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狗崽
鄔晝剛把自己的吃完,三十五號隔間的小木敲了敲與三十六號相隔的鐵圍欄。
鄔晝皺着眉頭看過去,小木膽小,被他這副兇巴巴的神情嚇了一跳。
“怎麼了?”
小木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剩下沒吃的饅頭遞給他:“……給你吃。”
“……”
鄔晝面色有點難看。
“我不想要。”
……他才剛吃完那碗難以下咽的東西。而且他也不喜歡吃沒味道的白饅頭。
“那、你幫我給隔壁的明珠姐姐。”小木執着地伸着手。
雲昭往旁邊探了探頭,繞過鄔晝擋住她實現的背影,問:“那你怎麼辦?”
她記得,剛才在分食物的時候,小木要的菜就是所有人中最少的。
“我……我不吃。”
雲昭看了看小木的腿,霎時間想通了緣由。
鳥類的腿骨骼十分脆弱。那樣纖細脆弱的兩條腿,根本沒辦法支撐太大的重量。
他不能吃、不敢吃,否則上身的重量將會壓斷他的腿,再也無法正常行走。
難怪小木會瘦成這樣皮包骨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雲昭對鄔晝說道:“給我吧。”
鄔晝微微驚愕。她都不挑的嗎?菜都沒了,光吃白饅頭有什麼滋味……
他左右看了看,還是聽話地從小木手裏接過他的饅頭。
看着手裏圓滾滾的饅頭,他又想,雖然它不算好吃,但味道實際也不難吃。
而且,多吃飯有助於早點逃出去。
拿在手裏糾結了一會兒,鄔晝對雲昭說:“我也想要一半了。”
雲昭想也不想地點頭同意。
“……哦,好。”
反正她其實也有點飽了。
鄔晝鎖着眉頭吃完這半個饅頭,又去接了趟水,壓一壓喉嚨里干噎的感覺。
水杯放在地上那一刻,在地面上等待他們的胡雄也帶着鞭子一步步往下走。
聽見腳步聲,鄔晝放鬆的表情立刻變了,恢復到了前一日像野獸幼崽一樣的兇狠。
“都給老子出來!”
胡雄喊了一聲,所有的孩子從各自的隔間裏快速出來,唯恐自己成了最後一個,挨胡雄的鞭子。
但他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最後一個到達場地的,果不其然是用那兩條顫顫巍巍的鳥腿走路的小木。
“又是你,三十五號。”胡雄眯起眼睛,手裏的鞭子在手心拍打着,發出“噠噠”的聲音。
小木的身子就跟着鞭子拍打的節奏,不停顫抖。
胡雄拍一下,他的身子就抖一下。
他的眼眶裏蓄滿淚水,可是卻不敢滴下來惹胡雄生氣。
“哈哈哈哈……”
這副戰戰兢兢、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取悅了胡雄。
他高高揚起手。
啪!
他的鞭子沒有落到小木身上,而是抽在了一旁的鄔晝胳膊上。
鄔晝挨了一鞭子,只有眉梢顫動了下,面不改色,彷彿早就料到了結局。
小木看着瘦小懦弱,但是卻有單獨表演,給胡雄掙了不少錢。何況,他看起來就是一鞭子下去就會不省人事的體格。
胡雄可捨不得揍這個金缽缽。
小木愧疚又鬆了口氣似的地看着鄔晝。
“其他人先練自己的,要是敢偷懶,哼……”胡雄掃視一圈,滿意地看到一些膽小的孩子膽怯地瑟縮了下。
“你,”他指了下雲昭,“跟我過來。”
胡雄翻出幾個金屬圈。
雲昭在之前的任務世界裏也看過類似的表演,一看見東西很快明白要做的項目是什麼。
只是最基礎的拋圈雜技。
胡雄手裏統共就五個圈,示範了兩遍,第二遍甚至沒接住手裏的圈。
難怪馬戲團白天的生意差了,這種稍微練上個把月就能學會的技能居然堂而皇之地被搬上演出台……
胡雄面上掛不住,罵了兩句髒話把金屬圈丟給了雲昭。
他手臂一掄,鞭子“啪”一聲甩在地上,一副如果雲昭出現失誤,他就立刻抽在她身上給下馬威的架勢。
鄔晝一直注意着這頭,心想:如果她訓練出錯了,他可以上去幫幫她,替她挨一鞭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畢竟她昨天晚上幫了他一點忙。
鄔晝平時不怎麼管旁人的事,也就對凌曉的態度稍微尊重那麼一點,產生主動幫誰的念頭還是第一次。
不過鄔晝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其他孩子最大的幫助。
他不服管教,自愈能力又很強。打從半年前他來到這裏以後,胡雄毆打其他孩子的頻率明顯降低了。
他吃了胡雄大部分的鞭子。
但是他今日卻是多慮了。
鄔晝沒能替雲昭挨鞭子。
她第一次上手拋圈就接得很准,穩的讓鄔晝懷疑雲昭是不是來這裏以前,就是在某個馬戲團當童工的。
不得不說,雲昭在這種跟身體技能掛鈎的方面天賦異稟。難度低一點的掃一眼便能熟練掌握,困難些的稍微練習一兩次也能做到完美。
一分鐘后,雲昭拋了幾輪,將五個圈穩當地收在手裏。
換作其他任何的馬戲團或是雜技團,看到有孩子第一次能做到這種地步都會出口讚歎幾句。
可惜這裏只有一個胡雄。
胡雄冷漠地看了她兩眼,不快自己的鞭子無處落。
雜技耍得好不好他壓根就不在乎。
雲昭的存在對於馬戲團而言就只有個觀賞性的作用。
那些真正的客人想要看到的可不是像她這樣的正常孩子,而是身體畸形的低等種做出的滑稽表演。
他們以此為樂,用嘲笑聲踐踏這些低等種。
胡雄總是以失誤后挨鞭子來教訓這些孩子,讓他們對表演錯誤產生畏懼。
殊不知,那些客人們最喜歡看的就是他們表演失誤后嚇得渾身哆嗦涕泗橫流的狼狽樣子。
他們要做的練習是成人要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夠做到毫不出錯。而胡雄只給了他們一年甚至更短的時間訓練。
但這些幾歲的孩子們哪裏懂這些?
他們不清楚,他們在場上心驚膽戰唯恐出錯以及出錯后的表現才是那些觀眾所看到的真正的“表演”。
胡雄挑不出錯來,便又丟給雲昭幾個圈,讓她接着練。
就帶着鞭子去“訓練”其他孩子。
雲昭慢悠悠拋着手裏的圈,還能分出注意力觀察場地上的其他人。
身體的一半皮膚都覆蓋上鱗片的擬態為蛇的女孩扮演小丑,努力做出各種滑稽可笑的姿勢;身後長着猩猩尾巴的男孩將自己倒掛在頂上,一次又一次地將身體騰空再用尾巴勾住掛鈎;一隻手為璞的孩子模仿着海豹將球頂在自己的頭上,不斷把球拋起再接住。
而其中看上去最為危險的一個,是小木的空中單車。
單車只有一個輪子,連接着鞍座和圓柱體的腳蹬。
他那與鳥類相似的爪子緊緊抓着腳蹬,一點一點在繩索上騎行。好在練習時的繩索高度只有不到半米。
畫面充斥着令人不適的荒誕感。
在所有的人中,只有鄔晝全程坐在圓形場邊上,沒有任何訓練,極為特殊。
向來看不慣他的胡雄竟然也沒有說什麼,徑直走向其他孩子。
雲昭皺了下眉。
*
夜裏,訓練結束。
今天的胡雄統共打了二十鞭,據凌曉所說,算是次數很少了。
這二十鞭里,有十次都打在了鄔晝身上。
沒什麼理由,就是胡雄想打就打了。誰讓鄔晝是這裏他最看不慣的一個呢?
但凡鄔晝看胡雄的眼神懦弱、乖順一點……他的現狀都會比現在好很多。
鄔晝疼得身子時不時抽搐一下。可雲昭問起他時,他只嘴硬地說了句“還行”。
他晾在鐵圍欄上的那塊布料過了一整天變得十分乾爽。
鄔晝把它取下來,伸手遞給雲昭。
“還你。”
雲昭搖頭:“我不要了。”
她還能把它再縫回去不成?
鄔晝頓了下,收回手,把那塊洗乾淨的布條重新掛在了自己的鐵門上。
地室里很暗,通往洗漱的地方有幾盞昏黃的燈。
雲昭藉著這點光,看到了鄔晝縮着身子靠在牆壁上的身影。
從他的上衣領口處,滑出來一條泛着微光的鏈子,最下方墜着一塊小牌子,上面彷彿印了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
雲昭伸手穿過鐵欄的縫隙,拽了下那塊牌子,不想鄔晝忽地往後一縮,躲開了她的手。
“我想看看。”
“……不要。”
雲昭收回手時撇着嘴小聲吐槽了句:“小氣。”
“……”
鄔晝嘴唇緊抿,過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湊到她旁邊,“你看吧。”
但他的轉變已經無法改變在雲昭心目中他小氣的形象。
雲昭握着他的牌子分辨了很久,只依稀辨別出上面印的是個奇怪的字。不過她沒能認出來那究竟是個什麼字。
系統辨認了一會兒,跟它收集的這個世界的文字匹配上。
[是古文字“鄔”,與現在的寫法差別很大。]
為什麼要刻一個姓字在項鏈上呢?
“他們沒有把你的項鏈扔掉嗎?”
昨天黃瘦子將她帶到馬戲團之前,就讓她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了出來。雲昭手腕上戴的由不知名寶石鑲嵌成的鐲子現在估計還留在黃瘦子的口袋裏。
這檔子瞞着胡雄私吞的事情黃瘦子看起來沒少干過。
“胡雄想取下來賣掉的,可是他扯不斷。”鄔晝說道。
當初胡雄用力撕扯他的項鏈時,險些用鏈子把他勒死。而且,他的項鏈鏈條短,想圈過腦袋取下來也不可能。
扯不斷……
雲昭將他的牌子翻了個面。
胡雄的力量甚至還在黃瘦子之上。
連他都弄不斷的鏈子,看來的確是很堅固了。
她兀自思索了一會兒,鬆開手,將這枚樸實無華的項鏈還給了鄔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