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志,你好。”蕭文靜走到沈寶珍身邊,禮貌的開口。
沈寶珍看了她一眼,伸手不打笑臉人,淡淡的道,“你好。”不熱情也不拿喬,就普普通通的態度,也挑不出錯。
“不知道同志有沒有空,到我們那桌坐會兒?”蕭文靜倒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不好意思啊,我在上班。”沈寶珍拒絕了,現在店裏沒兩桌客人,又有小蘭在,她坐會兒是可以的,但是她不想去。
“這樣啊,行,那聽我說兩句話的功夫是有的吧?你放心就一分鐘,耽誤不了你的事兒。”這就是蕭奶奶為什麼會讓她帶着么弟來了,蕭文靜這人一旦需要用你的時候,整個人簡直就像一塊牛皮糖,且表面功夫極佳,雖然纏人卻也讓人生不出多大厭惡。
而且蕭文韜小時候算是這個大姐幫着帶大的,也聽她的話。
沈寶珍道,“你說。”
蕭文靜也沒支支吾吾,直接說明了來意,“那是我家么弟,在縣城工作,今天我們倆回白沙鎮這邊來看一個親戚。”她說話的時候指了指進門口窗邊位置上的男人。
沈寶珍順着她的手勢又看了一眼,再看依舊不喜歡。
“剛才這桌客人是同志的家人吧?我聽那個姑娘叫你姐,是同志的妹妹嗎?也不瞞你說,我挺中意那個姑娘的,我么弟也未婚,不知道小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沒有說人家呢?有沒有機會讓兩個孩子互相了解一下?”
這年頭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多,也有在路上瞧見了覺得對眼請人上門探消息的,蕭文靜這個做法倒是沒問題。
說的也客客氣氣的,如果合適,再請個媒人兩邊信息打聽得清清楚楚,約着兩家人坐下互相再看一下兩個孩子,這事兒就是這麼個流程。
合規矩沒有什麼問題。
但沈寶珍聽罷卻沒有想了解的想法,雖然母親是要讓自己幫小妹留意合適的人家,眼前的男人還是算了,都說相由心生,面相不討喜的她一律都不看。
“那確實是我家妹妹,不過我妹子年紀小呢,還在讀書,說人家早了些。”
還在讀書?蕭文靜回憶那姑娘看着年紀是不大,“今年多大啊?”
沈寶珍想也沒想開口道,“十四。”
“……是挺小,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擾同志你了。”蕭文靜心中嘆氣,好不容易有個么弟看上了,央着自己趕緊上來打聽的,結果年紀不合適,看來還是得往大堰村走一趟了。
沈寶珍也客套的擺手,“沒事。”說完就藉著工作繼續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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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枝跟着母親回到大堰村才剛十二點,估計吃了肉走路都快了,回來明顯比去的時候腳程快了不少。
才剛走到村口就有人和祝春柔打招呼,“春柔這是去哪裏了?”
“去供銷社換點油鹽,楊嫂子下工了,要去哪裏看熱鬧呢?”
這年頭下工不留在家吃飯,扔下幹活的工具就往外跑,祝春柔以在這裏生活幾十年的經驗判定村裡估計有熱鬧看。
果然她才問完,楊嫂子就道,“沈建業和張翠英兩口子打架,這會兒村裡幹部都在那邊解決呢,反正午飯還沒好,我過去看看。”家裏做飯有孩子們,她倒是有空。
沈建業和張翠英打架?祝春柔有點興趣了,“怎麼打起來了?”雖然是疑問,但語氣里有些幸災樂禍,也別怪她看笑話,打她女兒主意的氣兒還沒順呢。
楊嫂子是知道兩家人情況的,昨天張翠英那事兒她雖然是後來才聽說的,但也覺得張翠英這人怪不是東西的。
“還能為了啥啊,在地里上工那會兒就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回回就那些,張翠英嫌棄沈建業沒出息,沈建業嫌棄她不溫柔。”
張翠英強勢,沈建業一向不是她的對手,平時兩人就愛吵鬧。
兩家人院子隔得不算近,但張翠英嗓門大,祝春柔平時聽了不少,但打架還是少有的,“平時也吵,今天怎麼就打起來了?”
楊嫂子捂着嘴笑了兩聲,才又小聲湊到祝春柔耳邊道,“今天沈建業幫劉寡婦挑了兩桶水。”
村裏有個死了丈夫的劉寡婦,自己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還要照顧病弱的婆婆,日子過得不好,平時村裡也多加照顧,有時候也會安排人幫忙。
本來這和沈建業沒有關係,但今天不知咋了,看着別人劉寡婦挑水,就幫忙挑了兩桶。
上工的時候村裏有多嘴的人,就拿出來說,張翠英聽見了這還了得,在地里就追着沈建業沒完沒了。
一開始只是爭吵,張翠英那張嘴本來就厲害,一開始是咒罵劉寡婦和沈建業不要臉,後來又說沈建業沒出息。
地里那麼多人,沈建業一個大男人被罵得也沒臉,也開始回擊,兩口子就這樣你來我往,幾十年的夫妻也了解對方哪裏最痛,盡往對方心頭插刀,然後就打起來了。
祝春柔沒想到是這事兒,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沈建業年輕還沒這毛病,上了年紀還……”她說著忍不住冷哼了兩聲。
張嫂子卻搖頭,“春柔你要這麼想可就想錯了。”
“怎麼了?還有什麼隱情?”祝春柔問。
連跟在一旁的沈婉枝都豎起了耳朵,難怪這會兒村裏的人閑着就喜歡聚在一起聊聊這個說說那個,講真這些大姐嬸子們真的不亞於後世講評書的。
說個八卦還給你整得跌宕起伏,別說母親好奇,她都有點好奇了。
“你知道劉寡婦她他丈夫咋死的吧?”
這個祝春柔當然知道,不就是去後山挖山貨,然後遇上野豬被野豬傷了根本,回來沒兩天就不治身亡了嗎?
所以她才不準兒女往後山深處跑,那是真要命的。
“不就進山裡挖山貨被野豬傷了才死的。”
張嫂子一臉我就知道你啥也不知道的樣子,“說是挖山貨,其實是去後山挖寶了,我聽說劉二娃當時受那麼重的傷,回來手裏都一直用衣服裹着一包東西,聽說是一包金條。”就因為這麼傳,被安排到幫劉寡婦忙的才那麼積極,這是盯上了別人家的金條。
沈建業這人估計也是這麼個想法,不然那人懶得很,能突然幫寡婦挑水?
只是張嫂子這話說完,祝春柔忍不住了,“是哪個沒良心的東西這麼傳啊,別人劉二娃人都不在了還這麼傳別人,這不是讓別人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嗎?”
“當時劉二娃受傷可是我家建國親自帶人進山去找人的,那一包東西是一隻野雞,當時劉二娃就是為了那隻野雞才被野豬襲擊了,本來想給一家人改善生活哪曉得把命還搭進去了。”
張嫂子這才道,“啊,是野雞啊?”她就說哪裏有什麼寶貝啊,她還說下午去看看劉寡婦,不是金條那就不去了。
“可不是,以前別人還傳咱們大堰村外頭的那條江里有寶貝,誰見過?”
“也是。”張嫂子認同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哪個不要臉的就喜歡傳這些。
兩人說著就到了家門口,張嫂子還趕着上去看熱鬧就跟母女倆道了別抬腳往沈建業家走。
而沈婉枝卻記掛着剛才母親說的話,問,“媽,咱們村外頭那條江還被傳過有寶貝啊?”
祝春柔娘家就是岷江那頭的,距離大堰村看着不遠,站在江邊都能看到娘家村裡,但要回去一趟還是很遠的,江面又沒橋,要繞老遠了。
“是啊,我小時候就聽別人說過,說以前咱們這出過皇帝他戰敗后就把所有珠寶倒進了入江口那裏。”祝春柔覺得這就是個謠傳,就算不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真有好東西早沖走了,那可是江啊又不是堰塘。
祝春柔沒在意,但沈婉枝卻知道,這江里還真有寶貝,後世是上過新聞的,黃金萬萬五,買下成都府的歌謠不是謠傳呢,以前她就看過新聞,沒想到自己竟然來到了這個地方。
不過這些和她也沒關係,就像母親說的那樣,那是江又不是堰塘,她一旱鴨子別說打江里寶貝的主意,就連裏面的魚她都拿它沒辦法,只是覺得好奇,也不知道底下到底有多少寶貝。
祝春柔一邊說著一邊推開柵欄門,丈夫和兒子都還沒回來,估摸着都在沈建業家。
沈建國是沈建業大哥,又馬上是支書,過去處理也是應當的,祝春柔倒是沒管,把籃子放下準備也過去看看。
沈婉枝跟着母親還沒走到二嬸家的院子就聽到了張翠英的哭聲,吵着沈家一家子欺負她,要死要活的,就算被村幹部拉着,還一副要撞牆的架勢。
“張翠英,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當著全村人打我的兒子,我都還沒找你算賬,你還惡狗先咬人了。”說話的是沈老太太,也就是沈婉枝的奶奶。
沈老太說話中氣十足,她最愛么兒,也跟着么兒一家生活,平時從來不會管老大老二兩家,但再不管,兒媳和兒子比,肯定還是護著兒子的,聽說兩口子打架,這就衝過來要找張翠英算賬了。
“哎喲,我這是什麼命啊,男人被寡婦勾走就算了,婆婆還帶着一家人上門欺負我一個人,我不活啦。”
“不就是幫忙挑了兩桶水嗎?值得你要死要活的?村裡幫忙幹活的人少了嗎?別人劉二娃在世的時候幫你家蓋豬圈的事忘了,沒良心的東西。”沈老太大義凜然的開口。
祝春柔和沈婉枝還沒走到就聽到了沈老太這番話,簡直不是她們認識的那個搬弄是非無理取鬧的老太婆。
連旁邊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沈老太一眼,這話可不像沈老太說的話。
沈婉枝對這個奶奶是不太熟悉,祝春柔是了解她的,聽到這話立刻聯想到了楊嫂子的話,看來今天挑水這事兒說不定還是沈老太安排兒子去乾的。
反正她的么兒一家她是生怕別人日子不和諧了,自己家她是指使不動的,這不就把注意打到了沈建業身上。
說來說去她和張翠英就是一類人,得有便宜占才能有好話。
祝春柔本來想叫丈夫和兒子回去吃飯,這會兒倒是懶得去叫了。
反正處理完就會回家的,她還不信一村子的幹部和人一直陪着餓着。
她一轉頭就遇上了李秀娥,“秀娥姐,也來叫你家何大哥回去吃飯?”
沈婉枝也乖巧的叫了一聲,“秀娥姨。”
李秀娥看到祝春柔點點頭,“是啊,你也來叫你家建國吃飯呢?”然後又看着沈婉枝說了一句,“哎喲咱們么妹兒越來越好看了啊。”
祝春柔笑笑,“我就不去叫了,等他們處理完自然就回來了。”
李秀娥丈夫一不當官,又不是沈家親戚純粹湊熱鬧,她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咋就那麼喜歡湊熱鬧,“那我去把老何叫回來。”
“行,那我先回去了。”祝春柔剛要走,又被李秀娥拉住。
“春柔,你等等。”說著還把她拉遠了一點。
沈婉枝估計她有話和母親說,乖巧的沒有跟過去。
李秀娥看着乖順的沈婉枝,想到丈夫和自己說的話,又左右看了一眼,發現沒人才小聲給祝春柔說了張翠英還沒對么妹兒死心,想要沈建業找沈建國說,結果這事兒沒說,沈建業反而去給寡婦挑水,所以張翠英才那麼生氣。
祝春柔一聽頓時又有想打人的衝動,李秀娥給她一個眼神,“你也別急,你沒發現你這婆婆捏住張翠英還是很容易的嗎?只要讓你婆婆一直找張翠英的事兒,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裏還能盯着咱么妹兒不放?”
還真是這個道理,俗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李秀娥看祝春柔沒拒絕,繼續道,“你也別怕為難,我這不是要去找老何吃飯,這事兒我幫你做了就成。”
祝春柔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秀娥姐,我家的事情咋還能讓你操心呢。”
李秀娥拍拍祝春柔的手,“春柔妹子,咱們鄰居這麼多年,平時建國又沒少幫我家忙,你帶着么妹兒回家就成了,一句話的事兒,有啥操心不操心的。”其實她也有私心的,她家老二馬上要娶媳婦,這不是有要打兩套柜子,到時候不得讓沈建國幫忙,關係好點,工錢也能算的優惠點。
祝春柔自然也知道的,不過這都不算事兒,兩家關係本來就還不錯,就算不幫忙,丈夫收工錢也就意思一下。
得了李秀娥的幫忙,祝春柔還真帶着沈婉枝往家走,才走了幾步就聽到沈老太尖銳的聲音,“好你個張翠英,我大孫子買回來的桃酥你竟然吃獨食,哎喲我這個命苦喲,辛苦養大的兒子都成了別人家的,你這個沒孝心的東西,我告訴你這事兒我跟你沒完……”
好了,按照沈老太的德行,這事兒起碼的折騰張翠英大半個月了。
沈婉枝想希望沒有張翠英來找事,父母就別總想給自己找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