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外門弟子

【第4章】外門弟子

宋從心已經很久沒注意過自己的儀容了。

這半年多來,宋從心幹完外門弟子的活就鑽進天書里訓練,出來基本是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狀態。一個人如果每天都練到肌肉酸軟,累得倒頭就睡,哪裏有空關心自己的臉?

直到今天下定決心要好好打理自己,宋從心才發現自己居然改頭換面,都有些認不出自己了。

“當初看《金石玉骨》這本功法時說是有磨礪根骨、伐經洗髓的功效,我還不太信的。”

宋從心捏了捏自己的臉,被那細膩光滑的觸感蠱惑得一摸再摸。

“沒想到現在看上去就好像天生仙骨一樣,真的好神奇啊!”

天生擁有修真資質的人,骨相也會比普通人更加漂亮,所以玄學五術中的“相”,單單看一個人的天庭五官就可以判斷出這人是否有修仙的資質。

宋從心原本的長相就不醜,如今她轉着圈地打量着鏡中的人影,心裏是真的感到有些意外。

鏡中倒映出來的人影身量高挑,經過這半年的打熬,沒時間偷偷跑出去打牙祭,宋從心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

她長高了些許,彷彿渾身骨架都舒展開了一樣,雖然消瘦卻很有力。

宋從心的長相沒有時下女子推崇的柔美嬌媚,更與世人鍾情的清麗無關,她五官深邃,眉濃唇薄,略顯鋒利的眉峰與細長上挑的眼眸都透着淡淡的凜然之氣。

這般英氣的長相原本會顯得太過具有攻擊性,可惜宋從心慫得很徹底,眼帘總是半垂着不敢看人,配上這副容貌反而有種不喜爭端故收斂鋒芒的高人風範。即便跟塊木頭似的戳在那裏,都有種天骨遒美般的清癯之感。

“真不錯,真不錯。看上去可真能唬人。”宋從心捧着鏡子嘖嘖有聲,很快便從抽屜里摸出一盒摻了碳粉的膏脂往自己臉上抹。

天書:“……?”

“太顯眼了。”宋從心將自己抹黑了幾個度,看上去彷彿被晒黑了般變得一點都不起眼了,“正道魁首基本都少有才名,沒準備好前我不想引人注意。”

弱者慕強,是人之常理。

宋從心並不是天才,但想要在有限的時間中儘可能獲取大量的聲望,她需要偽裝成天才。

“只有臉能看是不夠的,還要培養一定的氣質和儀態。”宋從心遺憾地放下天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她是真的拿培養偶像練習生般的眼光來挑剔自己的缺陷了。

“道德道德,修道的同時也要修德,否則再好看的皮相也是空無一物。”宋從心思忖,“世人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所以我也必須從小事做起。”

道教修身講究“八慎”,既“慎微、慎獨、慎言、慎行、慎欲、慎友、慎初、慎終”。全部做到,方可見其人表裏如一,身心內外明凈。

宋從心打算從“慎獨”做起。儀典長老說過,即便一個人獨處時也要注意儀態,時間長了,禮儀便會浸潤到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成為一種氣度。

下定決心之後,宋從心的日常又多出了一項,便是每隔七天都去攖寧宮中聽一次儀典長老的禮法講座。

攖寧宮是宗門弟子學習的地方,講究“鬧中取靜,靜中求學”。因為教導的都是較為尋常的知識,所以內門和外門弟子學習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不過大部分弟子加入內門之後都有自己的師尊給開小灶,閉門造車的成效也不如外出歷練,所以會來上日課的內門弟子不多,大多都是外門弟子。而比起每次都座無虛席、扒窗都要聽的劍術課來說,儀典長老的禮法課簡直是極地凍土,每次都是小貓兩三隻。

畢竟求真問道,大部分弟子會更憧憬移山填海的威能,而需要上日課的又基本是十來歲的少年人,聽不進枯燥的禮法也是正常的。

以前宋從心倒是隔三差五就會來聽聽禮法課,對她來說這就像大學裏只給女生開小灶的“化妝課”一樣,算是課餘時間難得的雅趣了。

禮法課有些枯燥,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礪后,宋從心比以前更能沉得下心,文言文的水平也突飛猛進,至少上課時不會想打瞌睡了。

“那麼,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裏。”儀典長老是一位很有氣質的女修,看上去三十多歲,容貌寡淡,但衣着裝扮卻很有韻味,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儀典長老的性子很好,哪怕堂上只有小貓兩三隻,她也氣定神閑,看不出絲毫氣怒:“有什麼晦澀不明的地方嗎?”

宋從心下意識地搖頭,儀典長老講得其實很細,正是因為細才會讓人覺得枯燥,但的確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地方。

點完頭后,宋從心又覺得自己有點傻,長老只是隨口問問,應該看不見她這傻兮兮的樣子吧。

誰知,宋從心收拾好書冊準備離開時,卻突然被一個扎着雙髻的小道童給叫住了:“這位道友,請留步。”

宋從心回頭望去,發現竟是儀典長老身旁隨侍的小道童:“道友喚我何事?”

“沒什麼。”小道童環顧四周,見人走得差不多了,也沒人發現他在跟一個外門弟子搭話,這才朝着宋從心招了招手。這倒不是嫌棄宋從心是個外門弟子,主要人心難測,小道童不想給宋從心招惹麻煩事。

宋從心靠近些許,便被小道童拉住了衣袖,她不得不俯身彎腰,將耳朵湊到了小道童的眼前。

奶里奶氣的吐息噴洒在耳畔,小道童的聲音也嫩生生的:“我們長老讓我問問你,為什麼這半年突然不來聽課了呀?”

宋從心心裏一驚,沒想到宗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儀典長老居然還記得她這個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要知道很多外門長老都記不住門下弟子的道號。

“在下這半年來都在閉關,並非偷閑躲懶。勞長老牽挂,實在愧不敢當。”宋從心單膝跪地,鄭重地說道。

“這樣啊。”小道童雖然伶俐聰明,但到底還是個懵懂的孩子,聽她這麼說完,便伸手在袖袋中掏了掏,“這個是長老讓我轉交給你的。”

宋從心定睛一看,原來是幾本捆紮在一起的書冊,封面上似有“禮法”二字,字跡鐵畫銀鉤,極有風骨。

原來是給缺課半年的學生送學堂筆記啊。

宋從心接過書冊,還來不及查看,便先笑着道謝道:“替我謝過長老。”

小道童軟綿綿地回以一笑,轉身邁着小步子嗒嗒地跑走了。宋從心朝他離開的方向望去,只見屏風上有個人影放下了帘子,不再看向這邊。

宋從心朝着那個影子的方向深深一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收拾好東西離開了禮堂。

回到宿舍,宋從心這才拿起了書冊,果然是禮法相關的書籍。粗略翻看,只覺得寫得深入淺出、簡明易懂,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宋從心想知道這幾冊書籍出自誰手,翻回書脊一看,卻見上面寫了“清儀道人”這個道號。

“清儀道人……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號。”宋從心一手支着頭,翻看着手中的書籍,誰知道那邊廂一直安安靜靜躺在床頭柜上的天書突然一躍而起,砰地一下砸在了宋從心手中的書作上,“天哥!你做什麼啊,會把儀典長老送的書給弄皺的!”

天書嘩啦啦地翻開了書頁,只見禮法書上的內容飛快地拓印到了天書裏面,隱隱有金光閃爍其中。

“這些書,你原本沒有記錄嗎?”宋從心好奇地問道,要知道天書記載的資料可謂是海納百川,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宋從心都要將天書當百科全書來看待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天書沒有刻錄的功法,“難道是這是剛寫出來的。”

天書不答話,它刻錄完畢,書頁大放華光,最終所有零散的書冊整合成了一本《清儀之道》的地階書冊。

居然是地階。宋從心微微一愣,仙家書籍分為“天、地、玄、黃”四類:設立全新道統、得天道所鐘的為“天階”;集百家之長、匯千道於一體的為“地階”;基前人之言、感悟自身之理為“玄階”;力執己見、成一家之言的為“黃階”。

嚴格來說,各個階級之間並沒有高下之分,只有境界之別,因為黃階也有可能出現天縱之見。但如果有人能寫出玄階以上的功法,那證明此人已經凌駕眾生之上,所行之道已經不再被世俗桎梏,擁有超脫凡俗的眼界與心性了。

到底是誰?宋從心湊到天書跟前,她記得天書會標註出著書者的身份。

一翻,只見落款處寫到:無極道門棲霞峰儀典上尊,清儀道人所作。

宋從心當即就宕機了:“……”

“……我一定是在做夢。”宋從心木然地愣怔許久,這才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拿毛毯,將自己團團一裹倒在床上,“內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儀典長老親手給一個曠課半年的外門弟子寫了一本地階道書。簡直特么跟做夢一樣。”

天書沉默,天書無言。如果天書是人,恐怕要對這沒出息的人深深地嘆一口氣了。

托這本書的福,原本只想付出“些許努力”的宋從心不得不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否則她豈不是愧對儀典長老的厚愛?以後都沒臉在宗門內混下去了?宋從心別的優點沒有,但小人物該有的“識時務”還是有的。

從那之後,宋從心在時境中的修鍊就多加了一項禮法修行。因為禮法作用於人的意識與行為舉動,所以可以在時境中修行。

一開始,宋從心很不習慣這種行止坐卧都要注意禮儀的生活方式,中途也好幾次想過放棄,但好在對宗門長老的畏懼讓她堅持了下來。等到她不需要天書提醒也能自然而然地維持規範的舉止時,時間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就這樣,宋從心白天去攖寧宮中上課,晚上則輪流進入空境和時境中修鍊劍法與禮法。在這樣忙碌地充實中,第一年就過去了。

短短一年,宋從心便已趕上之前自己落下的進度,修為突破至融合期,成功躋身修真界足以被稱之為“天才”的第一梯隊。

要說宋從心為何如此努力?一來是對書中陳述的未來的恐懼,二來則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精神娛樂實在太過貧瘠。

宋從心在忙碌的間隙里抽出時間練琴,雖說音樂從上輩子開始便是她的特長與愛好,練起來不會那麼枯燥,但一想到她如今的消遣就剩這一把琴了,不免又有些悲從心來。

“支撐我堅持下去的是光輝美好的未來嗎?不是,是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可樂還沒有炸雞的世界啊!”

說什麼斷情絕欲,還不是因為這人間沒有誘惑力。不值得,當真不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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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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