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可貼

創可貼

宿舍今天大面積停電,覃子朝便也沒再到自修室去。

兩人照舊跑去老教學樓那邊的廁所里洗了澡,出來時發現今晚的月光出奇的亮。

江聞皓頰側的傷口剛才被他不小心蹭到,這會兒又出了點血,刺疼刺疼的還有些發癢。

他剛想伸手撓,就被覃子朝抓住了手腕。

藉著月光,覃子朝從兜里掏出一枚創可貼,俯下些身幫江聞皓貼在傷口上。

因為這個動作,兩人的臉湊得很近,江聞皓聞到了對方剛洗完澡後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大概也是關係熟了,覃子朝這次沒再見外的拒絕用他的洗漱用品,帶着淡淡清涼的呼吸打在江聞皓臉上,弄得他鼻子有些發癢,忍不住偏過頭去打了個噴嚏。

“別動。”

覃子朝皺了皺眉,即使有月光照着,他也還是得離近了才好辨認傷口的位置。

江聞皓吸吸鼻子,剛要把臉轉過來,突然只覺得嘴唇被一個什麼溫熱柔軟的東西輕輕掃了下。

兩人同時間一愣,覃子朝的手則是一抖,創可貼往上走了半寸。

……

……

……

接着就是一陣默契而尷尬的沉默。

……

……

許久之後,還是覃子朝先開了口。

他扯扯嘴角:“好像還是歪了,叫你別動的。”

語氣倒還算平靜,就是有點卡殼。

江聞皓面無表情的“嗯”了聲,撇開視線:“別貼了。”

“嗯。”

……

……

覃子朝再次試圖打破這難捱的靜默,於是直起身乾笑了下:“沒事兒的,都是男人又不用誰對誰負責。”

江聞皓的視線隨着對方起身,由狹窄重新變得開闊。

這次,他並沒有很快回應覃子朝。

直到覃子朝攬過他的肩,溫聲對他說:“走吧,回去了。”

他才又淡淡點了下頭,隨手撕掉了那枚貼歪的創可貼,揣進兜里。

……

回宿舍樓的路並不遠,但這次江聞皓卻覺得總也走不完。他莫名又有些犯煙癮,手反覆在兜里摩挲着煙盒,直到被創可貼弄得有些發黏。

快到男寢樓下時,江聞皓站住腳對覃子朝說:“你先回吧。”

覃子朝也停下來看着他。

江聞皓將食指和中指放在唇邊做了個“抽煙”的動作,就轉身要往小樹林去,被覃子朝叫住。

“等下。”覃子朝頓了頓,“我有東西要給你,在我書包里。”

接着不由江聞皓分說,上前拉過他一起進了宿舍樓。

寢室仍沒來電,覃子朝屋裏除了江聞皓以外全是學霸,因而黑暗並沒能阻止他們學習的熱情,人手一個手電筒,或是坐或是倚躺在床上翻書。

見他們回來了,抬頭隨便打了聲招呼,就繼續埋頭各干各的。

覃子朝拍拍江聞皓的肩,示意他等着。而後走到自己的桌前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了個長條形木盒遞給他。

江聞皓也看不清那是什麼,但還是伸手接過,藉著手電筒的餘光打開了盒子。

“結他弦?”他看向覃子朝,眸色明顯亮了些,“從哪兒搞到的?”

“比賽完突然想起來,咱學校以前有個退休老師是教音樂的,會彈結他。他家就住在那附近,我就順路去拜訪了下。”覃子朝見江聞皓高興,話也說得更為流暢,“他說結他還分什麼古典、民謠,我也不懂,就試着跟他形容了下,你先看能不能用。”

“應該能。”江聞皓小心翼翼地取出琴弦,又拉開琴包翻出結他。

正想把手機的電筒打開讓覃子朝幫他拿着照下,身後一道光忽然朝他這邊打了過來。

江聞皓回頭,見是左邊一個叫王什麼的室友。

對方也不跟他說話,甚至嘴裏還在叨叨着英語單詞,只是將手電筒默默對準江聞皓的方向。

緊接着陸續又有幾道光照了過來,是其他幾個連姓什麼都不知道的室友。

江聞皓抱琴的動作停了停,半晌說了句:“謝謝。”

而後抽出板凳坐下,開始專心擺弄起他的結他。

“SantaCruz…”江聞皓邊裝弦邊問覃子朝,“他收你多少錢?”

“沒要錢,那位老師說董娥的學生不收錢。”

“是么,老董人緣還挺好。”江聞皓說著,又輕輕撥了下弦,滿意地要把修好的結他裝回去。

“江聞皓,既然修好了就彈一個啊。”是那位最先給他照亮的王同學。

“改天吧,你們不是在學習?”

“偶爾也放鬆放鬆,不然對不起停這場電了。”另個室友接了話。

江聞皓停下拉琴包拉鎖的動作,這還是自打他來到這間宿舍后,大家第一次主動跟他說這麼多話。

“趁休息時間還沒到,彈一首吧。”覃子朝放緩了語氣溫聲說,“我也想聽。”

江聞皓臉上仍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但隔了幾秒后還是將結他重新取出,問向覃子朝,“你想聽什麼。”

“都好。”覃子朝笑笑,“挑個你擅長的。”

“周杰倫,周杰倫的《稻香》!”王同學提議。

江聞皓垂下眼,活動了下手腕。

這王同學還挺會點,上來就找了個他背過譜的歌。

琴身被江聞皓輕拍了兩下,緊接着那帶着夏日田園氣息的熟悉旋律便隨着他靈活跳動的指尖輕輕流瀉了出來。

寢室的窗子沒拉窗帘,隨着夜幕漸深,月光越發清亮起來。透過窗灑進屋裏,恰好落在離窗最近的江聞皓身上。

他才剛洗完澡沒多久,還未全乾的頭髮遮擋在額前,隨着江聞皓彈琴的動作輕輕晃動。

他的表情依舊還是慣有的冷淡散漫,眼皮懶懶地半垂着,嘴唇抿成一條薄薄的線。

身為周杰倫鐵粉的王同學像是很激動,跟着江聞皓的琴聲唱了起來。多少有點跑調,被邊上的同學怕了一巴掌才老實。

一曲彈完,江聞皓搓了搓指腹。有段時間沒練琴了,摁着居然還有點疼。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覃子朝。迎上對方目光的時候,江聞皓的心臟不知為何忽然間亂了下。

那雙不笑時就會顯得有些冷沉的眼眸在此時月光的籠罩下就像一潭平靜幽深的泉水,看不到底,卻又讓人移不開視線。

“嗯嗯?!就彈完了?”王同學一副不盡興的樣子,

“再來一首!江聞皓,你別光彈不唱啊!”

“就是,再秀一個!”

也不知是今晚停電,眾人看不清江聞皓總擺着的那副生人勿進的面孔。還是他琴彈的好這件事多少讓室友們對他有所改觀,總之大家的態度都變得比之前熱絡了許多。

室友們起鬨的聲音讓覃子朝回過神來,他的眸光暗了暗,後知後覺地聽到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又快又沉。

“好聽。”覃子朝喉結動了動,盡量露出了個自然的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江聞皓在月光下彈結他的樣子仍映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熄燈鈴響了,即便一屋子人都還沒聽夠,也不得不暫時終止了這項睡前活動。

江聞皓將結他默默收回到琴包里,從桌子下的紙箱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灌了幾口,爬上了床。

他躺着沒多久,就聽見隔壁床位發出嘎吱兩聲,覃子朝也躺下了。

王同學似乎還在興奮,壓低嗓音跟另外兩個室友小聲聊天。只不過這次偶爾還會叫江聞皓兩聲,有意給他遞話。

江聞皓起先還有一搭沒一搭的隨便嗯啊幾下,後來乾脆就不再回應。其他室友大概也以為他睡著了,逐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屋裏就傳來不均勻的鼾聲。

黑暗中的江聞皓睜開眼,頭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

他其實是有些困的,可但凡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今晚在那條宿舍通往老教學樓的小路上和覃子朝的碰觸,還有對方深暗的眼眸。

但又一想人家都說了反正是男的,碰下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又覺得自己未免太小題大做。

念及此處,江聞皓在心底暗“嘖”了聲,覺得自己現在這副矯情樣子挺特么噁心人的。他調整了下呼吸,閉上眼想要儘快睡去,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自暴自棄地坐起身來。

……煩,想抽煙。

覃子朝聽到江聞皓摸黑下了床,又將宿舍門輕輕打開一半走了出去,下意識剛想問他要幹嘛。可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忍住,就這麼等着走廊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鬆了口氣。

他蹙起眉,眼底同樣不見一點倦意,只覺得此時心裏有股說不出的躁鬱感,無論再怎麼消化也還是消化不掉。

覃子朝使勁朝舌尖上狠咬了下,直到感覺口腔里傳出一股血腥氣。

他是真有些搞不懂自己,就算江聞皓長得再白凈秀氣,說到底都是個大男人。即便他已經從科學角度由頭到腳的客觀分析過一遍,自己應該就是到了所謂的躁動階段,可再怎麼著對象也不該是……

覃子朝下床想去廁所用涼水洗把臉,但又怕在此時碰上江聞皓,最後破天荒地擅自從江聞皓的紙箱裏開了瓶礦泉水,仰頭咚咚咚喝了個乾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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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犬有什麼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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