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入地球
當我被戴爾女士推進躍遷倉時,我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提着箱子扭着頭,依然不可置信地想要和她確認。
“我真的是你生出來的?你居然真的是我媽?戴爾女士,你居然真的是我媽?不是收養我的?不是機構看在我發育不全的份上給我發放的監護人?你居然真的懷孕了快一年半然後把我生下來?這怎麼可能是真的?我居然不是樹生的?”
戴爾女士——哦不,我媽,我的親媽,20年前懷孕並生下我的親媽——我媽已經對我這樣一震驚就停不下說話的行為習慣了,敷衍地點頭:“是的,而且你下了飛船之後就能見到你的地球人爸了,注意事項已經和你說過了,玩得開心。”
“戴爾女士,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在20分鐘前突然告訴我我不是瑞文戴爾樹生種,然後20分鐘后就把我打包塞去其他星球並要求我和這輩子都沒預料過的‘家人’一起生活幾個月。而且你說了什麼注意事項啊我都沒聽懂!”我扒着飛船門試圖抗議,被她輕鬆掰開了手指然後綁上安全帶,“七百歲一下變成三百五十歲,我一下成了壽命折半的可憐半瑞文人。哪怕你想生一個孩子,你怎麼能不選一個長壽點的種族呢戴文女士!”
她並沒有理會我之前的那串,只是回復了最後一句:“好吧,下次生你的時候會注意的。”
“戴文女士!”
躍遷倉發出了倒數聲,完全封閉起來,外界的聲音一點點減弱到完全隔絕,我只能隔着玻璃看到我新鮮出爐親媽的嘴動了幾下,看口型是在向我道別。還沒來得及讓我最後用肢體語言表達一下自己的困惑或者質詢或者之類的情緒,躍遷倉就開動了,我被包裹在座位上,被迫體會躍遷的頭暈目眩。
哦,戴爾女士是來真的。我抱着被塞的箱子,不知道裏面有什麼東西。看來我真的需要去獨自面對那個20分鐘前新鮮出爐的親爹了。
當我和我的躍遷倉一起落地的時候,我已經很難站穩了。不僅是因為長途躍遷帶來的星際反應,而且有不同星期的不同重力壓力之類。我勉強從這個躍遷倉中爬出來,連着我的箱子們一起。戴文女士給我了一個大行李箱和一個小手提箱,我很好奇裏面究竟有什麼,不過目前看起來並不是一個適合打開它的場合。我看向四周,發現這裏毫無疑問是一片無人的荒野或者之類的東西,想必是設置路線的時候故意如此做的。
我不太熟練地給躍遷倉設置了隱性兼自動停駐功能,看着它從外觀上看逐漸消失,起飛,然後上升氣流,一直高到我無法認知它存在的程度。它應該是停駐到太空中,遠離地球的地方,去吸收光線或是射線輻射之類的東西自動充能了,我猜。我的機械課程還沒修到當前主流太空駕駛器這部分,實際上我完全不該獨自一人駕駛飛船進行數次躍遷……很明顯,我和戴爾女士一起犯了法。
希望瑞文樹沒有監測到這件事。好吧,至少肯定沒有監測到我,我和瑞文樹的連接向來時斷時續的。之前我以為是我的出生或者發育階段有什麼問題,今天我總算知道了,原來是因為我體內有一半地球人血統……瑞文樹和我的連接已經很慷慨了。
我試着提着箱子在無人的曠野上走了幾步,差點因初次降落到其他星球的不適而連續摔上好幾步;幸而這片曠地上長滿了各式不認識的地球植物,即使摔倒也沒什麼問題。我發現自己的力氣似乎比之前小了一點,而且似乎還在繼續減小,不確定是因為地球的原因,還是臨走前我媽給我打上的藥劑的原因。
因為長相類似的緣故,地球是瑞文戴爾人經常作為度假旅遊地的星球,為此,瑞文戴爾開發了不少幫助混入地球人中的藥劑之類,只需一針就能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裏,以能混入地球人的身體素質進行生活。戴爾女士給我注射的這支好像是高級貨,沒有什麼難受的排異反應之類,有效期好像也挺長的,和我看到一些劣質藥劑給同族們帶來的反應不太一樣。
這讓我勉強在心裏原諒了戴爾女士一點。不過就一點點。
多少適應了地球的環境后,我拿出戴爾女士給我塞的地球通訊器,一個還挺落後的觸摸液晶屏,背後有一個不認識的圖標,我猜應該是生產這個通訊器的組織代號之類的?沒有投影,沒有特別好用的交互,全部操作都得在那塊小屏幕上點點點。
索性戴爾女士給我預裝好了需要的東西,並取名“快點我”,我點開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地圖軟件。
點開其上應當是搜索框的東西,我發現其中彈出的東西里有一個地址:哥譚市韋恩大樓。
Hummm.
看來這就是我需要去的地方了?
幸運的是,地球的通訊器畢竟還沒有落後到那個程度,我試着點了一下這個地址,立刻就出現了地圖和指引路線。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遠的樣子,我想是戴爾女士設置目的地的時候考慮了這點。試着切換了幾個不同的圖標,我發現它應該是指代不同的交通工具,雖然我還不知道應該去哪裏尋找。
但無論哪條路線都指引向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地面道路的東西,於是我沿着地圖的指引,趁體質還沒有完全變成地球人的程度,不太費力地提着箱子們到了灰色的道路前。正當我向左向右試圖搞清楚方向以及自己要怎麼處理這個地圖上看起來不遠,但是視線範圍內完全沒有人影的距離時,一輛應該是車輛的東西從遠處駛過來。看到它讓我眼睛一亮,我想裏面一定有友善的地球人會回答我的問題。於是我跳躍着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那個似乎是車輛的東西停在了我面前,一側的門打開了,裏面的地球人問我:“什麼?”
我把屏幕上的地址拿給這個地球人看:“請問這個地方在哪兒啊?”
“哥譚?不遠,就在前面,大概一個多小時車程。”這位地球人似乎也是個女士,“不過你為什麼在這種路邊?”
“監護人不負責任。”
“啊?”
接下來一個小時裏,我坐在副駕駛上——她是這麼稱呼這個座位的,以及這個東西果然是交通工具,這位地球人女士告訴我,它是“我的寶貝卡車YA”;唔,看來地球人會給這種大東西取個很長的名字?——和這位親切友善的女士控訴了我媽居然真是我媽,並且一點緩衝都沒有的讓我來找自己素未謀面的親爹,還不把我送到疑似我爹所在的這個什麼哥譚市裏面,而送到哥譚市外的荒地上。
“這是不是很過分?”我問這位女士,“我下了躍……交通工具,提着兩個箱子不知道該往哪裏走,我甚至看不懂這個裏面的地圖。以及我媽居然真的是我媽,怎麼可以這樣!她怎麼可以一直欺騙我!”
“是,是,非常過分,非常過分,fuck,居然有這種事情……Holyshit,fuckingasshole。”這位非常友善的女士贊同了我的想法,雖然其中有幾個詞我聽不懂,看來我的地球語水平還是太低了,需要再學習學習,“謝謝你,你的故事能讓我笑上一個星期。”
“能讓你開心就好。”我真誠地為她開心而開心。
聽了我這句話,她的笑容反而止住了,嘟囔了幾句什麼。
“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應該取笑了。”她說道。
我不理解她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她哪裏取笑我了,不過還是點點頭。
她看起來更愧疚了一點。
彷彿是為了從這個狀況下擺脫似的,她隨意問道:“你說你是去哥譚市找親生父親的,然後你的地址是韋恩塔;也就是說,你的父親在韋恩集團工作咯?”
我想了想,不知道算不算是,畢竟我對我所謂的父親也沒什麼了解,名字還是在上躍遷船之前被剛剛塞下的,於是有點猶豫:“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在韋恩集團工作……我只知道我媽讓我去韋恩大樓問問。說實在的,我也不了解韋恩集團或者韋恩大樓之類的,直到現在,它對我來說都只是個地名。”
“誰不是呢?”友善女士嘆氣,“精英扎堆的地方……說不定也是一個類似的故事,你知道的,精英隨意地談了場戀愛,然後就和窮姑娘分手,一輩子忘了之類的。”
我覺得這話可以用於形容我媽對我的行為,於是用力點頭。
她得到了鼓勵,然後順便問我:“那你應該知道你爸的名字?你所找的人叫什麼?”
“姓我記得,名字我不太記得,等會,我查一下。”我點開地球通訊器——手機,手機,手機,不能再忘了,否則會露餡吧——翻開其中乾淨的備忘錄看看,“啊,布魯斯。我疑似親生父親的名字叫布魯斯。”
“姓呢?”她隨意問。
“韋恩。”
“哦,韋恩。合起來是布魯斯·韋恩,嗯。嗯?嗯?!嗯嗯嗯?!!!”
急剎車,突然的急剎車。我被慣性拋到車窗面前,差點整個腦袋撞在玻璃上,嚇了一大跳。等我驚魂未定地把腦袋轉過去想詢問怎麼了時,我發現對方看起來反而比差點慘遭額頭重擊的我更受驚嚇。
“你爸是布魯斯韋恩——?!”
我看着她的反應,後知後覺,意識到:
戴爾女士,可能當初,睡了一個很有名氣的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