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嗶嗶嗶
毫無懸念,虞珈雪又被關入了戒律堂,說是即便她自廢修為,也要在此反省百日。
“師妹你……算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玉臨安欲言又止,最終又嘆了口氣,做出一副失望的樣子轉身離去。
反倒是一個人群中一直從頭看到尾的圓臉小師妹在經過虞珈雪身邊時,偷偷給她塞了一枚丹藥。
“我叫花三越。”圓臉小師妹悄聲道,“這是我師姐讓我給你的固心丹,能滋養經脈,你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吃幾顆,聊勝於無。”
固心丹不算什麼難得的好東西,普通修士都能得到,但能在這時候給她,無異於雪中送炭。
虞珈雪認認真真地記下了花三越的臉,冷不丁地問道:“最後那個字是‘月亮’的‘月’么?”
花三越小圓臉上的笑意更燦爛了:“不是,是翻山越嶺道始成的‘越’。”
虞珈雪也笑了:“好名字。”
花三越不便久留,最後認真地看了眼虞珈雪,安靜地離開了。
‘吱呀’一聲,牢門緊閉,戒律堂內空蕩蕩,唯有陰森悄無聲息地吞噬了所有的黑夜。
系統999已經絕望了。
它本想做好最後一個任務后,藉著宿主的東風留在此間養老,卻不料被宿主反將一軍,硬生生將局面攪合成了現在的樣子。
說好的《我死後他們瘋魔了》,硬是變成了《我活着把他們逼瘋了》。
蒼天啊!
它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虐文戀愛系統,到底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打擊!
“事已至此,埋怨是最無用的事情。”
虞珈雪面容沉靜,看上去非常可靠:“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打起精神,振作起來,車到山前必有路,憑你我二人未嘗不能尋找一個新的出路。”
說的是很有道理……
但她怎麼不想想是誰造成了這個局面啊!
系統在經歷了數次重啟和崩潰后,顯然已經十分平和。
它能怎麼辦呢?還不是要像個父親一樣把宿主原諒。
[算了,宿主眼下既然無事,就把以後的修仙技能選了吧。]
靠在牆邊的虞珈雪頓時來了興趣:“這還有職業技能可以選?”
[是穿書福利之一。]
到了自己的老本行,系統999頓時打起精神,聲情並茂:[人間有真情,穿書有大愛。作為本世界的穿書者,在延續世界路線的情況下,你也可以根據自己的身體適當進行細微的改變……]
系統尬住了。
按理來說,每一任宿主都會在前期經歷“開屏暴擊-企圖反抗-認清現實”這幾個階段。
但虞珈雪……
她顯然走的是“創□你-創□他-創□全世界”的路線。
虞珈雪目光灼灼,期待道:“然後呢?”
怎麼不接著說了?
系統頓了頓,麻木道:[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冒昧了。總而言之,宿主可以根據自己的技能點,選擇以後的修仙道路,我會賦予您合適的根骨。]
連敬語都用上了。
[選項一“劍修”]
[選項二“符修”]
[選項三“琴修”]
一連三個選項,虞珈雪都毫無動靜,系統想到接下來的選項,不禁緊張起來……
[選項四“魔修”]
[選項五“鬼修”]
[選項六“筆修”]
[選項七……]
“六六六六六!”虞珈雪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
系統999暗地裏鬆了口氣。
按照剛才的表現,系統999還以為如虞珈雪這般愛搞事的性格,一定會選擇劍修,再不濟也要去當個魔修、鬼修之類的玩玩,誰知道她竟然選了毫不起眼的“筆修”?
系統不禁道:[宿主選擇筆修,是想走書畫路線嗎?]
虞珈雪自信滿滿:“是啊,全天下沒有比畫畫更簡單的事情了!”
系統浮現出了一個猜測:[宿主曾經在現世的工作和畫畫有關?]
虞珈雪沉吟了片刻:“有點關係,我是搞遊戲的。”
系統‘嘶’了一聲,語氣充滿同情:[乙方畫師嗎?]
它前一個宿主似乎就是遊戲畫師,穿書後按照他的性格,為他匹配的身份還是佛修聖僧。
四大皆空,不易動怒,還獨絕了脫髮的煩惱。
“不是。”
虞珈雪眉梢微微挑起,勾起了半邊唇角:“我是甲方!”
“但是我看過很多次乙方畫畫,也就那樣兒嘛——我和你說,全天下沒有比畫畫更簡單的事情了!”
……
……
汝娘也!
系統頓時眼前一黑。
它後悔自己的衝動,然而為時已晚。
在虞珈雪做出了選擇后,世界已經悄無聲息地賦予了她合適的根骨。
系統幽幽道:[可即便如此,你現在也沒引氣入體,憑藉自己的力量根本出不去,除非……]你來求我。
話音戛然而止。
系統眼睜睜地看着虞珈雪吞下了花三越給她的固元丹,當場表演了一個引氣入體。
從門外漢到修仙人,僅僅三秒。
她天賦真就有這麼高?!
系統仍不服氣,試圖垂死掙扎:[可是你現在靈力稀薄,就算是筆修也沒有趁手的武器,最多只能凝結出一根線……]
系統的聲音越來越輕。
它眼睜睜地看着虞珈雪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截枯樹枝,以此為筆,在空中隨手一畫,隨着精粹濃厚的靈力一閃而過,憑空出現了一條銀色的絲線。
閃閃發亮,看起來極為牢不易斷,韌性也很好。
但是……
[這是什麼東西???]
“鐵絲啊。”虞珈雪鄙夷地看了眼系統,“這都認不出?”
系統懵了。
不是認不出,只是……
你畫鐵絲幹什麼???
說句實話,系統為統數十年,再沒有見過比虞珈雪更能折騰的宿主了。
它不禁想得更深入了一些。
說不定是虞珈雪想畫什麼東西,只是失敗了而已。
是了,宿主一直這麼自信,即便是失敗,她也一定不會願意承認。
否則怎麼解釋宿主居然莫名其妙畫了根鐵絲?
這麼一想,系統難得出聲安慰道:[沒關係的,宿主,畫畫真的不容易,失敗是常有之事,你別太傷心……]
戛然而止。
系統目瞪口呆地注視着虞珈雪悄無聲息的起身,悄無聲息的貼近了牢門,悄無聲息地探出手,悄無聲息七繞八轉了幾下鐵絲……
牢門就這樣開了?
就這樣開了?!
開!了!
系統完全不理解,系統大受震撼!
開了鎖后,虞珈雪輕鬆地拍了拍手。
“你別說,這修仙界鎖人的方式還挺古樸。”
開起來簡直毫無難度。
聽了這話,系統更加震撼。
平心而論,無上劍宗的鎖材質也是極好的寒鐵,沒有任何問題,如果硬要挑錯,也只能說他們從未想過被關在這裏的弟子,居然還會用鐵絲開鎖罷了。
而且——
[你開鎖的姿勢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因為我是甲方啊。”虞珈雪攏了攏袖子,姿態及其優雅,動作極其自然地收起鐵絲,“對於甲方來說,開鎖不過是基礎技能罷了。”
沒點保命的本事,早就被乙方太太套麻袋了好嗎。
系統:?
現在做甲方也這麼卷了嗎?
聽起來很離譜。
但說這話的人是虞珈雪,一切又變得正常了起來。
系統不禁想到,自己才認識這任宿主短短一會兒,就已經被她的騷操作創得重啟遁走數次,那作為她的身邊人,一定活得更刺激吧?
“嗐,別管這些了,我早就說過,沒有比畫畫更簡單的事情了!”
趁着系統輾轉糾結之時,虞珈雪早已推開了牢門,往外走。
系統難得沒有和她嗆聲。
事實上,在經歷了虞珈雪幾次騷操作后,系統早已麻木,他現在已經不再期望虞珈雪能夠按照劇情走,只求她不要崩了它的養老院就可以了。
[直走,小心不要碰到左邊的牆壁。]
[左轉彎向前,動作輕一點。]
懲戒堂內靜悄悄的,密閉的空間蔓延着令人煩躁的濕冷,隱隱還透着一絲涼意。
巡邏的弟子好像不見了。
虞珈雪將一切納入眼底,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稍,在腦中深情道:“還知道幫我引走那些弟子,小零啊,你果然是愛我在心口難開。”
系統999被噁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少自作多情,本系統才沒空管你,還不是那個羲和宗——]
“羲和宗?”
[羲和宗是修仙界第二大宗門,全是筆修,各有所長,乃風雅之地。]
虞珈雪眯起眼,篤定道:“小零,你有事瞞我。”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從這裏走出去,一路東行,往羲和宗去便好。]
[其餘的事情,你不要再問了。]
[宿主,這是為你好。]
系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虞珈雪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淡了些許,慢慢側過身,向裏面瞥了一眼。
那裏是地牢更深處,全然死寂的黑,濃郁到一眼望不到底,更沒有半絲光亮。
虞珈雪忽得停下腳步:“我看見了。”
系統一愣:[什麼?]
“我說,我看見了。”
虞珈雪言簡意賅:“在地牢深處,很多血,很多刑具,很多被關着的妖獸。”
這一次,虞珈雪沒有騙人。
她是真的看見了。
越過重重銅牆鐵壁,越過無數的陣法,越過不該出現的黑暗——
她看見了。
在地牢深處,幾隻貓狗似的動物趴在地上,低微地喘着氣,皮肉翻卷傷痕纍纍,乾涸的鮮血黏在皮毛上,將本該柔軟的皮毛黏得一簇一簇的,滿身的血污,硬是將白色的皮毛都襯托得黯淡無光。
而這竟是其中情況較好了。
傷痕最深的那隻鳥雀,森森白骨裸露在外,一雙本該華麗的羽翼生生被人折斷,偏偏又不扯下,几絲皮肉還黏在背後,沒呼吸一次,都會發出一聲哀切的慘叫。
在虞珈雪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似乎也察覺到了虞珈雪的注視,一雙雙暗淡的眼眸忽得發亮,濕漉漉的,那隻鳥雀還輕輕扇動了一下羽骨。
它們的眼神是那樣的麻木,在對上虞珈雪的目光時,忽然爆發出了異樣的光芒。
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即便是被關押到如今,它們仍在期待有人救他們出去。
面對如此鮮血淋漓的場面,饒是心理狀態極好的虞珈雪,一時間都有些怔忪。
這樣的眼神……它們並不只是些尋常普通的鳥獸。
而是已有神智的妖族。
短短几秒,虞珈雪收回了目光,恢復了狀態。
眼見她似乎抬腳要離開懲戒堂,系統生怕她改變主意多管閑事,飛快吹起了彩虹屁。
[宿主您確實十分優秀,適應的很快,也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不愧是被我挑中的最後一任——]
“您”字都出現了,可見又是一件大事。
虞珈雪伸出去的腳未落地,‘唰’得一下轉過身。
不妙的預感在心中誕生,系統急忙問:[宿主你要去哪兒?]
虞珈雪語速飛快:“我要去看看能不能救他們。”
系統啞然,幾秒后才慢吞吞道。
[……你救不了它們。]
它決定多說幾句,打消這位宿主的念頭。
[這是無上劍宗最大的秘密。]
[幾位長老聯合掌門,瞞着謝劍首,在懲戒堂內偷偷關押了許多妖族,以此磨鍊弟子的殺伐劍道。]
“這些妖獸是怎麼來的?”
[騙來的,搶來的,還有全家被一鍋端的。]
虞珈雪深吸了一口氣,面部痛苦,聲音顫抖:“抱歉,我有點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理解,乍一聽都會不舒服,但是宿主你真的別管了,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
[你是此方天地的女主,得天地之鐘愛,只要你願意和男主在一起,從此以後一帆風順,不會有任何的困苦——你本就不必面對這些鮮血淋漓的慘淡。]
“不,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虞珈雪挑了下眉毛,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弧度並不過分燦爛,也不算冷淡。
“我不是害怕,只是快要控制不住我打人的手了!”
光是這麼短短一段時間,她的拳頭都不知道硬了幾次了。
虞珈雪真誠建議無上劍宗改個名字,叫“無上拳擊場算了”,這裏從人到事,都太適合被她重拳出擊了。
不妙的預感席捲了系統999的全身,彷彿有誰即將在它體內植入病毒。
果然,系統999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見虞珈雪輕輕吐了口氣,向地牢深處拔腿狂奔。
每一個點都精準地踩在了剛才系統帶她出來時,告訴她的位置,敏捷得堪比高中學生閃躲數學老師粉筆頭的身姿。
系統聲嘶力竭:[宿——主——!]
它透露那麼多底細,是為了讓你避開岔路,不是讓你在岔路上策馬狂奔刨出山路十八彎的啊!
虞珈雪顧着認路返回,抽空敷衍了一句:“別嚎了,事已至此,埋怨是最無用的事情。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打起精神,振作起來——”
打斷她廢話文學的,是一聲來自系統的響亮的抽泣。
虞珈雪:“……”
不就開個鎖,多大點事兒,至於嗎。
這麼喜極而泣,還讓她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