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講完白雪公主的故事後,黎玉帛放下書道:“王爺,如今我雖是你的人,但明面上我還是黎大人的養子。他們讓我栽贓陷害王爺貪贓枉法,若我一直沒有行動,我怕他們又會有其他法子,還請王爺多加小心。”
霍曜不防黎玉帛會突然提起這個問題,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本王沒有做過的事,絕不會讓他們奸計得逞。”
黎玉帛知道,霍曜神機妙算,胸藏經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但他怕呀,夾心餅乾都沒他為難。他就將薛蘭花被黎府收買,又已經被他說服的事情告訴霍曜。
沒想到霍曜一點也不吃驚,只是道:“你有為本王……為梁王府着想的心,本王記着。”
那能不能把那枚碧綠扳指的錢給結一下?
黎玉帛沒好意思說出口,道:“王爺,黎大人想利用‘永安宮貪墨’陷害王爺,我們可不可以將計就計,將其就地正法呢?”
電視劇里不經常有這種橋段嗎?
但具體要怎麼做,黎玉帛卻想不出來。
“這倒不難。只是將計就計,最多讓黎大人丟面子,官降一級,本王喜歡一擊致命,若不能夠,不如等下一個機會。”說這話時,霍曜語氣懶洋洋的,就像說起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眼神卻透着一絲暴戾,就像一頭狼在舔刀口上的血。
“哦。”黎玉帛頗覺失望,他還以為自己想出一個聰明的會被採納的計劃呢,畢竟他一向不愛思考,好不容易有了靈感,自然希望被認可。
霍曜瞧他垂頭耷腦的樣子,若有所思:“不過你說的也不是不可。”
他坐了起來,看着黎玉帛繼續道:“前兩天本王剛向戶部要了十萬兩白銀,派人去劍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採伐金絲楠木。你便寫封信給黎大人,說是本王貪墨五萬兩,就藏在府上。”
聽起來好刺激。黎玉帛道:“好。我就說我親眼看見王爺派人將銀子運進府里,就……就藏在我房間裏!到時候他們過來一搜,什麼都沒搜到,就治他們一個……一個,王爺,這是什麼罪名?”
霍曜見黎玉帛激動不已,也忍不住笑道:“污衊毀謗本王。父皇知道了,必定大發雷霆,因為永安宮是塊肥肉,盯着這塊肥肉的人太多了!就從黎襲志殺起!”
黎玉帛高興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突然想到自己不會用毛筆,也不太會寫繁體字,和原主的字跡不一樣,必定會露餡,到時候黎府的人肯定不信。他便道:“王爺,我怕寫信過去不安全,不如我去見他們?”
私下見黎府的人,黎玉帛其實有點擔心霍曜會懷疑他,不讓他去,但霍曜卻慷慨地點點頭:“好,你小心。”
霍曜猜到眼前的黎玉帛不會寫字,一個連書上的字都認不全的人如何會寫字?所以才同意黎玉帛的建議。再者他也想試這最後一次,看黎玉帛是否真心歸順他。
第二天,黎玉帛讓薛蘭花傳信過去,他要見黎府的人。
黎玉帛接到黎府傳回來的消息后,便獨自出了梁王府,在一家名為尚香衣的店鋪等待。
這家店鋪是一家專賣綾羅綢緞、定製衣服的店鋪,高檔大氣上檔次,應當是長安城最繁華最時尚的時裝店。他看中一匹月白色的浣花錦,很搭王爺的氣質,另一匹秋香色花軟緞很適合他自己,這兩匹布做衣服一定都很好看。
反正等人也無事,他就準備買這匹布,讓店家做一套衣裳出來。
一問價格,兩匹布居然要三十兩銀子。這也太貴了吧!怎麼不去搶呢?
可是這麼好看的布,他又捨不得放下。
但要三十兩銀子啊!他一個月的月銀才二十兩!等等,這是給王爺買衣服,王爺的事就是梁王府最大的事,那當然得用庫房裏的銀子啦!只不過順便給自己捎上一件,不,兩件,不,三件衣服而已。
於是乎,黎玉帛大方地買下四匹布,讓裁縫量體裁衣,抓緊製作,一件王爺的,三件他自己的。至於王爺的身形,他比劃着自己的身形,說:“肩膀再寬這麼多,腿再長這麼多……”也就差不多了。
還沒量完,黎府的人來了,竟然是黎青蓉親自過來,看來黎府很重視這件事。
“玉帛哥哥,我來了。”黎青蓉一臉笑意,裝出相見的歡喜,實則心裏厭煩得很,要不是因為黎玉帛還有點利用價值,她才不願特意跑出來見他一面呢。
黎玉帛正和裁縫說到衣服的細節,只瞄了黎青蓉一眼,敷衍道:“你等等。”
黎青蓉嘆道:“這兩匹布真好看啊,玉帛哥哥是給我買的嗎?我好喜歡。”
黎玉帛將她那雙手拿開,道:“不是。你別碰髒了。”
黎青蓉氣得花容失色,偏還不能發脾氣,只能暗咬銀牙。就那麼傻站着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越想越氣,氣得火冒三丈。
買衣服能比陪她說話還重要嗎?以前只要她黎青蓉招招手,黎玉帛就屁顛屁顛粘過來,跟條狗似的,現在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他面前,他卻視而不見!
黎青蓉臉色黑得像烏雲,但她出門前,爹爹交代了,一定要對黎玉帛好點,從他嘴裏多套點話。為了將來能成為太子妃,為了將來的皇后之位,她忍,她一忍再忍。
黎玉帛直到忙完了,才過來和黎青蓉說話:“青蓉妹妹,我真沒想到你會過來。”
“爹爹原本是不讓我來的,但他老人家不便親自出門,哥哥又還卧病在床,府上雖有其他人,但我想念玉帛哥哥,我就和爹爹說讓我藉機會見哥哥一面。”
兩人進到包間,黎青蓉換了張笑臉,伸手去攬黎玉帛的手,卻被他推開:“我如今是側王妃,被人看見不好。”
黎青蓉見他冷淡的樣子,心裏就又有些不高興,要是以前她早發火了,但眼下只能恭維黎玉帛:“我明白玉帛哥哥的難處。玉帛哥哥特意叫我出來,可是永安宮貪墨有了消息?”
黎玉帛點點頭:“我親耳聽到王爺和一位姓章的官員說,要將採伐金絲楠木的銀子扣下一半。”
“姓章的官員,可是工部侍郎章橫大人?我聽父親說就是他負責去全國各地採伐金絲楠木。”
“不錯,正是此人。”黎玉帛感覺自己進了懸疑劇似的,真怕自己演技不好,被看出來,“後來我又看見王爺命人運了一箱箱東西放進我住的飲翠軒,放在後面的雜房裏,還吩咐我不許開箱。”
黎青蓉像是有點懷疑:“梁王居然把銀子放在你住的院子?”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出門前悄悄去看過,箱子上了鎖,不過我們做細作的,這種鎖難不倒我,我開了鎖一看,裏面果然都是雪白雪白的銀子,上面還印有‘恭和元年制’。”
說著黎玉帛拿了一枚銀錠子給黎青蓉,這是霍曜交給他的。
“不錯不錯。”黎青蓉大喜,眼裏都閃爍着奸詐的光芒,“這筆銀錢是經了爹爹的手,全是恭和元年製成的銀元寶。這下,梁王可跑不掉了!”
她又道:“玉帛哥哥,這回你可立了大功!等除掉梁王的那一日,將來太子登基,你一定是大功臣!你在梁王府,可要看好梁王,一有消息,就及時和我說,一切以太子殿下的大業為重!”
說完,黎青蓉沒有任何留戀,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黎玉帛連忙拿起桌上的扇子,對着空氣扇了扇,黎青蓉身上的香味太重了,簡直刺鼻。
因為衣服裁剪製作沒那麼快,需要過兩天才能拿,黎玉帛只好先回了梁王府。
沒想到當天晚上,戶部侍郎黎襲志就帶了一堆官兵來到梁王府,氣勢洶洶,圍了個水泄不通,真是猴急得很啊。
為首的是刑部尚書蔡和,他拱手對霍曜道:“梁王,您日夜為永安宮修建一事煩擾,着實辛苦,下官深夜打擾,還請恕罪。”
霍曜知道朝堂上有許多太子的羽翼,譬如戶部侍郎黎襲志,譬如兵部尚書邱戟等,但負責律令刑罰的刑部尚書卻是個剛正不阿之人,不站隊,只聽命於皇上。
霍曜也不為難蔡和:“蔡大人有事請說。”
蔡和道:“今日戶部侍郎黎襲志大人來報,說有人親眼看見王爺將用於採伐金絲楠木的十萬兩銀子抽了一半,運往梁王府,下官特來核查。”
“子虛烏有!”霍曜立馬矢口否認,不怒自威,“本王奉皇上之命修建永安宮,事事盡心,萬不敢有一丁點疏漏,又豈敢行貪墨之舉?這麼大的數量,一查便知,本王豈有那麼蠢?”
黎襲志陰森森地開口了:“兵行險着。永安宮這麼一個浩大工程,可撈的油水數不勝數,王爺親自監管此事,又怎能忍得住不動心呢?”
霍曜輕笑一聲,卻讓人聽得頭皮發麻,像是惡狼低吟:“說起來,黎大人是本王岳丈,就算本王貪墨,黎大人也該顧念側王妃,包容一二,如何先檢舉了本王?”
黎襲志錚錚道:“下官食大周朝俸祿,為皇上效忠,對百姓盡責,公私分明。”
霍曜笑得更大聲了,那是譏諷的笑,不懷好意的笑。
蔡和道:“正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有人檢舉王爺,還請王爺開府,讓下官查一查。”
“說得輕巧。”霍曜故意攔阻,他越攔,這群人就會越想搜查,“今日黎大人說本王貪墨,明日李大人說本王藏匿犯人,後天張大人說本王動用私刑,豈非人人都可搜查梁王府?本王的梁王府成什麼地方了?
“黎大人,你既然說本王貪了興建永安宮的銀錢,可有證據?”
黎襲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迫不及待道:“採伐金絲楠木的銀子全是恭和元年制的,而梁王府上流出來的這錠銀子也是恭和元年制的。”
霍曜道:“恭和元年制的銀子早已發行,本王府上有這銀子不足為奇。”
黎襲志早就知道梁王會這麼說,不徐不疾道:“確實早已發行,但已發行二十餘年,流落到民間的那些銀錠子成色多少有些污損,只有國庫里的才這麼新。而國庫里的,下官已於兩日前全部交付工部侍郎章橫大人,用於採買金絲楠木。那麼敢問王爺,梁王府上這麼新的銀子又是哪來的呢?”
氣氛劍拔弩張,無聲的硝煙瀰漫,今晚註定不平靜。
霍曜輕描淡寫道:“本王善於保管銀錢不行嗎?”
立在一旁的黎玉帛聽得是心驚肉跳,他知道王爺給他那枚銀錠子必有用處,卻沒想到是這麼個用處。就這勾心鬥角的權謀,爾虞我詐的城府,把他放進來,一集也活不過。
“這分明是王爺貪污來的!身為王爺,知法犯法。蔡大人,只要一搜便知!”黎襲志臉色嚴肅,似與梁王有深仇大恨,非要一舉將他拉下馬。
刑部尚書蔡和面色沉毅,看向霍曜,字字鏗鏘道:“王爺,事已至此,還請王爺讓道。”
霍曜無可奈何道:“如此,只有搜查,才能證明本王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