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在寧文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中，施楓和燕采竹被淘汰了。
不把這兩尊大佛請走，今天的錄製根本進行不下去。
當然，表面上的包裝還是要做的。
水上樂園裏響起一陣刺耳的電子音，伴隨着混亂的背景動靜，幕後人宣佈內鬼組合已經成功淘汰了一位調查員，施楓離開了這場遊戲。
變聲器扭曲過的聲音在園區里回蕩，生鏽的鐵鏈和空蕩的遊樂設施來回碰撞，驚起幾隻小憩的烏鴉，在剩餘嘉賓心中留下陰影。
“施楓……怎麼會突然淘汰？他不是內鬼？”
“內鬼可以淘汰正常調查員，但到底是以什麼方式淘汰的？節目組根本沒有給出信息！”
“節目組不可能犯這樣的錯，這個信息應該藏在之前某個地方，被我們錯過了，或者……被誰刻意隱藏了起來。”
……
寧文把自己的車借給了燕采竹和施楓，兩人臨時換了身衣服，施楓開着車，頭髮還有些濕潤，尾端貼在臉上，生人勿近的氣勢被削弱，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燕采竹坐在副駕駛上，看看車窗外，又時不時瞄一眼身邊的施楓。他本來不想和施楓一起出來，但幾乎是被寧文強行請上了車。
“燕少，算我求您，就按您剛才說的，讓施楓送您去醫院，出去把事情商量好再回來吧！”
自覺理虧的燕采竹一不留神，就被目光灼灼的施楓繫上安全帶，踩下了油門。
從地下停車場離開水上樂園需要一點時間，廣播裏的通知他們也聽到了。
“這個變聲器太難聽了……希望後期別配我的臉。”燕采竹不想在奇怪的氛圍里干坐着，沒話找話。
“你和白律達成的協議，是淘汰我嗎？”
“嗯……”繞不開的話題。
“在第二個環節，調查員渾身被水淋濕視為淘汰，這個提示在第一個環節有出現，但被內鬼刻意藏了起來。”
施楓頷首，他並不關心這個遊戲，“白律的目的是淘汰我贏得遊戲，那麼你呢？”
你的目的是什麼？
燕采竹垂下眼瞼，下意識掐住手腕內側的皮肉，“突然想試探一下現在的你而已。”
“試探？”
“想看看你還願意為我做什麼。”
“結論呢？”
燕采竹笑了一聲，“施先生，你是在喜歡我嗎？”
“……”
車內寂靜的厲害，一股難以形容的曖昧氣氛開始浮動，明明抱着虛情假意的態度，可話出口的瞬間，燕采竹的心跳聲卻已震耳欲聾。
他僵硬着不敢轉頭，面上依舊風輕雲淡，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聽到哪一個答案。
汽車離開地下停車場，駛出水上公園後門，工作日的郊區馬路上空蕩蕩的沒有行人，只有偶爾駛過的車輛。
施楓拉下手剎，把車停在路邊，打開天窗，清爽的夏風拂過髮絲，帶來一絲心動。
“如果我回答是，可以吻你嗎？”
……
燕采竹用帶上車的大浴巾遮住頭，心跳快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從胸膛蹦出，臉頰燙的發燒，唇上的觸感彷彿怎麼忘都忘不掉，連同鋪天蓋地的回憶一起將他席捲。
重逢以來，他們似乎一直在巧合的推動下重現着當年的一切，彷彿那場匆匆結束的愛情開始輪迴，要重新修築起他們之間的聯繫，但這一次主動的那個人變成了施楓。
一路無話，大概兩個人都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方才發生的一切。
燕采竹僅存的理智還記得自己面臨的處境，沒有去公立醫院，也沒有聯繫合作多年的私人醫生，而是臨時和一位朋友聯繫，去了對方投資的私立醫院。
汽車直接從vip通道駛入醫院停車場，病人身份信息全程加密，剛走到電梯口，就有護士接人前往頂樓，會診的專家已經在診室等候。
燕采竹本來只覺得是一場小小的感冒，但醫生聽完他的癥狀和病史后，卻堅持讓他做一次全面的檢查。
全套檢查需要一些時間，燕采竹想了想，走出診室，告訴等在外面的施楓他可以先離開，不用浪費時間。
“醫生的診斷結果有問題嗎？”施楓皺眉站起來。
“沒什麼。”燕采竹躲開他關心的目光，“只是保險一點，做一個全套檢查。”
“我朋友的面子大，他親自開口囑咐，這家醫院肯定想做到盡善盡美。”
施楓想起燕采竹五年前體檢時那些無比標準和健康的數據，加上對方現在臉色正常，看不出什麼問題，採信了這個說法。
“你的那個朋友是鍾思陌？”
“是他。”燕采竹回憶了一下，應該是那天在謝園的時候，施楓看到了他的聊天記錄，裏面提到了鍾思陌。
鍾思陌是近些年享譽國際的知名天才導演，年紀輕輕拿獎無數，隨便一部作品都能進入電影學院的教材，處於名利場的頂端位置，娛樂圈數不清的男男女女想攀附他的關係，是寧文這種綜藝導演的對照面。
不過鍾思陌此人與才華一起聞名的還有其毒舌、記仇、高傲，所以不要說娛樂圈，放眼全世界，能真正和他稱得上朋友的人也不多。
“聽說你和鍾思陌也挺熟的。”燕采竹想起之前打聽到的說辭。
施楓皺眉，“之前因為工作原因有過合作，談不上熟。”
“猜得到，你們的性格真熟才是怪事。”
一個毒舌高傲，一個生人勿近，又是不同行業的天之驕子，在沒有其他外力推動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熟識。
施楓見燕采竹調侃的語氣很自然，心裏有些微妙的不悅，“你和鍾思陌是怎麼認識的？”
“前幾年一次宴會上，覺得有意思就認識了。”
護士協調好了各項檢查設備，燕采竹擺了擺手，跟着對方走向電梯。施楓走到角落拿出手機，翻開微信。
“在醫院。”
“燕采竹出事了？”
“小感冒，例行體檢一下。”
“呵，不愧是大少爺，真夠金貴的。”那邊的消息回復的很快，“想辦法拿一下他的體檢報告。”
“你們沒有？”
“沒有，燕采竹已經很長時間不去外面的醫院做檢查了，就連他的私人醫生也得不到信任，這個大少爺可不蠢。”
“他的身體有問題？”
對方的回復模稜兩可，似乎隱瞞了什麼，“誰知道呢，我們當然希望有。”
施楓淺色的眸子暗了暗，“這家醫院鍾思陌占股，提前交代過，不可能泄露信息。”
“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幫助。”
……
“打擾一下，請問您是送燕先生來的人嗎？”
施楓收起手機，抬頭去看護士。
“是這樣的，燕先生的檢查需要一段時間，我們醫院食堂會提供定製晚餐，請問您的忌口情況。”
“不要太辣，其他都可以。”
施楓突然想到什麼，鬼使神差般叫住轉身離開的護士，“燕……先生，他的要求是什麼？”
護士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但並不涉及病人的病情私隱，加上眼前的人是送燕采竹來的人，兩人關係看上去不錯，所以還是選擇了回答，“燕先生說他什麼都可以吃，隨便就好。”
“……”
十幾項檢查下來，等燕采竹回到頂層時，果然已經到了晚飯時間。看到施楓一直在等着自己，燕采竹沒有說什麼，但神情顯然有些高興。
兩人在頂層的小客廳里吃晚餐，醫院食堂送上來的是標準的四菜一湯，看着眼前熟悉的菜色，燕采竹挑眉。
這些都是他當年在美國時，“屈尊”吃過好幾次的菜品。
“你去為難人家醫院的廚師了？”
“幫你點了菜。”
燕采竹沒再說什麼，專心吃飯。其實很多挑食，都是仗着有人寵愛的肆無忌憚，真的意識到不會有人在乎后，也就自然而然不挑了。
……至少被人關心的感覺不錯，哪怕只是鏡花水月，飲鴆止渴。
吃過晚飯後，醫院也把體檢報告和醫生診斷說明以及葯送了過來。
施楓看着燕采竹接過文件夾，快速翻動，他的視線被文件夾擋住，什麼都看不到。
“怎麼樣？”
“老樣子，沒什麼。”燕采竹合上文件夾，沒有遞給施楓看的意思。
“你們醫院的文件粉碎機在哪裏？”
“頂樓就有，需要我拿去處理嗎？”
“我自己來吧。”燕采竹拒絕了護士的幫忙，在對方的指引下找到位置，從文件夾中取出文件，全部塞了進去。
施楓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沒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