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孩子

帶孩子

……是我的前任加初戀。

這句話卡在我的喉嚨里,半天說不出來。

陶土杯沾滿灰塵,讓本就偏深的顏色更加黯淡。

原本我以為這個杯子已經丟了,沒想到竟然放在床底下,一瞬間,那些關於降谷零與杯子的回憶被勾起,在我的腦海中不斷翻湧。

他也有一隻類似的陶土杯。

大約是交往的第二年,我有一段時間特別想和男朋友用情侶物品。挑來挑去,選中了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東西——杯子。但是現成的情侶水杯沒有讓我滿意的樣式,降谷零提議,不如我們自己做一對。

我們行動迅速,第二天就去了陶土館。

陶土館裏大多是情侶,不少人是看了電影《人鬼情未了》來的。電影中有一幕非常經典的畫面,昏暗的燈光下,老式留聲機播放着抒情音樂,女主坐在男主懷中,兩人雙手交疊一起轉黏土。我也拉着降谷零效仿了一番,平心而論,確實很浪漫,柔軟泥胚在指尖轉動塑形的感覺格外解壓。

到了杯壁繪圖的環節。

我嫌愛心之類的常規圖案俗氣,想要提字。

當時我正在追一部漫畫,裏面一對花魁與將軍幕僚的愛情讓我很感動,於是把他們在明月夜下的詩詞提了上去。我用了前兩句,降谷零用的后兩句。

降谷零開玩笑地說,是不是不太吉利。那對戀人雖然互相深愛,卻出於某些原因被迫相隔一方,直到頭髮花白,行將就木之際才在約定好的櫻花樹下見了最後一面。

我讓他別烏鴉嘴。

結果倒真的被他說中,不過算不上一語成讖,因為我們壓根沒熬到白頭就分手了。

我強迫回憶中斷,讓思緒回到眼前。

阿銀還在等我的回答。

我清了清嗓子,“他是我的……”

話音未落,阿銀接道:“前男友。”

我一愣,卻見他面色如常地把陶土杯放到我手上,淡淡道:“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半夜做夢會叫他的名字。”

“……”

!!

好在剛才我沒喝水,不然肯定嗆死。

這話我從來沒聽阿銀提起過,也不知道自己原來說夢話喊過降谷零的名字,還被他聽見了。

我喉頭一緊,拿着陶土杯小心翼翼地觀察阿銀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冷靜。

他把杯子遞給我之後,繼續低頭去翻床底櫃的東西去了,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阿銀的態度讓我產生了幾分疑惑,我正準備把杯子放進“丟棄”盒子裏,忽然心念一動,手一轉,把杯子拿到“保留”盒子的上方。

我試探性地問:

“阿銀,我能把這個杯子留下來嗎?”

“你喜歡就留。”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依然稀鬆平常,就像在說今晚吃什麼菜一樣。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邊,阿銀已經把床底下的其他東西拿了出來,我不好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只能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保留區。

當然,我並不是真的打算把杯子留下,哪怕阿銀不膈應,我自己看了都膈應。只是阿銀這個無所謂的態度實在讓我覺得奇怪,我決定觀察他幾天,再找個機會把杯子丟掉。

接下來的幾天,阿銀一如往常。

那隻陶土杯子被洗乾淨了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我不用,阿銀也不用,就這麼放着,像個無關緊要的裝飾品。

漸漸的我忘記了這件事。

傢具城買的布藝床送貨很快,下午付的訂金,晚上就送過來了。我買的時候特意要求環保材質,不料還是得散味散個一周左右,這一周里我和阿銀不得不睡在側卧那張單人床上。

兩人睡一張單人床本就擁擠,更何況阿銀接近一米九的體型。我的意思是,我們這周可以暫時分開睡,兩個人輪流躺沙發。

阿銀不太樂意,寧願側着身用手臂給我當枕頭,也要和我睡一起。

之前說過這個姿勢的問題,一是抱得太緊會被熱醒,二是天乾物燥,容易……

側卧里床板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不禁擔心這張單人床也塌了,那我們只能淪落到睡沙發和打地鋪。阿銀聽了我的擔憂,直接把我騰空抱了起來,我更害怕了,趕緊讓他把我放回去。

最後那張單人床晃了一整晚。

所幸床的質量不錯,沒塌。

次日清晨,幾位鄰居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以為我們昨晚聲音太大,她們是上門投訴擾民的。剛想道歉,沒想到阿銀對我說,這是黑田龍給他介紹的兼職——幫人帶小孩。

我一怔,再仔細瞧了瞧,那幾位太太身後真的跟了三隻小尾巴。

或許是有點認生,又或許是阿銀的氣場比較可怕,他們躲在媽媽身後,怯生生地看着我和阿銀。

我問阿銀,怎麼突然想起來找兼職?

他說他想用自己掙的錢給我買結婚紀念日的禮物。

這話頓時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忍不住問他要送什麼紀念日禮物給我。阿銀卻搖了搖頭,無論我怎麼問都守口如瓶堅持保密。搞得我更加好奇了,同時也給自己提了個醒,三周年的結婚紀念日快到了,我還沒準備好給阿銀的禮物。

太太們把各自的孩子牽到我們面前,沒交代什麼,就說下午四點來接人。

我尋思這心是不是有點大,轉念一想,她們是隔壁黑田龍介紹來的,黑田龍與鄰居主婦們比較熟,經常幫忙帶孩子,有他作擔保,她們才會如此信任阿銀。

……可是阿銀真的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喜歡小朋友的人,板起來臉來倒是能把小朋友們嚇哭。

我平時也很少和小朋友接觸,人類幼崽在我心中是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生物,我對他們的想法最多是:可愛的話借我玩兩下,哭了馬上還給你。

三個孩子中,有兩個是男孩,一個女孩,大約六七歲的年紀。

女孩子看起來比較乖巧,仰起小臉蛋甜甜地說:“姐姐好,我是步美。”

另外兩個男孩也很有禮貌。

“姐姐好,我叫光彥。”

“我叫元太。”

我彎彎唇角,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友好的笑容:“你們好哦。”

三個小朋友向我問了好,又猶猶豫豫地看了阿銀一眼。

“叔…叔叔好。”

阿銀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三個小朋友紛紛鬆了口氣,只有我注意到,方才他們喊阿銀叔叔的時候,阿銀眉心處輕輕地抽動了一下,可能是在糾結我和他的輩分問題。不過我並未糾正小朋友,畢竟沒有哪個女生不喜歡被人往年輕了叫。

簡單熟悉了之後,小朋友們就開始在我們的房子裏逛來逛去,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正是求知慾最旺盛的時候,看到什麼沒見過的都要問一句。

我怕阿銀一個人應付不來,想和他一起帶孩子,誰料老闆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是項目現場出了問題,讓我趕快處理。

萬惡的資本家從來不會管今天是不是星期天。

我在心裏狠狠問候了一番老闆祖宗。

不得已帶着電腦去房間裏加班,阿銀則留在客廳帶孩子。

他和小朋友們相處似乎得還不錯。

小朋友很容易放下戒備,一盤精緻美味的烤餅乾足以收買他們,察覺到阿銀沒有惡意,最初的那點緊張與拘束轉眼便消失不見。

客廳里時不時傳來孩童的歡笑聲。

客戶催的急,我戴上了耳機,劈里啪啦地敲着鍵盤改代碼。

忽然,卧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應該是叫元太,他悄悄溜進房間,先是踮起腳扒在桌子上看我的電腦屏幕。

“姐姐,你在做什麼?”

他看了一會兒屏幕覺得看不懂,又舉起手中的一塊巧克力曲奇餅。

“姐姐,你要吃餅乾嗎?”

我沒法再專心工作,摘下耳機目光轉向他。元太大概吃了好幾塊餅乾,嘴邊沾了一圈的巧克力屑,像鬍子一樣。

就在這時,一隻手把元太提了起來。

“不可以打擾姐姐工作。”

阿銀說著,像提小雞崽一樣把人提了出去。

元太扭了扭身體,嘟囔道:“叔叔,你怎麼聽起來像我媽媽一樣?每次她不讓我進爸爸的書房都這麼說……”

阿銀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我戴上耳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一直忙到接近午飯時間,BUG總算修好了。

我把報告給客戶發過去,揉了揉酸澀的肩頸,關掉電腦走出房間。

天氣預報說今天的天氣是多雲轉晴,果然,中午太陽從雲層冒出了頭,金色的光透過落地窗灑在木地板上。

客廳里意外的安靜,氣氛竟然還有幾分凝重,阿銀一臉嚴肅地拿着書,三個小朋友的小腦袋則垂得低低的。

我疑惑地走過去,發現阿銀正在教他們寫作業。

練習冊上的一道填空題:

他()失去生命,()背叛組織。

括號里要求填關聯詞。

我看了看三個小朋友的答案。

步美:“不想失去生命,所以出賣組織。”

光彥:“與其失去生命,不如出賣組織。”

元太:“就算失去生命,也要出賣組織。”

我:“……”

好傢夥,個個都是潛在的二五仔啊。

阿銀臉色不善,冷着嗓音指正道:“即使失去生命,也不出賣組織!”

三個小朋友連忙拿橡皮擦把錯誤答案擦了,改成阿銀說的。

據說輔導小孩作業很容易導致高血壓,我沒多想,拍了拍阿銀的肩膀,緩和氣氛:“小孩子嘛,做錯題目也很正常,大家休息一下吧。”

小朋友們如蒙大赦,合上作業本在客廳里奔跑着玩起你追我趕的遊戲。

我靠在沙發上看他們玩鬧,眼皮子一搭一搭,有些昏昏欲睡。

昨天睡得晚,今天又一大早起來,這會兒困意止不住的上涌。

阿銀輕輕捏了下我的脖子:“吃完飯再睡。”

我點點頭,強打起精神,走去廚房想看看他今天做了什麼午飯。

客廳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我一驚,轉頭望過去。

只見元太跌坐在茶几旁,邊上一隻深色的陶土杯摔到地上,碎成兩半。

——正是那隻刻有降谷零名字的杯子。

元太以為自己闖了大禍,顧不上摔跤的疼痛,嚇得縮起了脖子,光彥念叨着“真是的元太君都說了別往那裏跑”,步美則抽抽噎噎的哭了出來。

客廳里亂成一團。

我先是扶起摔倒的元太,檢查了下他有沒有哪裏受傷,然後低頭望向地板上陶土杯的“屍體”。

這隻杯子一直放在茶几正中央,按理說,至少要撞翻整個茶几,它才有可能被打碎。可現在茶几好好的,杯子卻摔碎了。

除非……

有人把它拿到了茶几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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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失憶琴酒後我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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