來，離開了半個人滿為患的器械室。
少年隱約覺得宿逸像是有些生氣，又不知道為什麼。
等兩人在器械室外的長廊停下，小惡魔握着人手腕的手指被反扣住，然後從眼前頎長身影的下擺碰了上去。
硬硬的……
腹部的肌肉，六塊！
還有……超級漂亮的人魚線！
小惡魔這下真的羨慕了！還有一點莫名面紅。
宿逸他，他為什麼要讓自己摸……
“還看別人的嗎？”宿逸冷着面道。
小惡魔愣了會兒，慢慢地低下頭，搖了搖。饒是小惡魔也知道此時宿逸在生氣，自己該怎麼回答才能讓人不生氣。
宿逸這才把乖巧了的小惡魔重新帶回器械室。
只是嫩-白的耳朵尖尖都有點紅。
為了獎勵他聽話，小惡魔被發了一小瓶橘子汁，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少年就喝着橘子汁安安靜靜地坐在宿逸的訓練器旁邊懸着腿。
但因為少年穿的是運動短褲，白生生，柔韌直長的腿就這麼露在外邊，在眼前懸晃着。
做完一組的宿逸氣息不穩，到底還是起身把少年晃得人眼花的腿按住了。
或許根本不適合帶這隻小惡魔來器械室。
……
慢慢吃着巧克力的少年走在街道上，這時候因為拿着巧克力散開的包裝紙，沒有握宿逸的手腕。
現在白天在學校之後，接觸的時間很早就完成了，放課了只要挨近一些應該都沒問題。
宿逸看了一會兒，想明天可以給小惡魔買幾種巧克力小蛋糕。
兩人乘電梯回住所，電梯上的讀數到了第四層，猛然一震，忽地停住了。
少年第一時間環住了宿逸的手，雖然他最好不在外面露出翅膀，但是如果這個奇怪的機器要是壞掉了他還是能帶着宿逸飛起來不掉下去的。
雖然經過今天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力氣比較小，到時候他抱不住宿逸，可能還得宿逸抱着他……
小惡魔想想，覺得自己有點丟惡魔，但是他一直對自己的翅膀很自豪，翅膀很有力氣，可以帶動自己和宿逸。
身旁的人此時看起來很冷靜，在觀察到電梯此時沒有下墜的跡象時，按過警報鈴之後，嘗試重新按了“開門”按鈕。
金屬門發出細微的響聲，竟真的向兩側退去。宿逸未停，立時帶着小惡魔離開了電梯。
住所還有兩層就到了，宿逸對少年道：“我下去一趟物業管理處，你先順着樓梯回去。”
少年聽話點了點頭。
應急樓道的燈現在同樣關着的，也可能是有幾條電路已停電。
宿逸已經向下走去，樓道里響起不高不低的腳步聲，少年也開始往上走。
小惡魔倒是不怎麼怕黑，地獄裏黑布隆冬的地方很多，不過一般有骨架燈或火炬燈。
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宿逸？”少年有點奇怪地問道。
是宿逸想起有什麼東西落在他這裏或者家裏了嗎？
少年站在拐角停下腳步，握着扶欄的指節忽地一緊。
他聽到了兩種腳步聲。
一個是已經距離很遠的向下不疾不緩的腳步聲，一個則漸漸從身後向他靠近。
溫熱的氣息落在他脖頸后，然後是低低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