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削爵下獄【二更】

第40章 削爵下獄【二更】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晚霞映照着皇宮禁苑的紅牆綠瓦,沁透着一層瑰麗的顏色。

處理完皇家禁衛軍的事,蕭青冥一行人剛剛回宮,寧德宮的宮女便匆匆尋來,口稱太后召見。

蕭青冥腳步一頓,漫不經心與身旁的喻行舟對視一眼,略笑了笑:“太后看來是真的很心疼這位本家的親外甥呢。”

喻行舟見他羽睫撲朔,一雙深黑的眼瞳閃了閃,忍不住笑道:“陛下彷彿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蕭青冥環臂,兩隻手揣在寬大的袖口裏,有些懶散地拖長了語調:“老師怎能這般揣測朕呢……”

他轉頭向等在一旁的宮女道:“既然母后召見,朕就順便去請個安吧。”

宮女太監們都知道皇帝是個路盲,習以為常地走在前面帶路。

喻行舟的目光追逐蕭青冥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口,他在原地靜立片刻,忽然抬腿往寧德宮方向去了。

身邊的小太監嚇了一跳:“攝政大人……那不是出宮的方向……太后沒有召見您,天快黑了,您不能隨意在宮中亂走啊……”

“攝政大人——”

※※※

寧德宮。

宮中陳設一如既往高雅奢華,紫檀木矮桌上擺着一隻自淮州而來的牡丹琉璃瓶,瓶內插着一束新鮮的狐尾百合。

陳太后倚坐在軟榻上,臉上妝容精緻秀媚,此刻的神情卻是極為不悅,兩條柳葉眉眉尾斜斜挑起,唇線抿緊,以一種興師問罪的態度,俯視躬身請安的蕭青冥。

她的下首,坐着好幾個年長的宗室,恰恰沒有瑾親王,打定了主意用長輩的身份壓制皇帝的氣焰。

懷王蕭青宇這時侍立在太後身邊奉茶,他一臉為難地看看陳太后,又忍不住瞟到皇兄身上,頻頻給他使眼色。

其他伺候的宮女們不敢多言,上了茶都紛紛離開。

見太后遲遲沒有叫他起身,蕭青冥也沒有乖乖呆在地上。

他一抖龍袍衣擺,輕飄飄自顧自起身,順便坐在了一旁的檀木椅上,隨手端起白瓷茶盞,嗅了嗅碧螺春淡淡的清香。

陳太后眼角狠狠跳動了一下,就是眼前的皇帝渾不把她眼裏的態度,最是氣人。

陳太后從鼻子裏呼出一聲輕哼:“皇帝真是做得越來越威風了,籠絡了一幫子武夫,哀家的親外甥竟也敢隨意打殺?”

“你眼裏,是越來越沒有哀家這個母后了!”

蕭青冥張了張嘴正要反駁,沒想到陳太后竟然嚶嚶哭了起來,手裏一方絲帕連連抹眼淚。

“哀家多年寡居深宮,皇帝整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忙着想法子整治自己的叔伯長輩,就是成天在武人堆里廝混。”

“哀家跟前除了青宇,就只有玉安一個能盡孝膝前的。皇帝平日裏不怎麼來看望哀家也就罷了,怎麼連這一個孩子,也要從哀家身邊奪走呢?”

見到陳太后情緒激動,幾個宗室長輩也紛紛開始安慰,紛紛拿責備的眼神看向皇帝。

“陛下看看,都把太后逼到什麼地步了?”

“陛下還不肯讓步嗎?”

蕭青冥面無表情,心中冷笑,沒想到他這位“母后”學習能力竟不差,把他上次的表演都學去了。

哭慘誰不會?可惜今日太后聰明得沒有叫上瑾親王,沒人給他幫腔……

“太后此言差矣!”寧德殿外突然傳來一道沉穩溫潤的嗓音。

眾人下意識轉頭,蕭青冥詫異的視線中,一身棗紅色的官服的喻行舟緩步踏入殿中,他面如一如既往的俊美儒雅,修長的身段被一條玄色綢緞腰帶於腰間收窄。

他渾身上下無一多餘雜色修飾,每一縷髮絲都妥帖地垂在肩頭,唯有一條簡單的流蘇玉飾隨着他的步履輕輕搖曳,流轉着一點柔和的光芒,顯出幾分端莊又恣意的味道。

喻行舟怎麼來了?

蕭青冥注視着對方走近,先向自己,再向太后施禮。

彎腰低頭時,兩鬢的髮絲在他眼前調皮地輕輕晃動着,又順直地貼回胸膛。

蕭青冥把目光自對方兩縷青絲上收回,放鬆身體,悠哉哉低頭喝茶。

陳太后昔年因為懷王,被喻行舟陰陽怪氣懟過一頓,也不喜歡他,這時皺了皺眉頭:“喻攝政怎麼來了?哀家似乎沒有派人傳召你。”

喻行舟直接略過了她這句廢話。

“第一,您的外甥在禁軍中挑撥生事,還打架鬥毆,犯了軍規,陛下只是按軍規處置,並非‘隨意’。”

“其二,陳玉安他皮糙肉厚,一百軍棍也沒打死他,現在還在詔獄裏。而且陛下看在太後面上,特地派了白朮太醫給他傷處上藥。”

喻行舟在皇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笑道:“太後放心,您的外甥還有一口氣,暫時還死不了。”

蕭青冥端着茶杯,側過臉看他,喻行舟的目光也隨之與他對上,漆黑的眸子如星子般閃動一下。

他的老師壞起來的時候,還真是壞啊。

蕭青冥忍俊不禁勾了勾嘴角,又努力抿直,以免叫其他人瞧去。

“暫時?”陳太后氣不打一處來,一下子坐直身子,怒視喻行舟,見後者連眼都不眨一下,又只好瞪向蕭青冥。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陛下還要置他於死地?”

“玉安是哀家在膝前看着長大的,哀家視如半子,陛下若要執意處置他,不如先處置了哀家!”

蕭青冥目不斜視地迎上太后怒氣沖沖的眼神,倏爾一笑:“本來嘛,按照軍法,以他犯的事,處以極刑完全是罪有應得。”

“不過……”

陳太后心裏七上八下,雖然此事在她眼裏是可大可小,大事化小的,皇帝如果真的以這個理由強行處置他,她也沒辦法,畢竟人都在詔獄裏蹲着了。

若是從前,皇帝也沒那麼多幫手,她以太后至尊親自前往詔獄將外甥帶出來,誰敢說個不字?

但是現在詔獄內外都是皇帝的人,先是那個冷冰冰、武功高的嚇人的秋朗,又是現在這個有笑面玉狐稱號的莫摧眉,都是皇帝手下鷹犬,哪裏會聽她的話。

“不過怎樣?”陳太後手裏捏着一方絲帕,不斷被扭出摺痕。

蕭青冥低頭啜飲一口溫熱的茶水,慢吞吞道:“陳玉安這事吧,總的有個人出來負上全責,否則朕如何向三萬皇家禁衛軍交代呢?”

“據他招認,是受了安延郡王的挑唆和慫恿,因而他也是受害者,而不是挑撥禁衛軍的主謀。”

他笑吟吟看向太后:“太后以為呢?”

陳太后再蠢,也明白皇帝拋出這句是什麼意思,她恍然大悟,難怪那天郡王妃會突然進宮,說是陪她進香,太后也沒有多想,正好有個人能陪她聊天。

言談間,郡王妃說起禁軍里很多幽州兵都是燕然人的奴隸,恐怕有姦細混在裏面。

而且皇帝十分偏心這些人,甚至赦免了他們逃兵降兵的大罪,明明沒有功勞,還將勛貴軍官們的位置霸佔了。

就連太后的親外甥都要看這些外來丘八的臉色行事,將來還不知要被如何欺負呢。

最重要的是,皇帝就是因為手裏握着這群武夫,才不將太后和宗室們放在眼裏,以後恐怕還要越發變本加厲。

陳太后昔日為了宮中削減用度,來供給禁軍的事,沒少跟皇帝慪氣,而這些話可謂是說到了陳玉安心尖上,於是就有了後面那些小動作。

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皇帝一眼戳穿,還徹底收攏了人心,軍中威望更上一層樓。

一想到自己和外甥,竟然被區區一個晚輩郡王利用,當了槍使,陳太後面如火燒,胸口憋了一口悶氣。

皇帝不敬她也就罷了,一個宗室,而且還是淮州陳家的晚輩,竟敢拿堂堂太后當筏子!

仗着背後有蜀王撐腰,竟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陳太后壓着眉頭:“陛下要懲罰那安延郡王,只管懲罰便是,哀家不管。”

蕭青冥眨眨眼:“啊?朕沒打算懲罰他啊,畢竟陳玉安說的只是一面之詞,算不得數。”

“不過若是由您這位同為淮州陳家出身,身份無比尊貴的太后出面,那安延郡王的罪名就坐實了。”

“你——”陳太后捏着絲帕的手顫巍巍指着他半晌,幾乎哽出一口老血。

這該死的皇帝,竟然要她出頭,幫他對付自家親戚!

喻行舟在一旁適時地開口:“說到底,安延郡王不過是個遠房親戚,哪比得上視作半子的外甥呢?”

蕭青冥搖搖頭:“可是朕也沒有辦法,唉,看來陳玉安這次是在劫難逃。”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那一唱一和,陳太后只覺得自己血壓都要升高了。

懷王蕭青宇忍不住道:“母后,那個蜀王好像勢力很大很難對付的樣子,我看,您不如未雨綢繆,給陳玉安找個好點的風水寶地也就是了。”

蕭青冥差點沒笑出聲,他觀察了蕭青宇半天,都沒法分辨對方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陰陽怪氣。

陳太后差點被自己的親兒子一句話氣得厥過去。

“你胡說什麼!哀家難道還怕了蜀王不成?”她咬牙切齒,“來人,召安延郡王進宮來見哀家!”

※※※

安延郡王姍姍來到寧德宮時,他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隱約聽說今日禁軍又出了騷亂。

殿內皇帝攝政,太后宗室,坐了一圈,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看的安延心裏直發怵。

他小心翼翼給皇帝和太後行禮:“不知太后喚臣過來,是有何要事要吩咐的?”

陳太后剛才早就被蕭青冥夥同喻行舟二人拿話擠兌,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泄,她一見到安延這張臉,憋足了的怒火瞬間有了傾瀉的對象。

“跪下!你還有臉來問哀家是何要事?!”陳太后鳳眼圓睜,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安延郡王渾身一顫。

安延郡王有些發懵,他從未見過太后如此疾言厲色,尤其這份疾言厲色的對象,竟然還是自己這個同樣留着淮州陳家血脈的親眷。

太后今日是怎麼了?吃嗆葯了嗎?

他越發小心地問:“不知臣是哪裏做的不對,還請太后明示,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陳太后冷笑一聲,總算在對方身上找回了幾分身為太后的尊嚴。

“安延啊安延,你是不是以為背後有個蜀王,還有淮州陳家這份姻親關係,哀家就要一直護着你?”

安延郡王一愣,正要張口,又被陳太后厲聲打斷:

“哀家堂堂一國之母,你家族中長輩,而你,區區一個晚輩外姓人,你父蜀王當年要不是攀上了我淮州陳氏的姻緣,他哪裏有本事封去蜀州,有今日的身份地位?!”

“你倒好,一個皮毛都沒長開的庶子,不過區區一個連世子之位都沒有的郡王。”

“為你心裏那點小算盤,竟敢在背後算計哀家,利用哀家,差點害得哀家背上一個干涉朝政的罪名!”

“你甚至還害了哀家的親外甥!”

陳太后越罵越生氣,又越罵越舒暢,彷彿在蕭青冥和喻行舟那裏受的氣,都一股腦轉移到了一臉懵逼的安延郡王身上。

安延大驚失色:“太后,臣冤枉啊!”

他被傳召進宮見太后時,還以為太后要對他表示親近之意,畢竟他們本來就是親戚,同為宗室,還有共同的敵人。

他萬萬沒想到,一進入大殿,劈頭蓋臉就是太后一頓大罵,而且還是當著皇帝,攝政和一眾宗室長輩的面,半分臉面都不給他。

“冤枉?”陳太后將矮桌上幾封書信,一巴掌掃到地上。

她眯着細長的鳳眼,冷笑不止,“這些都是你之前寫信給淮州陳家的族老,說是皇帝對哀家大不敬,還要求淮州以‘體恤災情’為要。”

“不就是在鼓動淮州像你父王一樣,拖欠糧稅嗎?”

“你可真孝順,處處口口聲聲為哀家着想,實際上是扯哀家的虎皮,為你自己和你背後的蜀王牟利!”

“我淮州陳家,是輕易能做了蜀王的墊腳石?”

還坑害她陳家的兒子!

陳太后從軟塌上起身,逕自走到跪在眾人面前的安延跟前,一巴掌呼在他臉上。

安延愕然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捂住臉頰,在太後面前,他連做聲的餘地都沒有。

他不奇怪為何陳家會給太后通消息,他奇怪的是,明明此前他和太后都是同一陣線的盟友和親戚才是,那麼書信的內容太後知道了也只會高興。

何故今天風向全變了?

太后不喜歡當今皇帝是人盡皆知的事,想扶懷王上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惜懷王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安延郡王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想到一個解釋,那就是陳太后實在不堪為盟友,又被蕭青冥玩弄於鼓掌之上了。

“看來你是沒話可說了。”陳太後手都有些酸痛,稍微平復一下惱火的情緒,又重新坐回軟塌上,坐姿端正嚴肅。

她高高在上俯視安延郡王有些慌亂的臉,繼續道:

“安延郡王,意圖干涉朝政,圖謀不軌,視為不忠,對哀家言語不盡不實,以下犯上,是為不孝,用心險惡,捏造禁軍謠言,是為不仁,不能勸說蜀王盡到納稅之責,是為不義!”

“今哀家以一國太后及皇室宗室之名,剝奪此子郡王爵位,杖責一百,貶為庶人,下獄問罪!”

前安延郡王這下徹底傻眼了,沒想到太後會做的這麼絕,要不是自己背後還有一個手裏有兵的藩王父親,只怕現在等着他的就不止是削爵圈禁,而是三尺白綾了。

太后如此盛怒,其他宗室都沒有說話,或者說,當皇帝和太后處於同一立場時,宗室哪裏有什麼力量去反對?

正當大殿中靜默無聲時,看了一出好戲的蕭青冥反而開了口。

他一臉慈祥,神色充滿了慈悲和憐憫:“母后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其實安延的事,可大可小,大家都是親戚,何不以慈悲為懷,發發善心,從輕發落呢?”

其他宗室神色僵硬,太后一聽,剛泄完火降下去的血壓,瞬間又直衝腦門,說不出話來。

這個皇帝,威脅她做了惡人,竟然還敢賣乖!

一旁的喻行舟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搖頭道:“都把手伸到禁衛軍中了,怎能說是可大可小?依臣看,分明是圖謀不軌,有謀逆之嫌,作為主謀,理應處以極刑,以儆效尤才是。”

安延驚呆了,這些人當真敢殺他嗎?不怕激怒他父王嗎?

他色厲內荏地道:“我父王不會看着我死的,殺我的後果你們想過嗎?”

蕭青冥頓了頓,蹙眉道:“上次蜀王似乎上摺子提到境內有邊患,想必蜀王應該很忙吧。”

喻行舟接口道:“臣也聽聞雍州和蜀州交界的地方山匪橫行,既然蜀王忙於整頓邊患,不如請黎將軍派人帶兵去邊界,幫蜀王解決一下。”

安延:“……”

蕭青冥悲憫地看着他:“可是無論怎麼說,也是朕和太后的親眷,若是完全不留一分情面,豈不是顯得朕苛待宗室,冷血無情了嗎?”

喻行舟裝模作樣地點點頭:“依臣看,這麼大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知會蜀王,臣記得,庶人安延曾答應過陛下,會儘快催促蜀王補交拖欠的稅款,不知進展如何了?”

兩人步調一致,齊齊轉頭看向跪在那裏驚慌失措的安延。

後者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寫,寫信,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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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靠抽卡君臨天下[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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