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暗流

回教室后,江聞皓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正咬着筆桿讓覃子朝給他講題。

他心說那就在邊上站一會兒等覃子朝講完,結果這位同學看到他后“嗖”一下就彈開了,也不跟他說話,低聲和覃子朝道了句謝就收拾卷子匆匆去到了後排,接着就有幾道目光悄悄投向江聞皓。

覃子朝倒是一切如常,沖他牽牽唇:“吃飽沒?”

江聞皓頓了頓:“老董說我被調到你們宿舍了。”

“嗯,中午回宿舍我幫你搬。”覃子朝擰開杯子喝了口水,發現江聞皓盯着他手裏的杯子吞咽了下,問他,“你是不是渴?”

江聞皓移開視線:“你說的小賣部在哪兒?”

覃子朝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離這兒有點遠,一來一回得有二十分鐘。”他猶豫了下,試探着說,“要不你先喝我的?”

見江聞皓不接,他輕輕嘆口氣後站起身:“等下,我去給你刷乾淨。”

“不用了。”江聞皓不想覃子朝覺得自己太矯情,拿過對方的水杯,仰頭隔着些距離就往嘴裏倒。

“欸,小心!”

“燙”字還沒說出口,江聞皓已經一口水噴了出來。

“嘶,操!”他燙得臉都紅了,握緊水杯不停抽氣,“你特么怎麼不早說!”

覃子朝也被嚇了一跳,不顧自己身上被噴到的水,連忙起身掰正江聞皓的頭:“杯子隔熱,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喝啊。”

“不然怎麼喝,喝你口水么?!”江聞皓的舌尖這會兒跟被火燎了似的,又刺又疼。

覃子朝顧不上跟他吵,皺起眉:“張嘴,我看下燙傷沒。”

江聞皓吸着氣張開嘴巴,覃子朝湊近了些,在確認只是舌頭有些發紅,並不嚴重后眉頭才稍稍舒展:“看着沒事,還疼么?”

江聞皓含糊地“嗯”了聲,只感到教室里四面八方的目光又開始朝他這邊聚攏,帶着好奇、審視、還有幾道明顯的幸災樂禍。

他突然覺得他和覃子朝現在的姿勢總有哪裏說不出的奇怪,自己的頭被對方用兩隻大手箍着,張開嘴被動讓他檢查口腔里的狀況。

江聞皓的舌尖尷尬地卷了下,閉上嘴,單手將覃子朝推開。他咽了口唾沫,將目光撇向一邊:“好像好點了。”

覃子朝聞言也輕輕“嗯”了聲,拿過杯子:“我還是去給你洗了吧。教學樓沒涼水,你這麼喝太危險了。”

說完快步離開了教室。

開水房裏,覃子朝在水龍頭下認認真真地清洗水杯。直到上課鈴響才擰上水管。

他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裏居然都是剛才江聞皓被燙出霧氣的眼睛和他捲起的舌尖。

覃子朝強行驅散掉了這莫名其妙的畫面,在心裏暗暗嘲笑自己的同時不禁感慨,新同學果然長得太秀氣了,跟女孩子似的。

……

后兩節課兩人仍是沒怎麼說話,覃子朝專心致志地記筆記,江聞皓則是繼續擦鞋、聽歌、睡覺,睡覺、聽歌、擦鞋……

就這樣到了中午放學的時候,覃子朝寫完最後一道題,將習題本合上放進櫃斗,回頭對江聞皓說:“走吧,吃飯去。”

江聞皓也餓了,這個年紀的男生正在長身體,一碗方便麵根本不好使。他雙手插兜跟在覃子朝身後,兩人出了教學樓隨着人流一起朝食堂走去。

而這期間,對於江聞皓明裡暗裏打量的目光仍沒間斷過。其中有一道,就是那個躲在樓梯口讀英語的小個子。

雲高的食堂統共有兩層,看着雖然大,但菜色卻是相當的單一。江聞皓好不容易排到了窗口前,看着當中那美其名曰為紅燒肉,卻只有幾片大肥膘子漂在又稀又寡的菜湯上的東西,瞬間一點胃口也沒了。

“同學吃什麼?”食堂師傅拿着大鐵勺,不耐地催促,“動作快點,沒看後面還排長隊呢。”

江聞皓想想要是現在不吃,八成又得挨到晚上。況且以中午的飯菜來看,基本也不需要對晚上的飯抱有期待了。於是隨便要了一個毛豆炒肉、一個醋溜土豆絲和一份米飯。

“三塊。”

江聞皓刷了卡,心說這是真便宜。在他過去的認知里,三個鋼鏰掉在地上估計他都懶得彎腰撿。

覃子朝也打好了飯,找了個位置招手示意江聞皓過去。江聞皓在他對面坐下,發現對方的餐盤裏只有一道炒白菜蓋在米飯上。

他皺了下眉:“你就吃這個?”

“嗯。”覃子朝倒是吃的香,搞得江聞皓總有種錯覺,他盤裏的白菜比自己打得飯菜好吃。

覃子朝吃完自己的飯後,一抬頭就發現江聞皓仍在用筷子一下下戳着餐盤裏的白米飯,表情懨懨的。

“不餓么?”

“……”江聞皓在心裏嘆了口氣,撂了筷子。待會兒還是去小賣部多囤點方便麵吧,這玩意兒根本就沒法下咽。

覃子朝沉默了下:“還是不要浪費,食堂的師傅們平時挺辛苦。”

江聞皓托着下巴,閑得沒事將肥肉丁和毛豆分離:“真吃不下,都特么沒放鹽,肉還這麼肥。”

覃子朝看着他鼓搗着盤子裏的菜,最後把江聞皓挑出來的肥肉撥到了自己的餐盤裏:“那就只把菜和米飯吃了。”他說完,便將肥肉全部吃了進去。

江聞皓見覃子朝完全不介意吃自己的剩飯,有些詫異,頓了頓才問:“你不覺得膩么?”

“不會。”覃子朝收拾好自己的餐盤站起身,“有肉吃就是好的。”

江聞皓看他將餐盤放到回收處,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還剩下的大半盤飯菜,突然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再當著覃子朝的面把它倒了。

索性憋着口氣將其一股腦塞進嘴裏,囫圇嚼嚼咽了,而後火速起身把盤子收拾好,到覃子朝跟前沖他一遞下巴:“走。”

覃子朝掃了眼被江聞皓吃乾淨的餐盤,和他一臉彆扭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牽牽唇,隨後抬手在他的帽檐上輕叩了下,低聲誇了句:“真好。”

江聞皓揮開他的手,十分不爽覃子朝藉著身高優勢,用這種“居高臨下”的方式誇獎自己。

還特么真好?

他現在立刻就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抽根煙!

剛出了食堂門,覃子朝就又被廚師長叫住。他繫着深藍色的圍裙,身上帶着股濃重的油煙味兒,“土豆我收到了啊,中午的土豆絲就是用它炒的,吃了沒?!”

“收到就好。”覃子朝很禮貌地笑笑,“平時總照顧我,也沒什麼好東西給您。”

“嗐,這孩子你看看!客氣啥嘛!”李叔使勁拍拍覃子朝的肩頭,“好好學習比什麼都重要,將來保准有出息!”

江聞皓見覃子朝被廚師長拉着寒暄,閑得無聊便先行沿回宿舍的路緩步走着消食兒,順便找個好抽煙的地方。路過一片樹林時覺得這兒倒還算隱蔽清凈,便摸出煙盒鑽了進去。因為深處的地比較泥濘,也就沒太往裏去。

結果才剛點着煙沒抽兩口,就聽見不遠的樹叢里有人進來,接着便是一聲悶響和短促的吃痛聲。

江聞皓稍偏了偏頭,隔着光影交錯的樹叢縫隙朝深處看。只見那片樹木相對矮小的雜草路上依稀豎著一座破敗的雕像,下面是一口廢棄的噴水池。剛剛那聲“咚”便是有人被推倒,撞在了水池邊沿發出的。

江聞皓停下腳往樹上一靠,並不打算過去湊熱鬧,只是不可避免的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穿一身黑,是你爹死了么鄒莽原?”說的是方言。

之後半天都沒人回話,應該是有人急了,又抓起被打的那個將他摁在了水池上。

從江聞皓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對方的臉。他眸色微微沉了沉,被打的正是昨晚讀英語的小個子。

“錢什麼時候還?”

又隔了好一會兒,才聽那個叫鄒莽原的小個子開口:“我說了,要錢就去找鄒大山要。”

話音剛落,又被一腳狠狠踹在了肚子上。

鄒莽原悶哼了聲,捂着肚子shen、yin起來。

“疼啊?你老子鄒大山踢我爸的時候用的勁兒可比這大吧。”

鄒莽原疼得說不出句完整話,又有倆人把他從地上架了起來。

“你就說你怎麼還有臉在這兒呆?”

鄒莽原抬起頭:“鄒大山就在家裏躺着,你們找他去啊。”

他的態度徹底惹惱了對方,被扯着頭髮使勁摁進了水池裏。鄒莽原劇烈地掙扎,換來的是腿窩處又挨了重重一腳。

“你當你老子現在還算個東西?跟死豬一樣癱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我告訴你鄒莽原,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想收拾你的人可排着隊呢,只要你一天還呆在這兒,就一天不算完!”對方說著又往鄒莽原身上吐了口唾沫,點了點他的額頭,冷笑道,“明天,明天我還來找你。”

“主任好。”

幾人原本還想再威脅鄒莽原幾句,突然聽到隔着樹叢的位置冷不丁傳來一句,瞬間都有些慌。

帶頭的迅速跟其他幾人交換了眼色,匆匆跑離了樹林。

他們走遠后,鄒莽原才勉強撐着地站了起來,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待遇般一聲不吭地捏掉了自己頭上黏着的枯枝爛葉,臉上平靜到接近麻木。

身後傳來細窣聲響,鄒莽原回頭看去,正對上了江聞皓波瀾不驚的眼睛。

他眼底劃過一絲難堪,但很快就又恢復如常。

當鄒莽原低頭經過時,江聞皓在他身上明顯聞到了一股污水的腐敗味道,又腥又臭。

“謝謝。”鄒莽原低聲囁喏。

“不告訴董娥么?”江聞皓的語氣稀鬆平常,透着股懶勁兒,就像是在隨口提醒人值日的時候別忘了帶抹布一樣。

鄒莽原站住,沒料到江聞皓居然會主動跟他說話,回頭的眼裏露出幾分探究。

江聞皓掐滅煙頭,四下找了找發現沒處扔,便撕開包紙巾將其包好揣進兜里,而後走快兩步到了鄒莽原前面。

“她不會真的幫我。”鄒莽原盯着江聞皓的後腦勺說。

江聞皓沒再回應,正當鄒莽原以為對方懶得搭理自己時,一包紙被江聞皓隔空拋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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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犬有什麼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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