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手青
今天雖然冷,但陽光卻很燦爛,隱約間似乎已經有了那麼些秋高氣爽的意味。
兩人先把江聞皓的被子晾了,再到食堂吃了早飯。在覃子朝的堅決要求下,江聞皓又被拖着去了位於後山山坡上的醫務室做檢查。
在校醫確定江聞皓只是感冒着涼並無大礙,又給他開了些葯后,兩人離開了醫務室。
此時學校里已經開始陸續有返校的學生,原本空闊安靜的校園又有了人氣兒。
江聞皓還是第一次來後山,不得不承認雲高雖然各方面條件艱苦,但佔地面積是真的大,生態環境也是真好。後山上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植被,隨便一隅都比他所在的城市公園漂亮得多。
雨後沾惹了露水的青草又綠了不少,樹下以及散落的潮濕腐木間鑽出了許許多多形狀各異的蘑菇,在斑駁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具有生命力。
江聞皓踩在一截腐枝上,發出“咔嚓”一聲,他停下腳在看到腐枝邊上的一小簇蘑菇后,蹲了下來。
覃子朝:“別碰,這個有毒。”
“我知道。”江聞皓繼續打量着那朵蘑菇,“是見手青。”
“你還認得見手青?”覃子朝有些意外。
“嗯,我媽以前帶我摘過幾次蘑菇。”江聞皓抱着膝蓋仰起頭,“她老家有好多,我媽說我姥爺姥姥以前都是采菌來賣的。”
覃子朝沒說話,只靜靜地看着他。陽光落在江聞皓的眼睛裏,像是有跳動的光斑,他不免又有短暫的失神,只見江聞皓站起身後重新將雙手插進口袋,回頭對他說:“那個什麼文藝表演的……你是很想我參加么?”
覃子朝愣了愣,沒想到江聞皓會突然問起這個。
靜了下后,說:“嗯。”
江聞皓舔了舔腮幫,“哦”了聲,語氣隨意道:“那你給我報上吧,我想想到時候彈什麼。”
他說完繼續往前走,被覃子朝叫住。
覃子朝的喉結滾了下:“是為了我么?”
江聞皓背對着他,也看不出是何表情,聞言只迅速地點了下頭:“你和董娥。”
覃子朝頓了頓,片刻后溫聲笑了下:“嗯,謝謝了。”
江聞皓說了句“不用”,邊在林間走着,邊用腳不斷掃開草叢,低頭觀察那些蘑菇。
覃子朝看着走在前面的江聞皓,說不出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
照理說他同意參加集體活動,自己應該高興的,特別是在他接納自己的同時也開始接納董娥。
但這種莫名其妙湧上來的不甘又是怎麼回事?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沖他喊話,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江聞皓?”
一個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當覃子朝看向來者的瞬間,眸色迅速下沉。
是鄒莽原。
鄒莽原很快也看到了跟在江聞皓後面的覃子朝,像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學校里,同樣表情一僵。
片刻后,他看着江聞皓輕輕彎了下唇:“你還是不信我么?”
這話問的十分微妙,但懂的自然都懂。
覃子朝的心裏也“咯噔”了聲,生怕他和江聞皓才剛緩和的關係再次出問題。
江聞皓卻是很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哦,我倆已經說開了。”
“說開了……?”鄒莽原聞言喃喃重複了遍,微微嘆了口氣,“好吧。”
他說完又瞥了覃子朝一眼,頭一低從他們身邊走過。
江聞皓這才發現鄒莽原的腳有些跛,天明明已經轉涼,他卻只穿了件單薄的短袖,還出了滿身汗。
汗把他的衣服浸濕了,黏在後背上有些透,隱約間能看到下面有大片的淤青。
“誰又打你。”江聞皓在身後叫住鄒莽原。
鄒莽原的背影滯了下,輕聲道:“還能是誰。”
江聞皓皺眉:“鄒大山不是已經癱在床上不能動了么。”
鄒莽原戲謔地笑笑:“誰知道呢,我這次回去就突然又能下地了。”話及此處,他的眼底閃過抹冰冷的寒意,“但願他是迴光返照吧。”
江聞皓靜了下:“其實你可以報警的。”
“然後呢?”鄒莽原回頭看向江聞皓,“他要是真被抓走了,你覺得這裏的人不會把怨氣全轉移到我身上?”
江聞皓有些語塞。
的確,照先前自己在柳安親眼目睹的情況來看,鄒大山在一定程度上還真能起到些震懾作用,好讓鄒莽原不至於被變本加厲的對待。
“江聞皓。”鄒莽原放緩了些聲音,看着他,“能幫下我么?扶我去趟醫務室買瓶紅花油吧,我有點走不動了。”
江聞皓點點頭,朝鄒莽原走去,將他的胳膊環在了自己脖子上。
剛要往醫務室走,覃子朝從旁過來,低聲說了句:“我來,你還發著燒。”
江聞皓剛想說沒事,覃子朝已經不由分說將鄒莽原的胳膊從他肩上卸下來,把人架住。
鄒莽原側目盯着覃子朝的側臉,眸光明滅了下,若有所思。
在面對校醫時,他依舊是絕口不提遇到了什麼。校醫無奈,只得暫時先給鄒莽原做了信息登記,開了葯給他。
“要送你回宿舍不?”拿完葯,江聞皓說。
鄒莽原搖搖頭:“不用,我自己慢慢走。”他頓了下轉而問,“你不回么?”
“不回。”接話的是覃子朝。
鄒莽原的目光在他臉上略停了會兒,笑了下:“那我先走了。”
說完便轉身朝樹林的另一頭緩慢走去。
待他離開后,江聞皓轉頭問覃子朝:“所以我們去哪兒?”
他總覺得覃子朝現在這副冷着臉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畢竟難得見他耍性子。
覃子朝一拉江聞皓的手:“帶你去加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